第73章 旧疾
那是五年前的某一日,杜其行率领一小队人马在银雪江附近探查时,突遭天婴族的重兵袭击。
杜其行此行是秘密行动,算上将军沈彻在内,统共率领的人马不足二十。而敌军的数量却足足超过百人。
当时他们是乔装渡船跨过边境的,敌军发现他们的行踪后直接毁了船,切断了他们的退路。
以少对多,又是在敌军地界,这对赤云军来说无异于以卵击石。紧要关头,杜其行命沈彻跳入江中回营报信,自己则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当时虽已开春,但银雪江面尚有大量浮冰。冰水寒冷彻骨,再加上江面宽阔,伸手不见五指,能不能活着游到对面只能全凭造化。
游过去凶多吉少,继续作战却是死路一条。还好当时江面上漂浮着一些船只的残骸,沈彻于是抓住了一块浮板,就这样半漂半游的回到了对岸,被人发现时已是天明时分。
沈彻最后强撑着一口气讲述了他们一行人的遭遇,之后便陷入了昏迷当中。
那一战,随行的将近二十名士兵全军覆没,大珣也因此折损了主帅。
当时周宴才登基不久,听说这个消息后既哀恸又动怒,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斥责赤云军主帅不以大局为重,只身潜入敌阵以身涉险。
可当时杜其行是收到亲信的信件才动身前往对岸的,而这位所谓的亲信是先帝重要的耳目机构——鹰眼——的重要头领之一。
事后证明,这个所谓的鹰眼头领其实一直是天婴族的暗探,而他此次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也要一举除掉他们最大的劲敌杜其行,为的就是趁新帝登基朝纲不稳时给予珣国以致命一击。
赤云军痛失主帅后,天婴族军队趁乱袭击,当时赤云军营内群龙无首,大将军沈彻又昏迷不醒,四方援军赶来之前,营地的士兵只能拼死斗争。以至于前两日战况十分惨烈,赤云军可谓损失惨重。
还好沈彻第三日恢复了神志,重新组织了作战策略,勉强维持住了这个烂摊子。
在沈彻亲自上阵指挥下,营地总算撑到了援军抵达的那日,只是沈彻也就此落下了病根儿,天一冷就觉得浑身骨头疼。
经此一役后,周宴对鹰眼从上到下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凡是重要的位置都换上了自己信得过的人。
至于银雪江附近,经历了血的教训后,更是加派了更多的驻军前往,以防重蹈先前的覆辙。
也是自那场战役后,沈彻开始执掌赤云军,杀伐决断全然不输于自己的恩师。
“可即便如此,当年朝中仍有有声音指责永安侯在当年一役为了苟活临阵脱逃,弃兄弟将士于不顾。”钟凌风低声说道。
钟雪凝没想到沈彻还有这段经历,怪不得近日看到他总是披着厚厚的狐皮大氅,想来是真的怕冷。
只不过战事难测,临到阵前一应抉择皆是仔细权衡的结果,所谓临阵逃脱,弃人于不顾的话实在是太诛心了。
“难道永安侯就任由别人这样无端指责吗?”钟雪凝问。
“何须永安侯亲自出手,”钟凌风道,“此事后来传入宫中,陛下当即龙颜大怒,悉数发落了造此传言之人。”
“陛下此举一来打击祸乱人心之人,二来向朝中众臣展示他对永安侯的看重。如此一来也就无人敢对永安侯随意置喙了。”
“看来这表兄弟情深也是有几分真的,也不全然是制衡和算计嘛!”
“休得胡言!”
钟凌风一脸紧张,低声呵斥:“你从哪里学来这些大不敬的话的,谁又给的胆子敢当街妄议天子!”
“好好好,我住嘴,”钟雪凝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我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钟凌风这才吐了口气,轻拍了下妹妹的肩膀:“走吧,先回家。”
然而钟雪凝才走了两步,却突然站住说道:“哥,你先进去吧,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该用午膳了,你又要往哪跑?”
“我在侯府都吃饱了,你帮我跟父亲说一声啊!”
钟雪凝说话间拦住了正要进府的马车:“去尚品阁!”
听到“尚品阁”三个字,钟凌风立马觉得头都大了:“我说小祖宗,才得了赦,你就不能消停一天嘛!”
“你别忘了,我已经解禁了!”
钟雪凝在马车上朝身后的兄长喊道。
钟雪凝一抵达尚品阁就看到了正在里面忙碌的赵七,心下便松了一口气。
店里还有客人,就说明钱正行还没垮。
果然,钟雪凝一到里屋,钱正行还在那若无其事的画图纸。
“老钱!”
钟雪凝兴奋的一喊,吓得钱正行手里的毛笔一颤,快要完成的图样瞬间多了一道瑕疵。
“雪凝?!”
钱正行立马站起了身,一脸惊讶的说道:“你怎么还敢来这?”
只见钟雪凝从容的往那一坐,微笑道:“看到你还有心思画图我就放心了,看来永安侯真的没怎么难为你。”
“看来你都知道了,”钱正行有气无力的说道,“把我关了两夜啊,这都不叫难为?”
钟雪凝噗嗤一笑:“这都算轻的了。”
“不过你也不算白白牺牲,”钟雪凝又说道,“我这不就来了吗?”
钱正行这才反应过来:“你这次没被关起来?”
“嗯。”钟雪凝轻快的回道。
“不对啊,别的不说,就单凭你在外面醉酒这一项罪名就不可能全身而退啊!”
“咳咳,”钟雪凝像是心虚似的,“我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不过呢,永安侯已经同意我继续出入这里了。”
“永安侯竟然同意了?”
钱正行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钟雪凝看出了他的疑虑:“别说是你了,就连我现在都跟做梦似的呢。”
钱正行听到这话,先是盯了钟雪凝片刻,随后郑重的说道:“看来这永安侯是真的很在意你。”
“呵呵,”钟雪凝尴尬的笑了笑,“你又如何得知呢?”
“就凭我也是男人。”
钱正行继续说道:“如果他只是一般在意你,自然不会容忍自己的女人总和不相干的男人见面,可如果他十分的在意你,就会为你考虑更多,自然就会心甘情愿的容忍更多。”
钟雪凝忍不住挠了挠头:“你说的好乱啊,我都听不明白了。”
钱正行轻笑一声:“现在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以后总会明白的。总之呢,也不枉你在秋风宴上为他说话。”
钟雪凝一脸无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现在回来了,以后你也不用胆战心惊的了。”
然而钱正行却话锋一转:“我可没同意你回来。”
钟雪凝:“你不欢迎我?”
“不欢迎。”钱正行毫不犹豫的回道。
“你……你倒是说个理由?”
“还不是因为你这位未婚夫!他老人家对你仁慈不代表对我手软,万一我哪天又得罪了他,恐怕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钟雪凝蹙起了眉:“钱正行,原来你就这点决心啊!”
“那好吧,把我的钱还我,我现在就走人!”
谁知钱正行听到这话却噗嗤一笑:“我逗你的大小姐!把你轰走了,我还上哪找这么优秀的合伙人啊!”
钟雪凝嘴一撇:“你现在不怕死了?”
“怕什么,又不是没死过!”
钟雪凝也笑了:“那倒也是。”
“不过你现在不能死,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呢。”
“拜托我?”
“是,”钟雪凝立马回道,“这件事还真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