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起吃饭
正午，太阳又上升到了新的高度，耳边传来自行车专属的铃铛声，短暂悦耳，混迹在沙沙的风里。
她又想起了当初的齐珩，意气风发，是个干净纯粹的翩翩少年郎，沐浴在阳光下，只一眼，就成为了许多人的念念不忘。
程思念独自走在小路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原来离别会让人这么难受，难受到让人回不过神。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向着未知的方向，打破思绪的是马路上阵阵的汽车鸣笛声，喧嚷又浮躁。
她来到路口，打算叫一辆计程车，可招了半天手都没有任何一辆车子肯为她停留，正当她打算放弃之际，一辆眼熟的黑色小车缓缓在她身边停下。
车窗摇下，一张成熟中又带着些稚气的矛盾体脸庞进入视线。
“程小姐，去哪啊？上车我送你呗。”
“郑叙秋？”
“怎么，看到我，你很惊讶么？”
程思念的确很惊讶，车里的那个人显然很不满她的反应，故作傲娇一番，顺便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她无奈一笑，开门上车。
郑叙秋等她系好安全带，才开始发动车子。
“你怎么会来这？”
程思念看了下他，他正在专心致志的开着车，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来车。
“来这办点事。”
“你公司好像也不在这吧？”
她记得，他的公司，是另一个方向。
“我说程小姐，公司不在这就不能来这办事了么？这是哪门子规定？”
他轻轻的笑了一笑，嘲笑了她一番。
“去哪？回你爸妈那吗？”
郑叙秋问了她一句。
“不会耽误你吗？”
程思念看了下时间，刚好是中午饭点的时间。
“我要是怕被你耽误，就不会多此一举送你一程了。”
他开的方向，正是她爸妈家的位置。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那倒不用，记得下次请我吃饭。”
他毫不客气，连报酬都帮她想好了，程思念没太多心思跟他油嘴滑舌，最后回了一句：
“你这算盘打的真好。”
忽然咽喉处一阵干痒，忍不住的干咳了一声，仅仅是小小的一个举动，都被专心开车的他捕捉到了。
他偏过头看了程思念一眼，炙热的视线落在了她单薄的身板上，眉宇之间出现一丝担忧：
“怎么穿的这么少？”
程思念吸了吸鼻涕，看向他，不禁有些想笑，他还不是一样，一件单薄的衬衣打底，说起她来倒是头头是道。
“你不也一样吗？”
“我跟你能一样么？”
郑叙秋试图跟她打赢这场嘴仗，但话术并不能让程思念信服。
“怎么就不一样了？”
显然，程思念是不服气的，他还是跟之前一样，总是要变着法的跟她斗天斗地，不过也习惯了，这是属于他们的相处方式，这样就挺好。
“怎么？身体这么快就恢复了？我看你挺有精力的。”
郑叙秋不依不饶，他这强烈的好胜心不但没随着时间淡化，反而还强化了。
“这不是拜您所赐么？”
“是么？那你更得感谢我了。”
“你这是什么逻辑？”
程思念噗嗤一笑，真是被他折服了。
“还用问吗？我的逻辑。”
他真是蛮横霸道，独立专行，要不是跟他认识这么久，还真不敢轻易用这些词来形容他。
红绿灯不停的变换，给予着每个人独特的信号，行人与车辆在各自的轨道里不断向各个方向行驶，寻找着自己的远方。
红灯的光晕在她眼底化开，这个红色，像是刚刚拿到的离婚证的红，好不容易短暂丢弃的心情，又被轻而易举的拾起。
郑叙秋看着她正发着呆的侧脸，思绪偏离。
他识趣的不说话，没去打扰她，他清楚她一定又在想齐珩了，她的任何思绪，总能轻松的被齐珩带着走，他介入不了，无能为力。
到达程家，郑叙秋去找停车位，叮嘱程思念在大门口等他，程思念虽然不知道他还要做些什么，但也没来得及问他就被打发了。
这是一栋老式的小区，她爸妈住在五楼，当初他们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在这里买了房子，程思念一开始并不同意，但父母还是一意孤行，说以后老了回老家了，这房子还能留给她与齐珩夫妻俩。
小区里住了几十户人家，车位总是停的满满的，所以，她等了郑叙秋好一会儿。
郑叙秋非要跟她一起上楼，说是要来拜访一下程父程母，小区里没有电梯，只能辛苦些了。
“哎呀！”
郑叙秋一拍脑门，一惊一乍的，惹的程思念不得不被吸引视线。
“怎么了？”
“来拜访你父母，怎么能两手空空，大意了。”
他一脸认真的模样，说的话也一本正经。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程思念轻笑着摇了摇头，打趣道。
“喂，程小姐，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堪么？”
郑叙秋很不满，他什么时候就没礼貌了，这女人怎么那么小心眼，定是还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
她边上楼边掏包找钥匙，却怎么也找不到家门钥匙，找着找着她自己都恼了，真是糊涂了，记得拿齐珩家的钥匙，自家的钥匙却不记得拿。
边上的郑叙秋好笑的看着她，并没有大肆嘲笑她一番，抬起了手，轻轻的在门上敲了两下。
“来了。”
里面是程母由远而近的声音，伴随着嘎吱一声，门被打开，程母满脸笑容，看到了他们二人，笑容僵了两秒，是明显的一愣，直到程思念喊了一声“妈”，郑叙秋喊了一声“阿姨好。”，她才又挂上了和蔼温柔的笑：
“回来啦，小郑也来了？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
“我来附近办点事，正好碰到，顺路就来看看您和叔叔。”
程思念正想回答，却被郑叙秋抢先了一步，这家伙的态度与刚刚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还真会见人下菜贴。
程思念在一旁附和的点点头。
“哟，小郑啊，快进来，快进来。”
程父探出了身子，在屋内就听见声音了，连忙出来迎接，好不热情。
郑叙秋笑的乖巧懂事，礼貌的喊了一声叔叔。
“对对，快进来，我俩这不刚做完饭，你们回来的巧，赶上了，小郑也来吃饭吧。”
程妈妈也忙着招呼，拉着程思念和郑叙秋就往屋里带。
程思念有些迟疑，想着已经耽误他不少时间了，怕偷了他工作时间，帮着推脱：
“妈，他还要回去工作呢。”
“工作再忙也要吃了饭呀。”
