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是什么?
我轻声地笑:“杨妃娘娘,当日出杨家的时候,我便说了,我不恨杨家。”
她却有些义愤填膺地说:“这不是恨不恨的事,这么做不是给杨家脸上抹黑吗?我倒想想你一个人无亲无故,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倒怎么办啊?想着心怜,父亲也知道自已一时让往事蒙昧了心。得,不说这些,过去的事现在谈也没有什么意义,你是我的表妹,我也不能让你白让李妃欺负,这当头她李家的人趁着年关后宫升位之时,上了一贴要皇上封李妃为皇后,皇上现在宠爱着你,她倒是气怒攻心又去找你麻烦了。”
唉,我自问我是不是真的情很淡,杨妃说得那么热血沸腾,我却听得淡淡然的。
虽然一直孤单,没有哥哥姐姐,可是她还是让我无法感动。
李妃想做皇后,她当然也不甘寂寞,她得为自已争些什么,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我安静地听着就好。
宫里人,都会戴着一张面具,没有扯下之前逢人是三分笑,看得很累,久之也就习惯了。
杨妃又语重心长地说:“知秋啊,你得小心些,虽然皇上现在对李家颇有微词,但是李妃下手可不留情来着,林尚仪现在还在偏宫,你却也不知道为何,皇上对林尚仪初初倒也是挺宠爱,结果差点闹了小产,皇上便让她居在偏远的海棠院,虽然做些粗活,李妃的醋劲也就消下去了,现在皇上宠爱于你,你越发的要小心一些。”
我心寒,脸上还是得带着笑:“谢谢杨妃娘娘提醒。”
感觉好无力,一个孩子而已,就这么难吗?
她又压低了声音说:“李妃在太后面前进言,太后对你一直住在正华宫颇有微词,你要觉得海棠院不好,我倒也可以求皇上,让你住到杨妃宫里来,好歹能照应得上。”
我轻声地说:“这倒也不知呢,皇上什么也没有说。”
“你这人啊,就是一个纯朴啊,要是换了别的女子如此受宠,还怀了龙胎,岂会现在还是一个奉仪。”
淡淡一笑,觉得很不自在。
不管别人怎么走的路,我是自已走自已的。
她说了这么多,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让我靠着杨家。
可当我说出不恨的时候,我与杨家,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杨家真有那么好的话,张喜宝也不会恨得想要将杨家毁了。
她说的,也许是真的,李妃娘娘想做皇后,她也想趁着年关之前,让皇上对杨家上心吧,原来女人,都是和权势扯得上关系的,我一直都是边走边看边发现的,怪不得他说我真是一个笨蛋。
她热切地要留我吃午膳,我不太会推辞人,正想着理由,外面有公公的声音传了进来。
“奴才见过杨妃娘娘,皇上正宣云奉仪到正华宫用膳。”
倒是来催了,他还真是黏人,转眼不见了就派人来找,倒让我松了一口气。
杨妃不好挽留,便叫宫女送了我一些衣服物品的,还叫我常过来坐坐。
出来的时候她轻声地说:“知秋,过些天父亲进宫,便让父亲跟你说一声。”
我急道:“不敢。”
说实话,我不想见杨家的人,在你得势的时候,他可以低下身子来道歉,来说自已糊涂做错了事,在最潦落的时候,杨家的人会说,我宁愿养一只狗也不会看到你。
我一直说不恨不恨,就是不想要记起这些。
想来在杨家人的眼中,我此刻真的身价大不同啊,劳烦杨妃娘娘这么放下身段来拉拢我。
得君宠比得什么都强,可是这宠,今日未曾过完算不到底,何况是明白呢?
我只想保护我的孩子,只这么想而已,争宠争权之心,从来没有过。
回去和他用午膳,他心情甚好,看来是大大出了口心里的郁气。
宫里的公公告诉我,那个打了我一巴掌的嬷嬷,让人吊起来打得血肉模糊,永不得再出现在宫里。
他的借势发怒还真有那么一回事一样,可见对李家早也就怨言上心了。
在宫里,你不想争,不代表别人不会和你争,你想静,不代表风会停下来。而我对宫里的明争暗斗之事,极其的厌恶。
越来越多的沉重,总是想甩开,又紧紧地缠着我。
日子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去,刻意不去想我在这之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可是有些事,终还是避不过去的。
还没差多少天就要过年,后宫上上下下洋溢着一种喜气。
我更喜欢缩在房里,谁也不去招惹,也不让谁来招惹我的机会。
如果不是月信这二个月没有来,我几乎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没有怀胎,连一点点的反应也没有,什么都能吃,再腥的鱼汤也不会让我反胃,不过酸酸的,却还是没有引起我的兴趣,肚子也没有一点点的变化。
他迎着风雪进来,看我在做针线活,双眼明亮带着喜悦地看我,我站起来施了个礼,侍奉着他坐在高位之上,众人识趣地退了下去,他勾勾手指笑道:“知秋,过来。”
走过去,顺从地让他抱坐在双脚之上,他从桌子拿着一本折子道:“猜猜里面写的是什么?”
