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巧儿的丧事办的很风光，是以东方家小姐的仪制治的丧，这是东方靖的意思。
底下人说这不吉利，对家里的小姐有所冲撞，不过东方寅与两位姨太太都未置一词，也就没人敢再说什么了。
出殡当天，东方翊来祭奠，她刚踏进门槛，何妈隐约瞧见个女孩儿的身影，和巧儿殊无二致，以为是巧儿，踉跄着走上前去就把人搂在了怀里，大放悲声。
众人都抹着泪，不曾上前劝解开，过了良久，何青与何川才把母亲拉到一旁，解说了一回。
何妈的眼睛几近失明，看人只能看见个人影轮廓，并分不清谁是谁，她头上的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如干涸的土地，裂出的地缝一样越来越深。
两个儿子看在眼里，除了心疼也做不了什么，只得尽心在旁边侍候。
东方翊看见何妈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抽疼，她走到何妈跟前跪下来，然后把巧儿遇害当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何妈哭的见者伤心，闻着流泪，嘴里一直念叨着“我可怜的女儿，我的宝贝闺女啊”这两句，并不曾对东方翊提上一句。
何青扬起了手，又放下，东方翊到底是三小姐，不管是看在东方寅和三姨太的面子上，还是顾念着东方靖的对他们家的恩，他都打不下这一巴掌。
何川二话不说抬手就打了东方翊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嘴唇发颤着说：“这一巴掌算是为我可怜的妹妹讨个公道，三小姐你回去吧，巧儿她不想看见你。”
东方翊垂着泪，见眼前的情势，确实不便强留，可若是即刻回去，那她心里仍旧难安。
她起身来到巧儿的灵柩前，想要拜上一拜，却被何川阻止了。
“巧儿只是个命不值钱的丫头，受不得三小姐这一拜，”何川挡在她身前，不让她靠近。
东方翊也顾不得用帕子擦拭，整张脸上满是泪水，她正欲央求，三姨太来了。
是底下的人去告诉的，说三小姐在何家受了刁难和委屈。
三姨太清楚里面的事情，东方翊和东方靖坦白的时候，她就在外头偷听，因为东方翊突然邀东方靖来香梨园，她心里也觉蹊跷。
眼见着东方翊自从那日回来，就日日消瘦下去，想着要不赶紧找个法儿解了她的心病，恐怕坏了身子，所以她才去偷听，也许能知道她的病因。
没想到东方翊说出来的，如同晴天霹雳，直直地劈在三姨太的天灵盖上，让她丢了三魂，丧了七魄，她默默回去，哭了一整个晚上。
她同样是母亲，怎会不明白何妈心里的苦痛，她又是看着巧儿长大的，喜欢起来，也是当女儿看的，所以她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一时竟不知该怎么面对何妈一家子。
她在屋子里闭门不出好几天，直到底下的人来报她。
心里虽也气恼东方翊不仁不义，可她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狠下心来，对她做到置之不理。
扶着丫头的手，歪歪地过来，几日里她食不知味，现在连独自撑住身体的力气都没了。
她过来拉住东方翊的手，垂着泪说：“翊儿，咱先回去，早早地让巧儿入土为安的好。”
东方翊倚靠在三姨太的身上，她似乎浑身无力了，“母亲，是我害死了巧儿，就让我给巧儿跪下磕个头吧。”
何川强势道：“不必，三小姐若自觉有错，想要忏悔，只管去小佛堂，去缥缈寺，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大佛。”
东方翊哭的更伤心了，恍若不愿接受她歉意的是巧儿，不过是借何川的嘴说出来的而已。
三姨太安抚道：“好孩子，就跟母亲回去吧，看见你这样，母亲心里也难受，母亲知道你心里头对巧儿有愧，只是今天是巧儿的出殡之日，你先回去，别耽搁了出棺的时辰。”
东方翊这才稍稍止住哭，和三姨太一同离开，边走还边回头去看巧儿的牌位与棺椁。
当初那样一个春光明媚的人，如今就冷冰冰地躺在那里，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东方翊终于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自己失去的又是什么。
河子一早就过来这边帮忙，一直到巧儿下葬了之后才回留芳园。
东方靖没去，外头传进来消息说查到了殷富的下落，他就亲自带入去把他抓了回来。
他刚到家，河子就回来了，他把河子唤到跟前，细细问了一回巧儿下葬的事。
河子便把经过都说了一遍，又说起东方翊祭奠被阻的事。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种的苦果，她自己吞下，与人无尤，”东方靖端起喜梅送进来的茶，喝了两口，问河子：“阿骏呢。”
