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匕首真正的主人
“侯爷您回来了，谷烽在旁厅正等候侯爷呢。”
沈彻一迈进府门，就看到了在门口迎接的张管家。
白日里一送走钟家人后，沈彻就进宫面了圣，回到侯府时已是夜里了。
“侯爷可要先行用膳？”张管家问道。
沈彻：“在宫中已经和陛下吃过了，直接叫谷烽去我房中吧。”
谷烽听说沈彻回府了，立马前去他房中交差。一到门口，敲门的手还未落下，就听到了沈彻唤他进门的声音。
谷烽打开房门的瞬间，一股热气迎面袭来。房中水汽氤氲，显然是沈彻正在沐浴。
紧接着屏风后传来一声略显疲惫的声音：“说吧。”
只听谷烽请奏道：“启禀侯爷，钟小姐那边一切安好。”
“钟绪没有罚她吗？”
“本来是要罚的，但拦的人多，钟小姐也就没吃什么亏。而且当时太子少师在场，钟大人也不好发作。”
“你说李勋？”
谷烽：“没错。”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不太清楚，兴许是听说了钟小姐回来的消息，所以才赶了过去。”
沈彻闻此言，鼻子轻哼一声：“他去的倒是挺及时的。”
沈彻说完，身子往后一仰，双臂搭在浴桶沿儿上开始闭目养神，嘴里喃喃道：“看来是本侯瞎操心了。”
虽说沈彻白日里嘴上说着要钟家人好好惩戒钟雪凝一番，但念在她毕竟年幼无知，又才经历了一场祸事，心里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况且他已经吓了她一路了，想来应该尝到教训了。
于是钟雪凝等人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派自己的心腹谷烽悄悄前去探望，并嘱咐道，“若是打得狠了，就以永安侯的名义去拦一下。”
当时谷烽悄悄潜入钟府后，见钟雪凝安然无恙，也就没有露面，而是径直回到府中来向沈彻复命。
谷烽见沈彻那头没了声响，于是主动开口问道：“侯爷当真要娶钟家小姐吗？”
沈彻：“陛下赐婚，还能有假吗？”
“那童家小姐怎么办？”谷烽犹豫道。
沈彻：……
谷烽说完这话，见沈彻不回答，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刚要请罪，却听沈彻突然问道：“你可是从哪听说了什么？”
谷烽立马小声回道：“属下也是无意中从府里的下人那里听来的……”
沈彻：“但说无妨。”
于是谷烽回道：“近日府里有下人议论，称童家小姐与您自小相识，且一直钟情于您。在京城一众富家小姐中，童小姐无论相貌还是才情都与您最为相配。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您也对童小姐情谊颇深。”
谷烽话音未落，屏风后便传出一声冷笑，“连我们侯府的人都这么想，怪不得陛下如此迫不及待的就把先帝当年的一句戏言搬出来了。”
只听沈彻继续问道：“你可知童紫云是谁？”
谷烽：“当朝大学士童禹年的嫡女。”
沈彻：“若你是陛下，会安心让我们两家联姻吗？”
谷烽闻言一怔，连忙说道：“属下不敢。”
只听沈彻沉声说道：“你不敢，可有人敢。本侯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府里的人怕是连规矩都忘了。”
谷烽：“是属下管教不周，还请侯爷责罚。”
“行了，”沈彻说道，“本侯留你在府中也不是让你整天盯着那些下人的。你只传令下去，以后府中若是再有人拿童紫云的事乱说，不必特意再禀告，一律军法处置。”
“是！”
谷烽离开后不久，沈彻便走出了浴桶。更衣完毕后，他随手在床榻前的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木盒的盖子随之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
看着眼前的木盒，沈彻的思绪飘到了五年前。
那是先帝在位时的一次秋狄盛会上，当时刚刚弱冠的沈彻在猎场上第一次见到钟雪凝。
每年孟秋之月，一众皇室成员及贵族子弟都会集中起来城外林间进行一次秋猎。届时无论男女皆凡是成年都可参加。
而当时只有十岁的钟雪凝也要闹着前往密林。
先帝以及在他身边的沈彻当时都被这她闹出的动静给吸引了过去。
“别人都可，我为何不行？！”
沈彻依稀记得，她当时的声音虽稚嫩却不含糊。一双涨的绯红的小脸透着一股子倔劲儿。
在听别人说她只是一介小女子时，她当即反驳道：“女子怎么了，凤阳公主还亲自去战场呢！”
