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地球过往（3）
进入木星大红斑的一个小时后，飞船侧身被耸人听闻的巨大闪电掠过，直接导致飞船后侧的三分之一区域被损毁。
不幸中的万幸，是飞船的核心驾驶区并没有出现泄漏。
但这也意味着，张启兵已经完全丧失了飞船的动力系统……即便是他返回想要离开大红斑，已经成为不可能的奢望，他只能不断地下坠……下坠……再下坠……
飞船的速度不断地跃升，在木星引力的强大吸引下，迅速地拉升到极点。
大红斑之中，混乱的气流和风暴直接让飞船开始失控，打着滚向大红斑的中心处坠落。
这一刻，张启兵就像是坐过山车一般，整个身体都在不停地旋转着……重力和冲力让他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波动，他就像是一个不断在来回翻滚的漏斗。
张启兵原本戴着氧气的呼吸面罩，可脱口而出的污秽物，差点让他窒息而死。
失压的驾驶舱让他难以呼吸……
在这种情况下，张启兵别无选择……他扯掉呼吸器的面罩，将呼吸器的管道直接塞到了气管中……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他才能正常地呼吸。
飞船的震动，很快让张启兵失去了运动的能力。
那艘飞船，百分之七十的结构被风暴和冲击所摧毁，最终只剩下最为坚固的载人核心舱室，依然完好无损。
由于动力系统的丧失，电力系统很快也被摧毁掉……大红斑的深处光线，根本照射不进来，黑暗是唯一的主旋律。
当黑暗彻底笼罩的时候，那种无法抑制的震动正在渐渐地停息……只是偶尔划过舱室的闪电，告诉张启兵他还处于不断地坠落当中。
他含着呼吸管望着逐渐包围他的黑暗。
在绝望和孤独之中，等待着飞船被彻底损毁的时刻。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却陡然看到一棵无比巨大且光辉灿烂的大树，在一片云雾包裹之中，正在生根发芽着。
那颗大树是如此的耀眼和迷人，就像是世间所有的美好事物，都汇聚其中。
当张启兵心生向往，想去往光明之树的存在时。
他陡然回到现实之中。
震动、旋转、以及无处不在的压力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未知和失重的感觉。
一道光芒从舷窗外照射进来，那是一颗绚烂迷人到近乎令人窒息的神秘星球。
这一刻，张启兵陡然泪如雨下。
他甚至还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幻境，搞不清楚这是自己临终前的幻境，还是真实发生的现实。
飞船在宇宙中漫无目的的漂流着，张启兵蜷缩在舷窗之内，侧头静静地欣赏着那颗安静至极的星球……
那颗星球有云雾，有海洋，有绿色的大地，干净到没有任何卫星和太空垃圾的存在，一个人类也许生活其中的银河系星球。
但唯一的问题是……他好像已经回不去了。
舱内的物资和空气仅够他使用两个多月，可如果戴因斯特雷·e·罗斯在第二阶段赶来此处，那最少也要有四个月的时间。
他需要用这仅有的物资，在太空中长期存活下来……
2070年1月1日。
被誉为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载人穿越大红斑”的计划正式启动了。
穿越计划的发起人，戴因斯特雷·e·罗斯在全世界的瞩目之下，登上了那艘驶向木星大红斑的飞船！
在无数人的喝彩和欢呼声中，缓缓地驶向了木星。
如果成功，那么他戴因斯特雷·e·罗斯将会获得无上的荣耀和尊敬……
如果失败，那么他也将会成为一个探索未知的勇者。
全世界的目光都汇聚在此处。
……
在张启兵驾驶飞船被损毁的情况下，第二阶段的飞船采用了美国宇航局特制的高精尖材料，据说能够抵挡核弹的正面冲击……
这一次的飞船，远比上一次试运行的飞船，更加的坚固和牢靠。
飞船在先行探测器的注目下，向着大红斑开始坠落。
这一刻，全世界的人都聚焦在戴因斯特雷·e·罗斯的命运中……
他会是勇者？还是愚蠢的堂吉诃德？
……
飞船经受住了木星暴烈的气候，穿越了大红斑让人近乎窒息的中心区域……当戴因斯特雷感受到太空的失重感后，便欣喜若狂起来。
