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人心难测
程思念没怎么听清他后面这句话，再询问，他已经不再重复。
远远的，宣传部门口，她便看见了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墙边，过往成群的女生都忍不住朝他那个方向看，他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
他也看见了她与并肩而来的齐珩，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齐珩身上，有几秒的怔然。
“郑叙秋？”
她走近停下，唤他的名字，有些奇怪他的出现。
郑叙秋直起了身子，表情冷漠：
“你们怎么在一起？”
说完，他看向齐珩：
“你今天不上班？”
“请了半天假。”
郑叙秋不再说话，眸色更深。
“你找我吗？”
想来学生会应该也没他认识的人，还跑来了因开会而空无一人的宣传部等待，应该，或许，是来找她的？
“有什么事吗？”
她很认真，是平常和气温柔的表情，可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触碰到了他的禁区，他眉心的纹路更深，语气也带着八分的火药味：
“我没事会来找你，你当我很闲吗？”
程思念被这语气说的应接不暇。
旁边看着的齐珩神色微动，若有所思的看了郑叙秋一眼，转而看向程思念：
“你先忙，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程思念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背对离开的背影实在是优越，她一个没注意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直到还站在原地的郑叙秋一句强憋着怒意，咬牙切齿的话才把她打回现实。
“你眼睛干脆长他身上好了，还长在脸上干嘛？”
程思念意识过来自己的疏忽和不礼貌，连忙道歉：
“对不起……”
然而这声对不起也不能击退他莫名其妙的火气，他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这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事，说错什么话了？
他抽身走进了空荡荡的宣传部，她紧跟其后。
“你把齐珩找来都不愿意找我帮忙？”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她。
她抬起头看向他才发现，他正深深的注视着自己，无比的认真。
她一头雾水，摸不清这话的来由。
“我说过的，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
他还盯着她，目不转睛。
程思念张了张嘴，心跳莫名的加快。
“你能帮我的都已经帮了……”
他打断她的话：
“所以你就找齐珩？”
他的眸色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像熄去光芒的萤火虫，一眼望过去，深不见底。
程思念感觉到奇怪：
“我没有找他呀。”
他的表情有些微妙，好像信，又好像不信。
她接着解释：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刚刚我们在开会，我因为工作没做好被领导训，多亏齐师兄来了，答应陪我一起收拾烂摊子，一起把丢失工作做完，才圆满结束这件事……”
他抬起眼皮，露出墨色眼眸：
“我也可以跟你一起把工作补好啊。”
此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他似乎是没有过脑子就把这话说出来了，等反应过来，眼眸里的情绪软了下来，第一时间移开了视线。
程思念也没想那么多，轻轻一笑：
“这些工作，你也不懂，也没办法跟我一起呀。”
他转过来瞪了她一眼，深深沉了一口气，试着把怒气憋下肚。
“是我多管闲事。”
他气她的没心没肺，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病，居然还担心她招架不过来，赶来帮她，结果，人家不领情，自己还惹一身骚。
程思念想起来刚刚齐珩说的回郑家，觉得还是跟他说一声妥当：
“对了，今晚上，我需要借你家一晚……齐师兄要跟我一起做作业，可能要一晚上，麻烦了……”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程思念傻在原地，始终不知道他的怒气从哪里来。
——
到达郑家。
家里只有周雅琴和张阿姨在，房子太大，周阿姨在楼上打扫卫生，周雅琴只身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剧，像太平洋上的一座孤岛，显得有些孤单。
