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住校第一天。
“亓同学,你需要我借你上课笔记吗?”
“亓同学, 你需要我帮你订外卖吗?”
“亓同学, 你需要我替你找老师吗?”
“亓同学……”
刚从操场上被别班同学通知要回班有老师找的亓懿,此时正垂头烦躁地撸了一把自己的脸, 控制住表情, 回头尚且能好声好气对又跟上来的阮朝冬道:“今天谢谢你, 我什么都不用,再见。”
说完,飞一般地顺着楼梯往上跑走了。
……这大兄弟怎么跟魔怔了一样啊。
短短一天时间内, 被阮朝冬那句以“亓同学……”开头的问话骚扰了无数遍的亓懿,望着自己教室门口那大写的八班标牌,想起下节课有个什么口语小组练习, 顿时心生绝望, 许久不见的逃课心思也又燃起了小火苗。
他真的真的……第一次觉得跟学神同班也是一种痛苦。
现在的亓懿真是恨不得揪着阮朝冬的领子,然后大声对他吼出来:
求求你兄弟, 就算咱们俩住一屋还当了同桌, 就算你其实冷漠外表下很热心肠, 也能不能选择放过我,你去帮助别人去吧, 或者自己快乐的去刷题吧……我一个一米八的汉子能自理,真不需要你围着我打转, 求你了……
太痛苦了,一天拒绝一个同性无数遍问好,亓懿实在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要误会这位兄弟暗恋他了。
很烦恼也很耽误事, 因为本班已经有三四个今天突然发表宣言,说喜欢阮朝冬的妹子悄悄摸摸来暗示他:班长他跟你没有情况吧……你可不能跟我们抢啊。
亓懿:没有没有真没有,打保票阮朝冬直男啊。
妹子微妙看了他两眼,笑得好看,然后扭头走去跟朋友说:“直男……啊。”
亓懿:……
他可是忠贞的兄控(?),一生就吊死在他哥这一棵树上了。
英语课上。
因着连着下午大课间的时间,高三又不用出去做操,于是老师提前就讲好要练习一下口语,同桌两人一组的演个情景短剧也算是让他们放松放松脑子了。
自愿参加,要是都没人就接着做卷子。
没有人想放弃偷个闲的机会。
而阮朝冬作为班长也是英语课代表,自然是首当其冲得起个表率作用。
理所应当,他举手示意老师了。
于是他的同桌搭档,亓懿同学,望着阮朝冬那张从他的角度,看上去其实隐隐觉得有点哪里不对的侧脸,陷入了沉思。
“亓同学,你——”
“别说话,我先。”亓懿一听他张口就来的熟悉开头,立马下意识打断他的话,躲开他注视着自己明显略炽热的目光,举着书就上讲台了。
然后事先并没有跟阮朝冬串过剧情的亓懿,一时冲动下,只得尴尬的自己和自己来了段单口相声,英语版。
好在老师只是想让大家放松一下,并没有特别严格规定什么形式。
亓懿松口气,这就不用陪阮朝冬再来一次了。
他略带歉意看了阮朝冬一眼,又悚然回头——
你的高冷呢?那是个什么表情,难不成那家伙真对我有意思???
阮朝冬仗着老师站侧面关注亓懿,自己又坐最后一位,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明目张胆的,对亓懿露出了一个异于平时的、势在必得的嚣张表情。
之后亓懿是能绕着阮朝冬走,就绝不跟他出现在同一个房间里。
但阮朝冬反而一反常态,也不追着亓懿跑了,倒是让亓懿松了口气。---更新快,无防盗上
“原主为什么又出来了?不是说好的你负责压制他的吗?还有光环为什么不管用了?!”阮朝冬捂着头蹲在独卫里,小声嘀咕。
“人设崩坏到一定程度,原主出现几率会增大。是系统估算失误。”
之前的那个声音也很贴心地降低了音调,仿佛在耳边低语。
“光环为‘专针bug诱惑光环’,经检测并不存在系统方面误差,请宿主从自身寻找原因。”
“可——”阮朝冬忿忿不平一时走高了音,他谨慎拉开门往外扒头看了一眼,见亓懿正躺床上在跟人打电话,便安心地收回脑袋,打开淋浴器,寻了个不会淋湿的位置又道:“可今天找我告白的男的女的都他妈好几个了,这亓懿的好感度还是维持在20上下浮动,这不是玩我吗?还有要是按昨天那计划,你信不信他能直接给我掉到负数……”
手表时针恰好指到了十一。
“剩余54小时。”那个声音冷冰冰地提醒道。
“能不能改个抹杀判定方式啊,满好感度看就看他那样,实在是为难我啊。”阮朝冬颓废地背靠着瓷砖,狠锤了一下自己的腿,也没指望系统能真答应他,毕竟两个世界过来了,系统什么性格,他也早摸透了。
“……明天你把他约出去,我只给你十分钟时间,这十分钟里如果你能抹杀掉他,就算剧情修补任务完成。”系统迟疑了一下,第一次违背规矩,打算走一个漏洞。
阮朝冬一喜,问:“你以前怎么没提过这种好事?”