河子眉眼低垂，说：“骏哥还在巧儿姐姐的坟前呢，怎么劝他都不肯回来。”
“就让他在那儿待着吧，他一直回避着巧儿的心意，这会儿恐怕有说不完的话了。”
河子点点头，“少爷，何家大哥起先拦着骏哥不让他见巧儿姐姐，可巧儿姐姐过世之后，他却同意让骏哥为巧儿姐姐守灵，出殡时又让骏哥抱着巧儿姐姐的牌位，这是为何啊。”
“你还小，自是不懂这其中的缘由，”东方靖叹口气说，“他们兄妹自幼丧父，何青是巧儿的大哥，如兄如父地疼爱着巧儿，要说最明白巧儿心思的，非他莫属，头里他不让阿骏见巧儿，是因为他心底里明白，彼时巧儿确实不想见他，至于后来肯让阿骏靠近，那当然也是心疼巧儿，为全巧儿的一片痴心。”
河子似懂非懂地挠着圆圆的脑袋。
“等你再大一些，自然就明白了。”
“嗯，”河子应着，“少爷，您去抓殷富那个狗贼，可有抓到吗？”
“那是自然，只是他浑身烂的不成样子，实在难以带回府里，我就将他安置在了外头。”
“少爷打算如何处置他？”
东方靖眼里透着阴狠的光，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喂狗。”
东方靖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河子的耳朵里，却让他为之一惊，他以为东方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会这样做。
不过想到巧儿的遭遇，还有何妈流了这么些的眼泪，河子心里的那一点儿恻隐之心也没有了。
“褚褚呢？”
“褚管家在前头处理后面的事宜，想必还不知道少爷已经回来了，”河子说，“要不要我去叫他进来。”
“不用了，左右我要过去何妈那里一趟，把这件事说一说，巧儿已经下葬，害了她的人该怎么处置，他们理应知道。”
东方靖去何妈那儿，把抓到殷富的事说了，又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回。
何妈听东方靖说完，只说了一句“你们看着办吧”，然后就着何青的手去里面歇着了。
等何青出来，东方靖才问他们两兄弟：“你们的意思呢？”
“把他丢去喂狗尚且不能解我心头之恨，这并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何川咬着牙根，握着拳头说。
何青低头沉吟了会儿，说：“少爷其实不必淌进这浑水里，我和阿川自会处理妥当。”
东方靖冷笑道：“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话，我要管这件事谁还敢有别的说辞吗？要是有，只管叫他出来当面分辩清楚，没有的话，你这种屁话我也只当没听见。”
因为风光办了巧儿的后事，不知哪里传出了邪风，说何家成了东方家的外戚，古代亡国多有外戚当权的前车之鉴，所以何青才有此一言，既撇清自家，也不会给东方靖增添麻烦。
这话当然不会单单传进何青的耳朵里，东方靖也早有听闻，他不过是不放在心上罢了，谁承想何青会有此话，东方靖当即就动了怒。
他并不是生气何青因为这些话的刻意之举，而是他并不能与自己交心，自己的心情他体会不到。
何青不说话了，他知道东方靖真动了恼了。
“大哥，外头传的闲话不必放在心上，清者自清，”何川说，“有人想要挑拨离间，咱们可不能上了当，眼下巧儿的事刚办完，我们该是安一安心了，不然巧儿在天之灵就要难受了。”
褚南风笑说：“是啊何青，叶云龙这点儿微末技俩，实在拿不出手，你要是因为这个乱了心神，那也太叫人小瞧了。”
东方靖白了褚南风一眼，褚南风敛了笑往他身后躲了躲。
“说我们什么都好，身正不怕影子斜，左右是过耳的风，掀不起多大的浪，只是叶云龙这招看似不痛不痒，但要是作用在少爷的身上，有一点儿损伤，那都是我们的罪过。”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阿青，”东方靖眼角吊起来，“我东方靖又不是什么瓷娃娃，磕了碰了都是损伤，他叶云龙敢朝我这儿出手，我有的是法子一根根地斩断他的指头，我要是没这点子手段，怎么当你家少爷。”
何青扑哧一笑，“你家少爷”这样的话听在何青的耳朵里，比街头巷尾传的那些逗话还能让他发笑，不过他马上止住了。
“那我们就说说狗的事吧，”何青略微正了正神色。
东方靖说：“这才是好小子。”
何川问道：“少爷，说到狗，这整个顺平县城，除了孙三爷那儿养了几条猎犬，偶尔会带去山上狩猎，别的我倒还未曾听说过有如此凶悍的狗。”
“猎犬足矣，对付这样的畜生，没有比猎犬更合适的了。”
何青说：“少爷的意思是就用孙三爷家的那几条猎犬？”
“我们明日一起去孙三爷府上拜会拜会，带上殷富。”
“孙三爷会答应吗？”
“放心，山人他自有妙计，”褚南风探出头来说，“他答不答应，还不是看东方的手段了么。”
“东方？”东方靖嘴角一扬，把褚南风搂进了怀里，“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