见到程思念，她立马喜笑颜开，第一时间走过来拉她的手：
“思念啊，你怎么会过来呀？”
目光移到一起的齐珩，一脸疑惑：
“你今天这么早下班吗？”
齐珩嗯了一声，换拖鞋，顺便拿出新的拖鞋，弯腰，送到了程思念的脚边。
“谢谢……”
“哎，你们俩怎么会一起过来？”
周雅琴明显吃了一惊。
程思念一边换鞋，一边解释了前因后果。
等她换好鞋，周雅琴就拉着她的手往沙发那边走。
“我上去洗个澡。”
齐珩抱着西装外套，往楼上走。
天气热，他又是衬衫又是外套，刚刚还注意到他的衬衫因为出汗而牢牢粘在宽阔的肩背上。
周雅琴从果盘里拿出苹果，开始用水果刀削皮。
“薇夏师姐不在么？”
程思念问道。
周雅琴低头专心削皮：
“她啊，早就不在家住了，好像是找了个工作做吧。”
程思念点点头，只听周雅琴长叹一口气：
“他们这一个个啊，都不喜欢在家里呆，全都喜欢往外面跑，也不想着来多看看我这个孤寡老人。”
程思念笑道：
“阿姨还这么年轻漂亮，怎么就成了老人了？”
她抬头对程思念宠溺一笑，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就你嘴甜。”
程思念接过苹果，周雅琴看她礼貌乖巧的模样，总忍不住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你要是有空呀，就多过来玩，跟澳妍他们，都过来，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程思念啃了一口苹果，笑着点了点头。
工作是在客厅沙发处进行的，他白衣黑裤，温柔家居风，坐在她身旁，她还能清晰闻见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气。
他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短短两个小时，就已经完成了她之前三天的工作量。
许多作业内容他远比自己要经验丰富的多，一边做工作，还不忘留下一份心神耐心指导她，她听的认真，心中也有双重的喜悦。
他工作时喜欢戴眼镜，高挺的鼻梁架起了框架，那双眼在镜片之下多了一层吸引力，每每他不经意的靠近，她都会心脏漏掉几拍。
忽然间，砰的一声，大门像是被撞开，碰到了门后的墙壁。
一伙人被这一阵不大不小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连在厨房忙碌的周雅琴也走出来一探究竟：
“搞什么飞机？”
一看清来人，她啧了一声：
“郑叙秋，这门是跟你有仇啊？还是在学校学傻了，门都不会开了？”
听到这个名字，程思念心里也咯噔一下。
郑叙秋走过玄关，才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将扛在肩上的背包随手扔到餐桌上，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冰矿泉水，仰起头就往肚子里灌。
周雅琴在他旁边，一脸的嫌弃：
“你是水鬼投胎吗？”
郑叙秋把她当透明人，喝完了水也没个回应。
“今天太阳打东边出来了，你舍得回家？”
郑叙秋漫不经心的撇了她一眼，拿起背包就要走，一直被无视的周雅琴有了怒意：
“我跟你说话呢。”
“这我家，我想回就回。”
郑叙秋停下脚步，懒散的垂着手，看起来漫不经心又慵懒肆意。
“还有，太阳本来就从东边升起来的。”
他用认真的脸，说着最欠揍的话，说完，还漠然的转身往楼上走，这边程思念和齐珩，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晚饭是在一场怪异又活跃的气氛下吃完的。
郑叙秋周身都像包裹着一层冰，沉静淡然的在一旁吃着饭，虽然对周围的他们没有什么影响，可那冰冷的气场没办法不让人去注意到。
晚饭后，因为某些书籍资料都收纳于齐珩的房间，所以，两人从客厅，转战到他的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进男生的房间，也是第一次走进他的房间。
房间不算大，很整洁，绝大部分的位置被书架占领，这是她除图书馆外见到的最多的书，各种书籍分类摆放的整齐，但一眼看过去还是使人眼花缭乱。
他搬来椅子，让她坐在书桌前。
书桌上摆着电脑，和用各种颜色区分内容的文件，正对着的窗前，白色幔纱被风撩拨起，轻轻飘扬着。
他找来过往相关资料，在桌上摊开，自己拉过来一张椅子，自然的坐在了她的身侧。
他当然不会觉得有小鹿乱撞的暧昧，对他来说，工作而已，认真专注起来容不得想其他的。
程思念就不一样了，可能是作为女生的感性，他多么不经意，细小的举动，都像刚刚那微风撩拨窗纱，使之心湖荡漾。
一切进行的顺利，像通往某处的火车，按部就班的在该走的铁轨上步步前行，与对面穿驶而过的车厢擦身而过，背道而驰，擦不出火花，没有一点插曲。
齐珩的目光不经意扫到她放在桌面上那一截葱白手腕，眸中光亮像划过的流星一样转瞬即逝。
“手链怎么没戴？”
