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聊
程思念醒来后天已经黑了，宿舍内也异常安静，连灯也没开。
她探出身体，便看见许澳妍一人坐在对面位子上写论文，可能怕影响她休息，她只在桌前开盏台灯。
她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已经快七点。
她起床的动静被许澳妍发觉，她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回过身子去看她：
“起来啦，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她站起身来去门前开灯。
剩下两个室友还未归。
“好多了。”
她提起精神，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明显感觉状态比前两天好。
“我给你买了粥，还热着，快下来吃。”
她顺手到程思念座位上用手探一探粥的温度。
程思念点点头，整理好被褥，缓慢下床。
她来到阳台洗漱一番，一眼看下去的操场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刚回到室内，手机铃声便响起。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母亲大人。
“怎么样？感冒好些了吗？”
那头的声音随着电波导入了她耳中。
两天前母亲给她打过电话，正赶上了她病的严重的时候，母亲听她声音不对，一问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这两天，她基本是在同样的时间接到母亲慰问的电话。
“下午吃了药，现在好很多了。”
她扭着因为长时间卧床而酸软僵硬的脖子。
“早就跟你说了，用红糖煲姜汤，你小时候哪次感冒不是这样治的，第二天就生龙活虎像条龙。”
母亲不在身边，照顾不到，经常担心她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哎哟妈，我这不也好了吗？”
她笑了笑，母亲说的这个办法，她嫌太麻烦，况且宿舍内没有食材，更没办法用锅碗瓢盆那些工具。
闲聊几句，这头先挂了电话。
她回到位子喝粥，胃口也好了许多。
忽然间想到齐珩，虽说他说了不严重，可她这次是亲身体会到了感冒的严重性，她有些担忧…
“宿舍能煲些红糖姜水么？”
她转过身去问弃作业转看剧的许澳妍。
许澳妍按下暂停键，回过身来：
“你要那玩意儿干嘛？”
“我今天中午去医务室拿了药，碰到齐师兄了，他也感冒了。”
程思念也没必要隐瞒。
“宿舍里连工具都没有，要是偷偷用一次被发现了就完了。”
她说起隔壁宿舍上周因为偷用电磁炉导致宿舍停电，不光被没收了物品，还要罚款扣学分，太惨了。
程思念刚有些失落，她便又咋呼起来：
“可以把食材买好去食堂找个做饭师傅帮你煲不就好了，你给他点好处他也不能拒绝吧？”
程思念听这么一说，内心有些蠢蠢欲动，而又瞻前顾后顾虑个没停。
许澳妍只好在一边想法子打消她的疑虑。
“你这算是开窍了啊？学会主动出击了，不错不错，你这满满爱意的红糖姜水一送到他手，他还不感动的稀里哗啦，手到擒来？”
许澳妍嘻嘻笑着。
程思念哪有她那个脑洞想那么多：
“哪有那么复杂啊，就是有些担心，看看我能做些什么。”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感冒有啥事，不过你这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正常。”
她朝程思念暧昧的抛媚眼。
程思念被说的面色一红，然而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吃过了东西，她打算下去走走，活动下四肢。
许澳妍要做作业，就没陪她下去。
她来到操场，随着人群绕着操场散步。
晚风拂面，卷起远方绿叶的清香，她拉紧外套，免得寒风再次入体。
微信提示音响起，她点开一看，一个陌生的好友验证。
对方头像是一个背影，她觉得眼熟，但也没有习惯加陌生朋友，便退出了不去理。
身边闪过一抹人影，耳边的发丝被吹起。
她向跑在前方的人影看去，一眼就认出了是郑叙秋的背影。
他独自跑在人群中，穿着一件白色t恤下搭一条运动短裤，适合跑步的装扮。
他怎么那么喜欢跑步？
程思念轻轻勾起唇角，不禁感叹。
两人擦身而过好几个回合，程思念光走这么几圈就觉得累，冒一身汗。
这人的体力怎么耗不完？
她走到跑道外的长椅处坐下休息，回想起许澳妍给她出的点子。
要不然明天去试试好了。
郑叙秋的脚步放慢，眼神漫不经心的落在她身上，后径直走了过来，自然的在另一端坐下。
