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言传身教
十月中旬连续下了两天的雨，气温也随着骤降。
程思念在阳台洗漱完，随意朝外面一看。
天空白茫茫一片，雨势渐大，升腾的雨雾堆积在半空，糊住了空中的所有能见度。
一眼所及的操场也被倾盆大雨浇溉，远远这么看下去，场上有些什么也看不真切。
寒风入骨，她穿着短袖短裤，狠狠打了个寒颤，迅速逃回宿舍。
三个室友都裹在被窝里不起床，她只好一一去喊她们。
“哎呀—还下着大雨呢。”
许澳妍不愿意起来，睡眼朦胧的。
“今天周一，陈姐要点名开班会的，迟到不得。”
他们统一把班主任叫做陈姐。
三人哀声怨道，不情不愿的起床。
程思念换好衣服，加了件外套，目光瞄到她放零食的小箱子里。
她打开箱子，从里面又掏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盒子是她攒糖果的，两个月前齐珩送她的，她没舍得吃完。
“我去，你还没吃完啊？这都融化了。”
许澳妍蓬头垢面的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吓了她一个激灵。
“你至不至啊，又不是定情信物，你这搞得跟变态一样。”
许澳妍与程思念相处熟了，这么开玩笑也在所难免。
程思念恼羞成怒，赶她去洗漱换衣服。
走出宿舍，雨也不见小，一人撑着一把伞回到教室，裤子也湿了半截。
她们把早餐带到了座位，趁着陈姐没来之前赶快吃掉。
程思念原先不敢这么做，偏偏许澳妍以一己之力将她成功带偏，在她的熏陶之下，程思念离循规蹈矩，娴静腼腆越来越远
等她们解决完早餐，陈姐也如期到达教室。
她刚站上讲台，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郑叙秋提着一把带水的雨伞，穿着一身深沉的黑，在一众惊愕目光下目不斜视的来到座位处找位置。
他经常缺席课堂，已经是各个老师本子上的黑名单，时间久了，同学们也有意识的认为班上没有这号人物了。
谁会想到他今天是抽什么风，竟然规规矩矩来报到了？
程思念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坐到了自己身后，能让人背脊发凉的本事，也是他能拥有了。
陈姐一拍手，迅速收回了大家的视线与思绪。
按流程点完名，今天是最齐的。
后又给每人下发了问卷，让他们填写。
程思念还没拿到问卷看上几秒，扎起的长发就被某人一拽。
力道虽不重，但也不轻。
她莫名其妙，转过头去一看究竟。
郑叙秋懒散的半趴在桌上，乌黑的发遮住了他的浓眉。
“怎怎么了？”
她试探性的问，旁边的许澳妍听到动静，看了过来。
“借支笔。”
他抬起眼，深色的眼眸直达她眼底。
程思念差点喷出一口饭，开始怀疑人生：
“你你不带笔吗？”
哪有学生来上课两手空空，什么也不带的呀？
不过他刚刚进来时，除了一把伞，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眉毛被盖住，不知道是否也轻微的皱了一下：
“你废话能少点吗？”
“好吧”
程思念算服了他了，回过身去包里找笔，再递给他。
他倒是理所应当，连句谢谢也没有，拿起就用。
许澳妍发出两声笑，轻声问郑叙秋：
“你旁边那么多人，干嘛不跟他们借？”
郑叙秋不想理人，回答她的语气也是懒懒的：
“不熟。”
许澳妍自讨没趣，心领神会的回过身子来对程思念暧昧的笑。
程思念觉得没头没脑的，不想深究，低下头专心做问卷。
班会结束，雨也给面子的小了，往下没课，一直到下午才有一节英语课，程思念许澳妍志同道合的打算回宿舍睡觉。
几天下来，郑叙秋居然也安分许多，虽不是每节课都有他，但他的出场率的确比以往高出许多。
程思念太震惊，不得不感慨一句齐珩太厉害。
校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却遇不上齐珩，偶尔她会小心机的绕着学生会与软件功能系大三区走，假装路过，望能远远能看见他的身影。
换来的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原来相见却见不到一个人的滋味，还挺不好受的。
周五，宿舍内，程思念对着一份字数寥寥无几的市场调研分析报告抱头苦恼。
这份作业前两天就布置下来了，她没做过，更是无从下笔。
黄昏时节，她看着时间还早，随手拿起薄外套，拿上背包，打算去图书馆找找相关资料。
她去的是北图书馆，对比南北两个图书馆，她摸清楚了北图书馆会安静一些。
加上傍晚饭点，就更没多少人了。
她愉快畅游书海，找到相关书架开始翻阅。
或许是她才疏学浅，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书。
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耳边尽是周边翻动书页页面的声响。