程爸爸忙着从厨房端菜出来，硬是要留着郑叙秋吃饭。
“没事，不耽误。”
郑叙秋转过头对程思念笑了一下，狡黠调皮。
他是不打算按照她给他规划的路走了，又或许是父母太过于热情了，他盛情难却。
“那就麻烦叔叔阿姨了。”
程妈程爸摆手摇头，又客套了一番。
“那这顿饭，我算是请了。”
程思念把包包放在了沙发上，来到茶几处倒水喝，程爸程妈还在厨房忙活，郑叙秋还站在那里，双手环抱在胸前，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声：
“说起如意算盘，你比我可会打多了。”
话音落，捋起衣袖径直走去了厨房：
“叔叔阿姨，我来帮你们。”
程思念目瞪口呆，这是做给她看么？她还正悠哉悠哉的在沙发上休息，身为客人的他却去帮忙了，好手段。
程爸程妈做了许多菜，应有尽有，程思念都叹为观止，忍不住吐槽一句：
“爸妈，今天又不是过年，做那么多菜吃的完吗？”
郑叙秋帮着她爸妈从厨房端菜出来，在桌上找空隙放，难得也跟着附和她：
“是啊叔叔阿姨，我们四个人哪吃的完这么多。”
“不多不多，快坐下吃饭，等下菜都要凉了。”
程爸招呼着大家坐下，程思念分好了碗筷，拉开椅子坐下，程爸程妈坐在另一边，郑叙秋一把拉过程思念身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程爸程妈忙着给郑叙秋夹菜，这让程思念不得不怀疑谁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了。
一块红烧排骨落入了她的碗里，她顺着筷子的方向望向了身旁的那个人，郑叙秋回避了她的目光，顾着跟她爸妈聊天，逗的他们乐呵呵。
他成长的很快，此刻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当初那乖张蛮横的模样，原来时间真的是服良药，能治愈淡化这世上的一切。
“思念，怎么样，跟齐珩办的还顺利吗？”
程妈忽然剑走偏锋，打断了这其乐融融的氛围，身旁的父亲见状用胳膊肘推了推她，明目张胆的瞪了她一眼，意思在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思念淡淡的笑意收敛了起来，郑叙秋也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看了程思念的脸色。
她与齐珩的事他一清二楚，可能再没有人能知道的更详细了，这几年来，他也算见证了他们的开始到结束。
“很顺利。”
程思念也没打算避讳了，还不如大方的说出来，以免让父母再为她担心，她不争气，已经让父母操了太多的心了，肉眼可见父母头上的白发比以往多了。
“那就好，你这以后就跟他没关系了，咱日子该好好过还是好好过。”
程母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恨不得马上就要抹眼泪了，离了也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受那么多委屈，她这当妈的，真不好受。
“你这人真是，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程父小心的看了一眼郑叙秋与程思念的脸色，严厉制止。
郑叙秋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起身去茶几处拿了纸巾，再传递给程妈妈。
程爸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道：
“不好意思啊小郑，让你见笑了。”
“叔叔说笑了。”
他笑着摆了摆手，其实他更该感谢程妈妈的一句话，才得以知晓程思念与齐珩的状况，要不然，他又要以什么身份去关心呢？
结束了气氛诡异的午饭，程思念同郑叙秋一起收拾碗筷，谁知郑叙秋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碗筷，义正言辞道：
“你身子不是还没养好吗？休息吧，别落下病根了来找我算账。”
他总是把关心的话说的相当恶劣，不仔细意味还真分不出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程思念也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学着他认真的样子回了一句：
“那就麻烦郑大少爷您了。”
从厨房出来的程妈看到这一幕，露出意味不明的笑，走到郑叙秋身旁去接他手中的碗筷：
“好了好了，哪有让你收拾的道理，我来我来。”
“没事的阿姨，我帮您。”
他还想去拿已经被拿过去的碗筷，就被程思念扯了下胳膊，他意味不明，转过半个身子去问她：
“干嘛？”
她比他矮了一个头，看她还需要低头，她正微微仰着脸对他浅浅的笑着，像春日里桃花盛开的那一刻，春意盎然，美好又浪漫。
“你真不回去上班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郑叙秋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连忙抬手看了看手表，面上毫无波澜，这让程思念产生了他是他们公司老板一样的错觉。
“阿姨，今天麻烦你们了，我这还要回去上班，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望你们。”
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整理褶皱的衬衫，程思念跟在他身后送他。
“那开车小心点啊，有空常来玩。”
程妈妈从厨房探出头，双手还沾染了洗洁精泡沫没来得及擦。
“谢谢阿姨，叔叔回来了麻烦跟他说声。”
程爸爸出门丢垃圾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可能又被楼下聚众下象棋的一群大爷吸引了。
“我先回去了。”
他换好了鞋，才对程思念说最后一句话。
程思念点了点头，互相道了一句再见，便把他送出门去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又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想把不好的情绪都随这口气吐出，让它归于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