程思念愣了一下，先是看了他一眼，又后知后觉的抬起手腕看。
他忽然提起的题外话，她来不及招架。
“不喜欢？”
他抬起眼，透过光亮看进她的眼底。
虽然他眼中始终带着丝丝笑意，可对比以前，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是的……我怕戴着，磕磕碰碰，会不小心弄坏。”
她正是因为爱惜，才不舍得拿出来戴。
齐珩淡淡嗯了一声，回过视线放到了电脑的工作上。
程思念一头雾水，总感觉他也不对劲了……
她的心思真是被猪油糊上了，前有郑叙秋，后有齐珩，明明情绪表达的这么明显了，她还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想找个话题，刚要说话，虚掩着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与先前那阵开门声一样，这里也是带着几分力道，撞击出了超级有存在感的声响。
程思念先回过头，只见那张脸与早些时候撞大门的那张脸完美重合在一起。
不奇怪，这样别具一格的开门方式，也只有郑叙秋能做出来。
他端着一盘切好的果盘，顶着一张再俊俏都让人不敢看的黑脸，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齐珩还算冷静，只淡淡的留意了一眼，就继续工作了。
郑叙秋这下子终于舍得看她一眼，只不过那眼神也是让人不想留恋的，似乎要把她看穿看烂一样。
回想起他上次露出这种目光，已经是去年刚认识那会儿了……
他将水果重重放到了桌上。
“周雅琴给你们切的，叫你们，别—累—着。”
他咬牙切齿的说完，掉头就走，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房门大敞，他下楼的声音铿锵有力。
齐珩与她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他将手边的果盘端起，放到她手边。
没过一刻钟，那位不速之客，郑叙秋又莫名其妙的蹿了进来，抱着手懒散的倚靠在门边，眯起眼定神看着专注的两人后，抽出手重重的往门上敲了两下。
“我来收果盘。”
他特地解释了来意，可这来意又是这么的突兀。
程思念看了看没动多少的果盘：
“那个……我等下自己拿下去就好了，谢谢……”
她温柔细语的，就怕又一个不小心让他甩脸。
他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几秒，看不出情绪，没应话，又转身下楼。
程思念觉得奇怪，他什么时候这么殷勤，这么勤快，这么听周雅琴的话了？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不符合他平时的个性呀？
齐珩看见了她冥思苦想还猜不透的模样，扬起一个浅淡的微笑：
“觉得他很奇怪？”
程思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捂住了胸口。
奇怪，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点到为止，没再说什么，神色似乎凝重了一些，不知缘由。
程思念脑子都要炸了，这两人今天都怎么了？
原来揣摩别人的心思想法比学习还难啊，怪不得都说人心难测呢。
将近过了半个小时，郑叙秋又出现在了房间，两手空空，也没说要来拿什么。
只见他径直走向了书柜处，目光匆匆略过一众书籍。
“齐珩，我借你本书看看。”
齐珩停下手上动作，淡笑：
“你什么时候喜欢看书了？”
郑叙秋随意抽出一本书，上下左右看了个遍：
“闲着无聊，打发时间。”
他翻开书，随意的翻着书页，纸张翻动的声音都显得浮躁。
他一边看，一边走向齐珩的床，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躺下，用一个最不舒服的姿势看书。
齐珩听到动静，停下手上的工作，回过头看他：
“你洗澡没有？”
郑叙秋头也没抬，装模作样似的认真看书，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没有啊，怎么了？”
齐珩无奈：
“你下来。”
郑叙秋抬眼，耍起无赖：
“不下，我就在这。”
程思念这个外人，无权干涉进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热闹。
有了郑叙秋的介入，往下的工作她觉得怎么样都不自在，总感觉身后有双像饿狼一样的眼睛盯着她，时不时还弄出一点动静，她回过头去看，郑叙秋还是那个姿势在看书，忽然间，他抬起眼，与她来了个四目相对……
他把全部视线放到她身上，无比认真的说道：
“我有这么好看吗？好看到你分心也要来看我一眼？”
程思念面红耳赤，语无伦次，心虚的说不出话来。
“专心些。”
齐珩那道温柔的声线抚平了她因为恼怒而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