“下个世界的难度上升一个等级。”
“……你坑我啊,算了,反正要是这个任务完不成,我也没命去做下一个任务。”阮朝冬呼出一口气,算是勉强同意这个代价了。
隔音不是很好,厕所哗啦啦的水声在外面也能听见。
亓懿枕着自己的大黄鸭,在外屋床上给亓峥打了两个电话,全都无人接听,但是他给亓峥发消息,却能有两条回复。
——嗯。
——早睡。
就这两句,闭口不谈为什么不接电话。
……看起来很像,但真是我哥吗?
亓懿看着自己好几屏的文字泡夹杂着对方孤零零的两条回复,不小心阴谋论了一下。
不然……试探试探?
——[哥,我没钱了。]
没回复没回复没回复……
二十分钟过去了。
亓懿越等越急,又给他哥打了个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叮~”
手机短信提示音突然响起。
亓懿点开了——
[您尾号xxxx的银|行账户于8月18日23:23分收到人民币200000000元转账,当前余额322568000元【xx银行】]
与此同时,亓峥的消息也过来了。
——[亓峥:钱不够,刷副卡。]
是熟悉的七位数,是熟悉的口吻,果然是真的大哥。
可看着屏幕上一串零,亓懿总觉得自己的心被刺痛了。
这么多钱都给的那么随意,那他以后要怎么赚钱、赚多少钱才能养大哥啊。
作为富家子弟的亓懿,其实很少关心钱方面的事,吃穿住行都有人准备,自己又没有什么花销巨大的爱好。
可以说在离家出走前完全没有想过没钱该怎么办,毕竟钱对他来说就是一串数字,还只增不减。
抱着这种思想的亓小少爷,过了半年苦日子,天天紧巴巴抠着自己手里那两三位、就没超过四位数过的纸币,终于感悟到了金钱的魅力。
可是现在也陷入了难题,喜欢一个比自己有钱多得多得多的人,该怎么办?
就连自己的钱都是从对方那里来的……
想起自己曾经查过的资料——想出柜,经济先独立。
亓懿摸了摸下巴,决定回去找一次裴昭宁好了。
裴昭宁热衷买车养车好些年的事了,凭着他那动不动就被裴老爷子停卡送出国关禁闭思过的经济状况,还天天那么快乐,出手那么豪气,一看就有别的渠道挣钱。
希望裴昭宁挣钱方式能靠谱点。
亓懿由衷祈祷。
“砰。”厕所门打开,阮朝冬拖拉着拖鞋,问亓懿:“你洗吗?”
亓懿:“我回来比你早,洗过了。”
亓懿在大黄鸭上换了个地方靠起身子来,问:“你是有什么事吗?”
阮朝冬扇扇被雾气熏红的脸道:“就是想问问你,明天没课,出去玩吗?”
……这位想干嘛,拉我出去好独处?
不对啊,现在也是独处啊。
亓懿心思一转,觉得好像没什么事:“去哪?”