不需要看到陌生的星空，他就确信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飞船一跃而出，来到未知星球的所在星域。
很快，戴因斯特雷·e·罗斯发现了，张启兵近乎报废的飞船……他驾驶着飞船驶向张启兵所在的位置。
一道光芒照射在缓缓转动的报废飞船核心舱处。
骨瘦如柴的张启兵，静静地立在舷窗的位置，像是一个雕像般眺望着戴因斯特雷·e·罗斯。
这一刻，戴因斯特雷·e·罗斯泣不成声。
舷窗之内的张启兵，望着越来越近的巨型飞船，他虚弱地露出了笑容，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张启兵做到了。
他仅凭舰船地有限的物资，像是个禅定的老僧般，竭力地缩减着自己的呼吸，以及进食的频率……用近乎在生命线上跳舞的极端方式，支撑到了戴因斯特雷·e·罗斯的归来。
……
两个开辟星际旅行的青年人。
在戴因斯特雷·e·罗斯所驾驶的飞船中，一同返回太阳系。
当他们的飞船在先导卫星的注视下，以磅礴的动力从大红斑一跃而起的时候，也象征着人类文明正式从地球时代，迈入银河时代的黎明。
全世界的人类都在欢呼。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庆祝着穿越飞船的归来……历史进入崭新的纪元，可所有人并不知道，张启兵也是历史的参与者，见证者……他才是真正第一个穿越星际的人类。
张启兵的身体虚弱到近乎崩溃。
在飞船落地后，便直接陷入到昏迷的状态中……医生检测张启兵的身体各项数据，很难相信张启兵是如何存活下来的……甚至，当时参与到张启兵救治的主治医生，断定张启兵根本无法活下来。
又一次，张启兵打破了规则和界限。
在经过长达两个多月的昏迷后，他成功从icu病房内回转过来，身体的各项机能也逐渐地恢复正常。
随后，张启兵被送往西欧的最高级别的疗养院内，开了长达半年的调理生活。
2070年8月1日 清晨。
明媚的阳光，灿烂鲜艳的花儿。
7个月前的地狱般经历，让张启兵坚信活着确实是要比死掉受罪好太多了。
在长达半年的疗养后，他的身体依然有些虚弱，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眺望着疗养院外群山的景致，已经是他难得的享受了……
起码，他不用再被各种设备所包裹，被无数的针管来刺穿他的身体。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
张启兵静静地享受着安静，以及好不容易才生存下来的欢喜……
这一天，有人却打破了张启兵的平静生活。
崭新的皮鞋踩在草地上，随着矫健的步伐，来到张启兵的身边。
张启兵仰头看去。
那是一个宽大风衣下，西装革履的华夏男人。那男人的脸庞异常的坚毅，气质也与一般人是截然不同的……像是从军队里退伍下来的人。
“你好”。
久违的华夏语，异常亲切的乡言。
“你好”。
张启兵猜到对方的一些身份，可并没有说破。
两人简单的照面后，那男人动作小心地坐在张启兵的身边，感受着此间疗养院独特的西欧文化风韵。
张启兵没有先开口说话。
那个男人沉默许久后，决定率先打破这种僵持的局面，开口说道：“此间风景虽然独好，可未必能比得上家乡的风景”。
那男人意有所指。
张启兵笑了笑，回道：“花开何处不是开？家乡的风景再好，我更喜欢这里……这地方的视野宽阔，有着民主和自由的芬芳”。
“看得出来，你似乎不太喜欢家乡……确实是，很多在外的游子都不想回去”。
闻言，那男人不由得一笑。
张启兵见状眉头紧皱，反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那男人仔细地打量着张启兵自信的样子，开口说道：“我见过很多的人……所以，我大致能猜出你此刻心里的想法”。
“什么想法？”，张启兵问道。
“你大概是认为……科学应当无国界，无论是身在何处，都应该为了全人类的同一个目标而前进，学术隔阂和与国际断轨的行为，都是不可取的”。
“难道不是吗？我们只有从国际视角，从全人类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才能推动全世界的科学和文明的发展。人类不正是因为全球化和联合国的存在，才会从不断纷争的时代走了出来……”，张启兵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万事皆有原因”。
