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章 无名之臣9
霸县的地理位置比较尴尬,它原本是旧都城周边,地处平原,属于易攻难守的位置。
天元五年以后,这个地方更显得有些累赘。
夏人来犯,一般都挑软柿子捏。
霸县就是这个推出来的软柿子。
原来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剩下那些走不动的老弱病残,拿命守着这个破地方。
对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来说,守在这儿,为的也不是家国大义,而是一个人想要活下去的渴望。
载着贺永之夫妇的马车,越往北走,越觉得世界荒凉。
路不闭户是因为十室九空,夜不拾遗是因为家徒四壁。
有好几次在野外休息,贺永之在林子里捡到了白骨。
有大有小,但无一不是死去多年。
都说百姓命贱,像杂草一样,就算是野火燎原,只要还有一点草根在,第二年照旧是一片青青草地。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民生始终没有得到太多的休养生息。
贺永之进了霸县以后,就让车夫放慢了速度,也从官道转进了乡下的小路。
沿途更是一路打听,打听霸县的几个乡的情况,村的情况,以及县里的情况。
那些在地头侍弄庄稼的老农一边作揖,一边竹筒倒豆子把事情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夏人劫掠边境也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会来的。
虽然是侵略者,但放下刀的时候,不少士兵都是普通的牧民。
和在地里讨食的农民一样辛劳,他们在草原里追着水草奔走,图的也是一家老小的生计。
冬末春初,尤其是倒春寒的时候,草原上受了雪灾,那这些普通牧民就会披上冷硬的铠甲,南下劫掠。
霸县从入冬以后,没少被夏蛮子骚扰。
但是这个骑兵通常只有四五个人,抢完了就跑,等到里长到县上报案,这伙人早就跑走了。
霸县的百姓一边咒骂蛮子不做人,一边忍受着屡次被抢劫的悲楚。
老农给他们讲这些事的时候,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起伏。他很平静,讲到自己两个儿子为了夺一袋粮食死在夏人刀下的时候,就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
他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有麻木。
贺永之知道,他们不是天生如此,而是因为生活太过磨难,才熄灭了眼里的光。
但是,他会想办法,带着这个地方重新好起来。
……
霸县人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新上任的父母官,烧的第一把火竟然是挖河道。
霸县位于内地,但有三条发源于祁阳山的河流经过。
现在枯水期还没有结束,这些河床都露着大半滩涂。
贺永之就在这个时候,组织全县人口扩宽河道,同时引水渠到那些靠水井灌溉的村子。
百姓们对这个没啥敏感度,茶余饭后聚在村头闲聊,只觉得这个官老爷有点瞎折腾。
但是他管饭,现在农活也不算忙,省顿饭也就干呗。
虞念娇也不懂,她的夫君放着好好的县衙不待,每天都往河道工地跑,然后晚上再沾一身的黄泥回来,累的躺下就睡。
图什么呢?
一个县令,这么拼。
或者,在那儿监督别人干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