“学校旁边那个商场三楼新开了个鬼屋,咱们可以明天去那看看地址。”阮朝冬提议。
“行。”亓懿应了。
阮朝冬关了灯,到该睡觉的时间了。
他摸黑上床。
屋子里一时只能听见俩人清浅的呼吸声。
一夜噩梦。
第二天早上,亓懿再次睁眼,总觉得自己一宿没睡好,精神不济,头不是头,身子不是身子的。
但答应好的事还是得办。
他拖着因疲惫而沉重极了的身体,勉强给自己洗了个冷水澡醒醒神。
反观阮朝冬睡眠质量很好,精神饱满到甚至让亓懿觉得他今天是准备要窜天上去。
要不要这么兴奋……
亓懿又打了个哈欠,跟阮朝冬俩人并排走在路边小道上。
商场离学校挺近的,步行个十来分钟也就到了。正好今天早上没跑圈,也就当锻炼身体了。
行人绿灯,亓懿忍着瞌睡跟阮朝冬一块走,可在这过马路的当头,他却是越来越困,眼皮子跟坠了千斤一样,快要抬不起来了。
不能睡……
他狠心掐自己,却觉得跟挠痒痒一样不管用。
“你……等等……我……”
不能睡啊……
越来越困,亓懿脑子里那一直绷着的弦在这一刻彻底扭断,他身体前扑过去,眼前恍惚看见阮朝冬神色大变朝自己跑来并伸出手。
“砰——”
轿车狠狠撞上阮朝冬和一个面容极其普通的男人,两人顿时被撞飞落在地上时还在柏油路面磨出一条血痕,且腿或手部关节呈诡异的扭曲角度。
而被他们在最后关头护着推开的亓懿,也没那么幸运,他十分可怜地被车边蹭了出去,在空中折着腰也摔在了地上。
围边人仿佛被这惨烈一幕惊呆了,有人惊呼有人拍照却没一个人打120。
半条胳膊泡在血泊里的男人,看着趴在地上再也没起来的亓懿,咬牙撑起半边身子,艰难按下了紧急按钮。
旁边惨白着脸的阮朝冬嘴角流淌着血沫子,他眼神很迷茫,又低声说了一句话,声音小到连旁边的男人也没有听清,又因为角度问题,阮朝冬半个嘴都贴着地,也看不清口型。
“bug……不是他,那又是谁呢?”
阮朝冬脑子里有个模糊的想法,但现在他已经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了,因为刚才原主突然爆发冲出来的那几秒,他也被牵连进了这场预先算计好的车祸里。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在从伤口往外流。
身上的伤实在太重了,也太疼了,他难过的想哭,或者已经哭了出来,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耳边跟他低语的系统早在他身体冲过去的那一刻就已经与他解绑了,而他之所以没有被系统在解绑前抹杀,也是因为系统已经判定他也就剩下最后几口气了,伤势无力回天。
不甘心……至少应该再做点什么……
阮朝冬或者说未知,他重重咳了一下,一口血涌出来,沾染在了白皙的脸上,他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几秒后,他闭上了眼,再也没睁开过。
……
“亓先生是个明白人,知道怎样做这件事才能让我们双方都受益,对吧?”
头发银白色的老人一身做工精致的唐装,拄着龙头杖,一脸祥和,可说出来的话却又那么让人不悦。
“五五分,这件事从我这结了。”亓峥摩挲着尾戒,很平淡。
老人眼睛一眯,攥紧了手里的拐杖,感受到上面细致的纹路,开口:“人老喽,受不起风险,七三。”
亓峥坐直了身子,没说话,倒是站在旁边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亚裔青年单手挽了一个华丽枪花,笑着说:“老爷子,胃口那么大,不怕撑着啊?”
老人耳边的银发簌簌掉了半截的几根,他不为所动,还是笑眯眯:
“总得给自己挣点棺材本,不然我家那个小畜生可没给我出钱的那份良心。”
“怎么样,亓先生,七三您可不赔本。”
“……”
“……可以。”
老头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掌拥着新崛起势力的强势男人最终还是退让了一步。
亓峥站起身,“我的耐性并不好。”
杯子落在地上破碎开来,眼神犹如看一个死物,平和而冰冷,他用骤然低哑下去的声线说:“七成,当给你买棺材了。”
亓峥转身离开,带着他的人。
而留在房间里的老人,死死瞪着离开的背影,胸口有一大片红色氤氲开。
走廊很长很绕,守卫也很多,可却没人敢拦他,哪怕他们都已经知道他们上头的主子就是死在这个人手下。
“你开了两枪。”走廊的一个拐角处,看着庭院里有山有水的一幕,亓峥顿住步子,突然陈述道。
亚裔青年早就适应亓峥的冰块脸,笑得贼兮兮地说:“我就不信他能不长心脏。”
亓峥不做评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亓峥揉揉眉心,点开了。
然后仅是一眼,脸色骤变。
“走!”亓峥抄近道直接翻越假山,从墙壁跳过到门口的那一大段除观赏和急人外、并无用的漫长路程。
“boss,去哪?”早在门口等候的麦肤女人坐在驾驶座上问。
“帝都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