纸张厚厚的重叠在一起，文字被拓印成平面，铺在其中。
密密麻麻的字体，她看的有些头昏脑胀，将手中的书本合上，归于原位。
目光一目十行，化身成为自动扫描机，一一过滤侦查。
指尖覆上一本书，拿下，她忽然眼前一亮。
透过被拿下书本所留下的空隙处，她能看见对面
齐珩面庞清晰，占据了这一方天地，旁边所有的景物都失色，他成了唯一的发光体。
他手捧着一本书，微微低着头细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视线，他无暇分心去注意周边。
她全身一麻，心跳强有力的冲击着胸腔。
世界瞬间失了声，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自动被清空，就仿佛，这里只剩下他和她。
他在她眼中幻化成了一座灯塔，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指引着她看向他，沉溺在这缕光里。
这么长时间，内心终于有个声音认真询问自己：
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他的目光抬起，很自然的，透过缝隙看到了对面的她。
她没料到他措不及防的抬眼，两道视线交汇，演变成了四面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她再躲闪已迟疑，张皇失措掩盖不住内心小鹿乱撞，如海浪翻涌过岸。
她不能直视齐珩，一贪心的控制不住，就会演变成现在的尴尬局面。
齐珩比她圆滑多了，很快就露出平时常有的笑容，只一个点头微笑就轻松化解尴尬。
她的嘴角僵硬，反复踌躇片刻还是放下书本走到对面。
“师兄好。”
她规规矩矩，压低声线，站定在他身前。
“挺巧。”
他点点头，声音低沉却不失温柔。
天气渐凉，他在t恤外穿了件深色牛仔外套，在以往温润公子的气息上增添了几丝少年活力。
“我在做作业，来找找资料。”
诺大的图书馆内，他们的声音微小不足为奇，加上现在人不多，大多都跑来这边自习学习，一边的桌椅处还有聚在一块轻声谈论问题的。
“资料？哪方面的资料？”
他轻轻一挑眉，随意的问了一嘴。
“关于专业性的市场调研分析报告，我没做过，不大熟，就想着过来找找相关书籍。”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找到了吗？”
齐珩环顾了眼前一排书籍的分类，又看见她两手空空。
“没有外出实践过的话去写只会缺乏真实性，我想起之前看过几本书，或许对你有用。”
说完，他绕过另一层书架。
程思念想也没想，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绕了过去。
他专注的看着书架上的书，凭感觉从其中挑了一本又一本递到她手中。
书的名字她既没听过也没见过，但他说有用，她自然是相信他的。
他停下动作，看样子是想不到其他的了。
“我手机上面有去年做过的相关资料，你看，需不需要。”
他侧过头，询问她的意见。
声音轻柔，似一汪甘甜泉水。
程思念明媚一笑，认真且伶俐的点了下头：
“谢谢师兄。”
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简直要乐开花。
不枉跑来一趟，既解决了作业问题，又能与他多待一刻。
他人真的很好，单单作为师兄，他能不吝赐教，将自己知道的所有都告知，总结起往日他帮自己的点点滴滴，评一个年度最佳学长奖也不为过。
程思念抱着一沓书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齐珩拉开一旁的椅子就坐，拿出手机解锁：
“稍等。”
他在手机中翻阅以前的资料，程思念也没闲着，拿起他找给自己的书开始看。
她借着一点空闲小心抬起眼看他，只敢在他专注的五官上停留两秒，便快速移开。
淡淡的洗衣液清香飘至鼻尖，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亮着的手机从他的方向递了过来，她手中的书霎时间索然无味，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堆砌字体图表的手机屏幕上。
他将资料整理的整齐有序，一眼看下来是一目了然的赏心悦目，通俗易懂。
“你先看看，我去下洗手间。”
他含着淡淡笑意，站起了身，顺手整理了衣服轻微褶皱的下摆。
“那手机”
她的双手压根也不敢去碰齐珩的手机，看他站起了身，才手忙脚乱的指了指手机。
“没事，你看着。”
他不太在意，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他走后，程思念才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吃惊。