那男人转头向张启兵问道：“如果所谓的‘国际视野’无法容忍我们的不断强大呢？你们这些只埋头于学术的学者，把人类想象的太过天真，太过简单了……”
“这个世界并非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每一个人的人性也都极为复杂的，单纯凭借你们的一厢情愿来改变这个世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男人不想跟张启兵开什么辩论会。
在张启兵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男人从风衣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的智能手机。
他把手机交到张启兵的手中，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口说无凭，看看你的同僚是如何说，如何去做的……你就知道自己是多么可笑了”。
说完，那男人靠在长椅上，继续欣赏着西欧风景。
张启兵犹豫良久后，却没有勇气点开手机上的视频链接。
但视频有自动播放的功能。
即便是张启兵没有点开链接，视频也直接播放起来……那是正在全世界直播的新闻发布会。
新闻的标题是：
“有史以来，第一个穿越星际空间的人类：戴因斯特雷·e·罗斯先生，对外发布计划诸多细节”。
……
在无数灯光汇聚的照耀下。
戴因斯特雷·e·罗斯，站在艾斯拉先生的身旁，正有些拘谨地笑着。
这时候，有一位亚裔记者迫不及待地起身，向戴因斯特雷·e·罗斯开口询问道：
“罗斯先生，根据我们的一些调查发现，有一个亚裔的研究员张启兵先生，貌似与你是长期合作伙伴的关系？这次穿越木星大红斑的载人计划，那么他是否也参与其中。”
在戴因斯特雷即将要回答的时候。
艾斯拉先生直接抢过话筒，替戴因斯特雷回答道：“那其实是很多人的误解……那位张启兵先生，一直都是罗斯先生的长期助手……在启动“载人穿越木星大红斑”的计划后，张启兵先生由于个人原因，早早便退出团队。”
随后，艾斯拉取出一份纸质的名单，指着上面的诸多人名说道：“如你所见，我们年初的载人计划任务的相关人员名单当中，并没有张启兵先生在列”。
“那请问张启兵先生的退出，是什么原因呢？”，那亚裔记者追问道。
这时候，艾斯拉将话筒交还给戴因斯特雷·e·罗斯的手中，笑着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还是让罗斯先生来为大家解答这个困惑吧”。
于是，在全世界的瞩目之下。
戴因斯特雷·e·罗斯有些紧张地接过话筒，开始回答那位亚裔记者的问题。
“抱歉，张启兵先生……他……他……他生病了，正在西欧的一所疗养院内长期治病，因此很遗憾地错过了，这次的载人穿越木星大红斑的计划”。
谎言……虽然难以启齿。
可一旦习惯之后，便会喜欢上用谎言来操控未知的感觉……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沉迷其中。
但谎言很难持续下去……你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合最初那个谎言的漏洞。
最终，将会沦为一个撒谎成性，惯于用谎言来遮掩本性的“骗子”。
这一刻，戴因斯特雷·e·罗斯的话越来越顺畅。
他继续说道：“虽然张启兵先生缺失了这次的计划……但他依然是一个很优秀、很有远见和冒险精神的学者！在他康复以后，团队依然会欢迎他的归来……张，一直是我们团队很重要的组成部分，未来我们也会长期合作下去的”。
戴因斯特雷·e·罗斯放下话筒。
那个亚裔记者还想说些什么，艾斯拉先生却接过话筒，向其他记者们说道。
“相较于一个无足轻重的研究员而言，想必大家应该更关心！这次戴因斯特雷·e·罗斯先生，在穿越大红斑之后的划时代发现吧？大红斑之后，究竟是什么呢？请大家来看向大屏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