程思念是听到旁边低喘的动静才发觉他坐了过来，略微一怔。
他拿起了一旁只剩下半瓶的矿泉水，不管不顾的仰头喝了起来。
毕竟是熟人，她想着打个招呼：
“嗨，好…好巧啊。”
郑叙秋一口气喝光了水，拧好瓶盖转过头来看她，没什么表情，停顿了三秒，才无情吐槽：
“你能别那么傻吗？”
“好吧。”
她瘪了瘪嘴，索性就不说话了。
这边见她努嘴沉默，伸手将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撩开，露出额头感受微风：
“你这三天过的挺舒服。”
他莫名其妙丢出一个无厘头的话，程思念朝他啊了一声以示自己的疑惑。
他朝她看来，眼里含着淡淡星光，眉骨高，眉毛浓密，额头也光滑高挺，好优越的五官。
“旷课三天，不挺舒服的吗？”
“旷课？”程思念瞪着大眼睛轻皱眉头：
“我没有旷课啊，我跟老师请过假的。”
两者性质完全不一样好吧？
“请假？”
他脸上毫无波澜，却隐隐透出一种“我怎么不知道”的表情。
“对啊，我有些不舒服。”
程思念认真回答他。
请假这事她只跟班主任陈姐说过，班里同学不知道很正常，况且她存在感极低，忽然间少她一个人也无关紧要，不会有人发现。
他上下扫视着她，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她红润的脸庞上：
“你现在好了？”
程思念点点头，软声软气的答了声好。
他不在意的哦了一声，好像那句话不是他问出来的一样。
她瞅着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光看着就觉得冷。
本想提醒他一句，想起这家伙平时说话的样子，还是算了。
他从裤兜掏出手机看信息，忽然就想起了什么，头也没抬的提了一嘴：
“对了，顾亦安跟我要了你微信，现在应该也加上了，你看到同意一下。”
程思念震惊脸，联想起不久的刚刚那个好友验证？
“顾师兄？他…为什么加我？”
她百思不得其解，还是没想明白。
郑叙秋抬起头往她脸上扫了一眼：
“我怎么知道？喜欢你吧。”
“怎么可能！”
程思念没控制住音量，惊叫一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郑叙秋啧了一声，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皱着眉看她：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那你就给他了？”
郑叙秋无语：
“我有什么理由不给他？”
程思念语塞，习惯性的咬住嘴唇，马上又想到另一个方面：
“不对啊，你也没我微信啊，怎么给他…”
郑叙秋气笑了：
“拜托，我们是不是不在一个班？不在一个群？”
程思念这才恍然大悟，感激的看着他尴尬一笑，无比感谢他能不厌其烦为自己解答。
郑叙秋白了她一眼，抒发了内心差点暴走的火气。
跟她说话，真是太累了。
“你最近都有去上课啊？”
程思念轻笑，他能知道她“旷课”三天，这三天他自然是去上过课。
郑叙秋似乎觉得手机无趣，收起了手机，抱着双臂往靠背处一仰，一双细长的眼睛看了过来：
“怎么？很稀奇么？”
程思念点点头：“稀奇。”
“我以为，你会抗争到底？”
程思念觉得，以他的性子，一定会顽固成这个样子，天不怕地不怕。
郑叙秋嗤笑，换了个姿势，将两个手臂展开搭在靠背上面，一阵风刮过，吹散了他凌乱堆在一处的黑发。
“然后等着被退学？”
程思念想着，原来他也不傻。
她悄悄看他，完美的线条勾勒出精细侧脸，他双眼目视着前方，也不知道有没有事物吸引他。
“你还蛮听齐师兄话的。”
记忆一下子被拉到了那天的琴室，两个卓越身形的两个大男生，面对面，沉醉在橘色的黄昏下，畅谈着关于未来理想。
“他说的又没错，我干嘛不听，况且，我也没全听他的好吗？”
他翘起的二郎腿随着说话的语速晃动着，难得一刻的放松。
没停顿多久，他就偏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
“我也是有主见的好吗？”
他目光深邃，又异常清澈，是那高山上潺潺流动的溪水，与大自然幻化的鸟语花香相随。
程思念轻轻一笑，眼眸黝黑，透着真挚：
“那你以后有什么规划？”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能和这个家伙心平气和的正常聊聊天，这感觉，还挺不错。
“鱼和熊掌，我要皆得，对我来说，两者并不冲突，我有的是时间来精炼我喜欢的，也能顺利毕业，等毕业了，我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还有什么束缚。”
说起这个，他的眼睛里填满了憧憬与希望。