“是什么?”我从善如流地问。
他亲昵地捏捏我的脸:“别那么懒,朕让你猜,不是叫你问。”
“不知道。”我又看不到。
他笑:“真懒真懒的一个女人啊,朕告诉你,这是杨尚书呈上来的折子,写着云奉仪是乃杨家血亲,进宫几月身怀有孕,请朕加封你为才人。”
我心一凛,他这兴奋的表情,是要加封我吗?
可是由杨家人提出,我却是不怎么乐意的。
淡淡地说:“其实我与杨家,没有什么关系。”
他却捏捏我的脸,脸上有着不赞同:“知秋你别这么傻,你与杨家的事朕也知道了,你娘已经过世了,别纠葛于以前的事而误了自已的前程,你这脑子或许比较单纯,朕不妨点醒你,在后宫光是朕宠着,光是能生下皇上还远远不够的,还得有后势之力,杨家这些年倒也还算是忠心听话,比起李家来,朕更愿意用杨家替代李家,杨尚书这一提出,不就是向你道歉了么?正合朕意。”
他又有些犀利地看着我:“你不想做朕的才人吗?”
并不是不想,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但是这才人,就这么简单吗?
那我宁愿他把我当成宠物一样,喜欢我把我加封便是。
何必要牵扯上杨李二家,把叹息留在心底,我摇摇头:“不是。”
他一听才笑了开来,却淡淡地说:“那便是好,就这样决定了,朕会让你做才人,朕会更加的宠你。”
有些丝丝寒冷的味道,是不是所谓的宠,是加在不同的封号上的。
用杨家来替代李家,而用我来,引导着什么。
他明明知道我很小心,很在乎这孩子,哪里也不去,安静得像是一树梨花任雪落,他要我张扬,而我惧怕花开太艳遭折枝。
上次假装叫我昏倒,还远远不止是想逐走那讨厌的嬷嬷。
我暗里听到扫雪的小公公说,杨家的人很不满李妃这么欺负我,在李家上了折子要皇上封怀孕有功,主持着后宫大事的李妃为后,对这事极大的反对,皇上便压了下来。
而今看着他的笑脸,总是觉得太漂渺了一些。
他在乎我,是真的,他爱我,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推开窗子,看着外面的雪纷纷然地下着,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冬天会下雪,为什么要很冷的时候才下雪。
身上穿着最暖的毛皮大衣,手上捂着永远都不会冷的暖手炉,可总是暖不进心的深处。
他叫我多出去走走,去串串门子,我出去,却是远远地避开那些人。
站在满天飘雪的梅园里,看着雪与梅竞相争那份惊艳,梅终须输雪三分白,而雪却差梅一截香。
我轻抚着那含苞绽放的梅,终是没有再折下它,远远有琴声,幽幽扬扬地响了起来,是师兄在梅花林里弹琴。
从雪间的小路往里面走,一转弯就看见师兄在飞雪中对着红梅眯起眼弹得如痴如醉,可我却不想多呆,那沐贵妃也坐在一边听着。
正想轻轻地走,她身边的宫女已经过来,施了礼说:“贵妃娘娘请云才人小座听琴。”
移步过去,淡然地看着沐贵妃,疏淡地说:“见过贵妃娘娘。”
她嫣然一笑,柔弱的五官格外的好看:“知秋,你不是该称臣妾吗?”
我暗里咬咬牙,至此为止,从来没有在别人的面前自称是臣妾,别人也没有这样见我计较过。
臣妾?她还这样问得出来,如果不是她,我至于这样吗?
我恨这个女,不管她多美,不管她多无辜多柔弱,不管我是不是放下了夏君棠,我终是恨她。
她轻嘘,示意我不必多礼,莫要打忧了琴声。
这曲子似乎也是夏君棠经常弹的,只是各不相同的心境,不同的人,弹出来的味道,却不是一样的。
她还对他念念不忘,这样是害他,还是害已?
桌上摆着茶点,宫女撑着伞不让雪花落下来,我心随着琴声而远,虽然会想起夏君棠,但是我自知,我已经没有资格去想他,也不要去想他。
我并不想坐下来聊,而是站了一会说:“如果贵妃娘娘没有别的吩咐,知秋就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