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杨县长,”褚南风低头轻抚着孩子的脸的时候,叫了一声,“我刚才听见,你说,只要我们放过你妻子孩子,要你的命,也是可以的,是吗?”
杨县长急忙道:“是,只要你们答应不伤害他们,我就,”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撇开李氏的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把水果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就当即自刎,有我妻子为证,绝不会有人把这件事怪罪在你们身上的。”
李氏跪在杨县长的脚边上,拉着他的衣衫,顾不得褚南风的警告,泣声道:“老爷,你不能抛下我们母子两个,没有你,我们怎么活的下去。”
对李氏来说,杨县长好比是她的天,他若不在,就是天塌了,她难以想象天塌了以后,人该要怎么活。
褚南风对李氏的话充耳不闻,鄙夷地看了杨县长一眼,又望望东方靖,东方靖此刻正瞧着自己,眼里除了柔情再无其他。
东方靖同他说过,这件事他不会插手,待他发泄完了怒气,他再负责善后。
褚南风不觉有点儿心满意足,只是转脸看向杨县长的时候,仍是寒声冷语地说:“我要你的命,你终归不知道无可奈何的挫败感有多折磨人,”他又把手环在了孩子的脖子上,那温暖的触感让他的手隐隐有些发颤。
“我觉得,让敌人失去最珍视的东西,比要他的命还让人痛快,所以,”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让手上的力道显得更大了一些,“不如杀了你的老婆孩子,独留你一个在世上,偏不叫你死,你觉得怎么样?”
当褚南风把手放在孩子的脖子上的时候,杨县长双腿都发软了,杨县长知道褚南风又发了狠,他哪还支撑的住,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然后拿着刀,爬到褚南风的脚边。
他红着眼眶,声音里都满是惊惧与悲凉,“我求你,我求求你,杀了我,放过他们好不好,褚先生,我求你了,”说完,他又转脸去央求东方靖说:“靖少爷,你帮我说说话吧,我给你磕头了。”
水果刀还握在杨县长的手里,似乎褚南风一声令下,他就可以立马血溅当场,他“咚咚”地让头在地上磕出巨大的响声,以此来证明他赴死的决心。
东方靖耸耸肩说:“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会过问,只是杨县长,你当初轻飘飘地一句话,肯定从来没想过会对褚褚他们一家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吧,也是,你一直觉得自己在顺平是委曲求全,夹缝中求生存,已是自顾不暇,哪里想得了别人呢,其实放眼望去,比起大多数人来说,你活的容易多了,所以,你现在不用把自己弄的像是一个受害者,可怜兮兮的,因为,你根本不值得同情。”
杨县长好像一下子被人抽去了全身的骨头一样,磕在地上的最后一下之后,他趴在那里不动了,软趴趴的,像一滩烂泥,就在大家以为他受刺激,昏死过去之时,幽幽地传出他的呜咽声,后来他甚至放声大哭起来。
他伏在地上,撅着屁股,哭的身上一抖一抖的,要不是他哭的太过悲伤,这一幕一定会让人忍俊不禁。
褚南风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问他:“这样的绝望,我也曾有过,我去警署要他们严惩殷富的时候,他们莫衷一是,莫署长请你出面从中裁决,我当时还觉得有了希望,你是县长,是顺平的父母官,理应伸张正义,为百姓谋福,你坐的不就是这样的位子吗?可是啊,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竟是一丘之貉,相互勾结,你们的权势地位,远比一个老百姓的死活重要的多,是不是?如果你一直这么觉得,你又干嘛非要担着县长的这个名儿,占着茅坑不拉屎,在你眼里,只要能守住这个位子,即便是没有信念的活着,也很知足了是不是?等你的孩子长大了,你也这么教他,教出来的,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危害他人的蠹虫罢了,如此,留他在世上也没用,不如早早送他去投胎,兴许,下辈子,他能摊上一个好爹,一个能够教他应该怎么活着,怎么做人的爹。”
“不,不,”杨县长抬起他那张泛着泪光惨白如纸的脸来,“褚先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伤害他,叫我怎么样都行,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就放过这孩子吧,他才四岁,我求求你。”
褚南风望着他沉吟片刻,又低头看看怀里沉睡着的孩子,他将双手往前一托,“抱回去吧。”
杨县长怔住了,突然的反转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包括他已混乱到无法思考的脑子。
倒是李氏先反应过来,关于孩子的每一句进入她耳朵里,都撩拨着她敏感的慈母心肠,她急忙上前争抢似的把孩子抱回到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脸颊贴在孩子的额头上,知道他安好,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
东方靖似乎并不意外,他把褚南风的手攥在自己的手里,柔情似水地看着他,对褚南风的感情就像他的年龄,只会增加不会减少一样,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
握着他的手,是想安慰他,也是想要告诉他,有人会一直赔着他,疼着他。
杨县长手里的刀从手里掉落下来,脖子上一条鲜红的血痕清晰可见,他没有起来,而是用眼神示意李氏把孩子抱进去。
等李氏犹犹豫豫地进了卧房,杨县长如获恩赦一样,喘了口气,“褚先生,你放过我的孩子,是有别的什么条件吧?”