他心原来那么大么？贴身物件留给一个不大熟的人也能放下心？
她向四周看了看，才发现无数道目光有意无意的看过来，怪不得刚刚总感觉有许多视线在观察着自己
一定是看到齐珩跟自己一起，才多留意了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边路上的路灯亮起，点亮了昏暗的前方。
室内的灯也亮起，她回过身子来打算继续工作，才发现齐珩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她抿抿唇，伸出食指小心的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她傻了眼
齐珩的手机锁屏，是一张全家福。
可这全家福，不对劲。
她定睛一看，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
她认得坐在前面挽着老公胳膊的女人，是前几天才碰上的周雅琴。
没猜错的话，她旁边那个严肃古板的中年男人，就是郑叙秋郑薇夏的父亲。
郑叙秋站在最边上，五官青涩稚嫩，看样子像是个高中生。
郑薇夏站在中间，同时挽着站在两边的郑叙秋与齐珩，笑得张扬明媚。
没错，齐珩也在内
他安静的微笑，俊朗的五官已经有了分明的棱角，眉眼如初，含着星光。
这张照片有了些年份，色调偏复古黄，照片中的人虽已出落得惊艳四座，却不及现在成熟大方。
齐珩归来，她看向那张脸
他此刻的面容比锁屏上的更加温润如玉，矜贵雅致的气质盖过了曾经的年少朝气。
可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郑薇夏郑叙秋他们家的全家福里？
“看完了？”
他一开口就扰乱了她的思绪。
他坐回了位置，目光瞄到了已经黑屏的手机。
“哦看过了，适用的。”
她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埋下头开始翻包里的笔记本做笔记。
拿出纸笔，翻起桌上的书找寻需要的段落注释。
齐珩的手交叠放于桌上，静静的看她做笔记。
“我建议做个表格，将调查所得的信息填上，再加上自己的分析注释，会更清晰明了，也会比长篇大论的文字段落更简洁舒服。”
他拿过自己挑出来的书本，随意的翻动两页，目光低了下去，随着页面的翻动，字体的翻滚而左右灵活的移动。
程思念冲他微笑，点头开始在本子上做笔记，脑袋瓜一转，顺着他的话问道：
“师兄原来会这么多东西么？”
他在别人心目中，一直是神人一般的存在，在她这里，也没例外。
与他接触这段时间，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能达到让人信服的地步，前面的郑叙秋也是一个例子。
虽然不知道他又跟郑叙秋说了什么，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那个本事让郑叙秋回归课堂。
“我也有很多东西不会。”
他轻笑：“你没看到罢了。”
“人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天才呀。”
她想到了这么一句话，想回给他。
这是他说过的话，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得。
他的目光抬起看向她，轻轻弯起眼睛，代替了夜空中即将现身的月牙。
“我手机上的资料用的上吗？”
他拿起手机，解开了锁屏。
程思念思索片刻，有些苦恼。
“很有用，不过”
不过总不能霸占着别人的手机抄作业吧？
他似乎是听出了她的苦恼，勾起唇角，展露微笑：
“这样，你加我个微信，我待会传给你，我现在有点事，要走了。”
程思念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有两秒钟时间她感觉不到心脏在跳动。
她没听错吧？齐珩说加微信？
“好好啊。”
她努力克制着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立马从包里掏出手机，开屏幕，点开微信二维码，颤颤巍巍的去扫他已经亮出来的二维码。
齐珩的好友信息栏跳出来，点击添加。
“嗯，好了，我晚点发你。”
他在那边操作一通，两秒钟时间，她的手机叮咚一声，上面显示着好友好友验证已通过的信息。
“谢谢师兄帮忙。”
对他，除了谢谢，好像就没有其他话了
他已经站了起来，将椅子轻声的放在桌下，弯起嘴唇礼微笑：
“没事，我能帮的就是举手之劳。”
他举起手，道了一句再见，便转身离开。
周边的目光随着齐珩的离开而离开，她感觉到身上猛然一轻。
桌上狼藉一片，她却顾不上去收拾，自顾着捧起手机看齐珩的微信。
哆啦a梦的头像，与他本人太有反差。
朋友圈空白，找不到一丝有关于他生活的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