凤阳公主是先帝的幺妹，擅长制造兵器，早年常随大将军杜其行一起上阵领兵。然而却在几年前因积劳成疾不幸离世。
当时在场之人听到这句话无不大惊失色，毕竟凤阳公主才去世不久，在陛下面前难免是个忌讳。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先帝对钟雪凝非但半点责怪，反而眼含笑意地问道：“你很羡慕凤阳公主吗？”
“嗯，”钟雪凝点头道，“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先帝闻此言，脸上竟浮现了欣慰之情，紧接他着对着一旁的沈彻说道：“这丫头跟你性子倒是有些像，孤干脆赐给你做夫人，等长大了带着一起去打仗可好？”
说完后还哈哈大笑了两声。
周围人见陛下未动怒已是舒了一口气，听到这句玩笑话之后也一齐跟着笑了起来。
事后钟雪凝才知道，原来当时站在先帝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便是凤阳公主的儿子。
当时谁也没想到，那场秋猎竟是先帝最后的恣意时光，那年冬天先帝病重不起，沈彻也因为边疆的战事与杜其行一起远赴战场。
在经历了举国沉痛的国丧之后，哪里还有人会记得当初那句小小的玩笑话。
事后沈彻也忘了这件事，直到两年后他再一次见到了钟雪凝。
当时沈彻正在城外军营中练兵，手下突然禀告称他们在围墙外抓到了一个行事鬼祟的孩子
当时营中的人还以为抓到了敌军奸细，欲要审问一番。而沈彻一眼就认出了她不是什么奸细，而是当年猎场上那个大言不惭的小丫头——钟雪凝。
“你知不知道私自潜入军营是重罪？”沈彻当时对着女扮男装的钟雪凝严肃地说道。
而钟雪凝却小声回道：“我听说赤云军凯旋，就想着来瞻仰一下将士们的风采……”
听到这话，沈彻的表情稍稍松弛了些，将双手叉在胸前说道：“小小年纪，倒是先学会了花言巧语。今日的事本将暂且既往不咎，若再有下次，谁也保不了你。”
“赶紧回家去吧。”
钟雪凝见事已至此，也不再言语，缓缓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但没走两步就又停了下来，转头问沈彻：“你会去跟我爹告状吗？”
听到这话，沈彻无奈的笑了一下：没想到这丫头心思还挺多！
随即他冲着钟雪凝说道：“我不说行了吧，赶紧走吧。”
“哦。”
钟雪凝应了一声后，又再次向营外的方向走去。
谁知她才走了几步，就被沈彻叫住了。
钟雪凝还以为是沈彻反悔了，想要找她的麻烦，心里有些发慌，却没想到对方从腰间拔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对她说道：“这把短刀送你了。把玩的时候切记要小心谨慎。”
“送我的？”
钟雪凝的双眼因为这把刀的出现增添了些许神采。
“嗯。花里胡哨的不适合我，你若喜欢就收下吧。”
钟雪凝见刀柄上镶嵌着几颗红色的宝石，并非沈彻说的那般花哨，但还是欣喜的从他手里接过了刀。
于是从那以后，钟雪凝就变成了那把短刀的新主人。而短刀原来的主人则自此过上了常年在战场吃沙子的日子。
等沈彻再次听到钟雪凝三个字时，她却摇身一变成了陛下赐给他的未婚妻。
沈彻对钟雪凝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当年那个性子顽劣的小丫头上，没成想，对方马上就要变成他的夫人了。
因为长年过着在刀口下讨生活的日子，沈彻从没有动过要娶妻的念头。
但如果硬要他娶的话，钟雪凝好像也不是不行。
在沈彻看来，比起一般的大家闺秀，她倒也还算有趣。
在回京复旨的路上，沈彻还在好奇如今的钟雪凝会是个什么样子，却不成想，竟然在半路上收到侯府的消息，称钟雪凝溺水之后失去了记忆。
本来他对这个消息还存有疑虑，直到他在路上意外搭救了钟雪凝，这才意识到，失忆一事可能并非妄言。
其实在钟雪凝跪在他马前的那一刻，沈彻就凭借那把匕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那把短刀是当年西域使者所赠，后又经先帝赏给了沈彻，世间独一无二。
如今那个装匕首的盒子还在自己这里，而匕首的主人却已经忘了他。
起初沈彻也怀疑自己是否一眼认错了人。但五年过去了，钟雪凝低着头抬眼看他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
收起盛放匕首的盒子，沈彻和衣而卧，一想到钟雪凝全然将他忘记的事实，一时间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