“我若是有条件,在孩子还回去之前我就会说,现在我手里已经没了筹码,又谈何条件呢,”褚南风面无表情道。
在杨县长这件事上,他让六猴问过褚英的意思,褚英马上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是狠不下心肠的,所以让他定夺,毕竟在那件事上,受伤害的不止她一个。
殷富已死,她的仇就算是报了,其他相关的人,她已无心去记恨,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在踢她的肚子了,每一下,都让她的心觉得更温暖更幸福,心里头埋下的恨便也随之消减没了。
褚英因为关子明的身份,有意要为孩子积德,褚南风怎会不知,事已至此,过多的杀戮也没什么意义,和东方靖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觉得缘分冥冥之中早就定下了,如果没有这些年的委屈和愤恨,他也不会和叶云龙联手,到东方家来,他若不来,就不会认识东方靖。
有了今日的缘分和情意,他觉得自己已然足够了。
东方靖的手握着他的手,传递着的温度,让他没了狠毒心肠,所以他把孩子还给杨县长,并没有提什么条件,对他来说,拿孩子做筹码,是一种罪恶。
杨县长将信将疑地问:“叶云龙的事,你们就不过问了?”
东方靖的视线从褚南风的脸上移开,眼中的温柔也随即变成一种傲慢和笃信。
“我刚才和杨县长说了这么多,利弊得失,杨县长心里自然能够衡量的出来,该站在谁身边,该离谁远远的,我又干嘛非要说出来,让你做选择,”东方靖淡淡地说,“今日之事要是还不能够教会杨县长该怎么做,那我只能不客气的说,哪天要是栽在我手里,我可不会像褚褚这样心软。”
东方靖和褚南风起身要走的时候,杨县长说:“我马上辞去县长一职,离开顺平。”
东方靖斜着他说:“顺平还需要你,所以你不能走。”
然后,他就揽着褚南风的肩膀离开了。
这话里的意思,杨县长还是能听明白的,东方靖仍需要他待在县长的位子上,不管是不是用的上他,他做县长,对东方靖总还是有利的。
河子坐在车里,等着他们,为了东方靖出行方便,他就学会了开车。
见两人过来,他急忙下车给他们开了车门。
一坐进车里,褚南风就笑着问东方靖:“你是觉得他当县长,你更好掌控吧。”
“杨县长有脑子,却又不多,老婆孩子又都是他的软肋,这么好用的棋子,我哪舍得放手,倒是你,”东方靖笑着看他,车里昏暗的光线反而让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像是他无意隐藏的对褚南风的情意,“每次说起他,你总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今天反而手软了,是为何啊?”
褚南风白他一眼,道:“你要不是拿准了我不会把那孩子怎么样,也不会任由我乱来吧。”
“你也知道乱来了,”东方靖笑意更深了些,眼神也变得宠溺起来。
“我杀了卢远,杀了吴氏,这些你都知道,还对我这么有信心?”褚南风靠在东方靖的怀里,喁喁而语,“要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真把那孩子怎么样了,该怎么办?”
东方靖抚着他的脸说:“杀,是你,不杀,还是你,你就是你,绝不会因为哪一件事就不是你了,尽管我说过希望你一生温暖纯良,也是有大前提在的,那就是你能随心随性的活着,按部就班固然很好,在一起总觉得缺少了情趣,你这样不可控的性子,多好,我永远不知道你接下来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是善良的,还是心狠手辣的,我能说的,就是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钟意你。”
褚南风笑笑,没有说话。
在前面的河子,一边觉得肉麻,一边又是羡慕他们的感情,俨然成了一个矛盾的纠结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