“那你家里呢？”
束缚，他应该一时摆脱不了。
上次他母亲来校说起过他家中的情况，不难猜出他家庭经济不错，开了公司，也是家大业大了，这份产业，早晚会落到他手中。
他不屑一顾，冷冷道：
“这是我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未来，有谁能拦我一辈子？”
程思念也很佩服他的勇敢，他的有规划，有目的。
“你的想法，挺好的。”
她点点头，表示认同。
虽说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管他能不能得偿所愿，也都不枉此时此刻的坚定不移。
“挺好的？”
他弯起唇角，脸上的冰冷褪去了一半，眸中的星光裹着丝丝笑意，由他的淡笑传递出来。
程思念认真的点头：
“对呀，当然好，能做自己喜欢的，能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努力奋斗，这种精神很值得我学习。”
他被逗笑出声，头埋了下去，低声的笑很好听，那是她第一次听他这么笑。
“我说错什么了吗？”
看他这么笑出声，她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是不是嘲笑。
郑叙秋止住笑声，但笑意还残留在眼眸深处：
“那你可得好好学习。”
程思念看他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厮是骄傲了？
——
回到宿舍，宿舍内恢复了以往的热闹气氛。
周琳用小音响放着大家都喜欢的歌，悠长空灵的歌声环绕在整个寝室内，拉开了温馨的氛围。
作为同宿舍的室友，周琳佟采月见到她还是会象征性的问问身体好些没。
程思念洗完澡，属于她们的音乐狂欢还在继续。
许澳妍要拉她一起宿舍ktv，她却只想上床躺着。
爬上了床，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就看见那人又重新发送了好友验证。
她看着那人的头像，又结合郑叙秋的话，她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背影照。
顾亦安这次聪明多了，重新发送验证还不忘打上自己的大名。
她有些犹豫，郑叙秋那话给她造成了小小影响。
想着自己与他接触也不多吧？
算了，她不想自作多情加自恋，加上就知道他要干嘛了。
指尖一触，通过验证。
加上好友不到两秒，那边就发来了信息：
【思念师妹~】挥手jpg
程思念汗颜
【师兄好。】
那边几乎是秒回：
【师妹明天中午有空吗？赏脸一起吃个饭？】
程思念马上换成了痛苦面具脸，差点就把手机扔了。
不会吧？
她理好思绪，镇定下来。
要淡定。
【师兄有事吗？】
有什么事不能微信上说吗？非要见面说这么隆重？
【当然有事。】
隔了一秒：
【我的终身大事！】
这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奇怪，她也不得不多想
顾亦安从不按套路出牌，还不知道见面了他又会搞出什么大跌眼镜的事。
她咬咬牙，正要回复，那边就劈里啪啦的一连串消息轰炸：
【明天等你下课哦~】嘿嘿傻笑jpg
【对了，你一个人哦。】
【记住了。】
程思念咽口水，怎么有种他在面前说话的错觉？
平时他就爱说个不停，到了网络世界里也丝毫没有反差
她轻轻叹一口气，快速打了几个字：
【好的。】
就算这次拒绝了，难保没有第二次第三次，还不如速战速决。
认真想想他也没可能是喜欢自己吧？但这家伙说的话也太奇怪了，又是终身大事，又是让她一个人过去的
万一他还是要想想措辞婉拒，以备后患。
兴致盎然，她点开他的朋友圈。
这人一看就是喜欢分享生活的，一连串的图片文案，花里胡哨装饰着本就单调的朋友圈页面。
她划动着屏幕一一往下看，某个瞬间，她会眼神定格，指尖停留。
齐珩与顾亦安，连同郑叙秋，偶尔会出现赵墨羽和郑薇夏，出现在不同的画面，每张照片记录着年份月份。
会有几张照片是郑薇夏贴在他身边对着镜头比耶，她的脑袋差一点靠在他的肩上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虽说心底还是会泛起酸涩，但这些场景，放到现实中，她又不是没见过。
2016年，一张定位在华夏一中的照片印在眼帘。
照片中顾亦安与齐珩穿着洁白衬衫，打着领结，手抱百合花，最旁边站着一脸看谁都不爽的郑叙秋。
旁边的文案是：毕业快乐。
照片上他弯唇浅笑的看着镜头，目光悠长深邃，眉眼里含着春光下的肆意张扬，隔着错开的时间，穿透过镜头与屏幕，与这个时空的她相望。
那是他高中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