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撒娇
临近傍晚下起了小雨，此值初秋，天气渐寒。宋槐序正独立于房檐之下仰头听雨，忽听得院中门吱呀被从外推开，几个人打着小伞进了院子。
宋槐序侧头听去，一道轻柔的声音从面前传来道：“妹妹，下雨了，为何不进屋去，反而站在外头？”
原是白日里那位乔小姐。那乔小姐进了屋檐下，顿了顿，又故作随意道：“你师尊呢？”
宋槐序道：“他在屋内入定。”
乔纤金点了点头，拉着宋槐序坐在屋檐下一条木凳上，侧头命人将一盒糕点端上来放在桌子上。
身后一丫头笑道：“这是我们小姐特意下厨做的点心，权当白日的谢礼，送给你和你师尊尝尝。”
宋槐序点头道了谢，身体却不动。乔纤金见她不动手，以为她眼盲不方便，便主动将那盒子掀开，拿了一块花型的绿色糕点递到她手上道：“你尝尝？如果喜欢，我再去给你做。”
宋槐序道：“我和师尊皆已辟谷，不食用这些。”
乔纤金身后丫头一听，脸色一变道：“你不吃也便是了，又如何知你师尊不吃？毕竟我们小姐做来，主要也是给”
乔纤金忙阻了她，随即又对宋槐序笑道：“原来如此，确是我考虑不周。”
宋槐序却冷不丁接上那丫头的话道：“主要做给我师尊吃的是吗？”
那丫头一愣，一时语塞。乔纤金忙摆手道：“妹妹，我这丫头年小不懂事，你莫听她胡说。”
屋檐外雨水淅沥，宋槐序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敢问乔姐姐今年芳龄？”
乔纤金笑道：“今年已满十八。”
宋槐序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十八太小了。”
乔纤金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宋槐序道：“乔姐姐家可有老长辈？”
乔纤金不解道：“倒是有一个，乃是我曾祖母，今年已八十有二。”
宋槐序点点头道：“八十二虽也小，但比起乔姐姐的年龄，算得上合适了。”
乔纤金背后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只听得宋槐序平静道：“我师尊今年三百九十四岁，将近四百岁，若要寻道侣，可能姐姐府里那位曾祖母要合适点。”
乔纤金身后的几个丫头一听，噗嗤笑了出来。
乔纤金双颊发烫，一时尴尬得无言以对，只踌躇坐了片刻，便拜了退礼走了。
宋槐序听得几人脚步又徐徐远去，脸色冷了下来，仰头又静听起檐上雨水滴落的声音。
这八年来，以各种理由攀交她欲接近师尊的女子，不上百个，也有几十来个了。每每她以年龄差这种理由回绝的时候，效果便颇好。虽偶尔会被师尊听了去，但他亦也只会无奈摇头，笑着轻斥责一句胡闹就此了了。
宋槐序听着那雨，欲听欲郁闷，雨声单调，她不自觉便瞌睡了起来。
朦胧中感觉有人拍她的肩，是师尊从屋内出来了。她听他低头轻声道：“槐序，累了便回房休息。”
宋槐序心中郁闷不解，侧身伸出双臂圈住他的腰，身体便贴了上去。她此时坐着，扶微却站着，宋槐序便只能抱贴在他腰间，仰着头迷糊道：“你抱我去！”
如一只撒娇的小野兽。
扶微一怔，心中微叹道这般大了竟还像小时候那般爱撒娇。他站在那未动，只任她抱着，而后道：“自己走。”
宋槐序无奈，便只能撒了手，转而拉住他垂下的手道：“那便拉我去。”
她摇晃他手道：“我看不见，不知道内室在哪儿，床在哪儿？”
眼盲、看不见是她撒娇的必杀技。
扶微心知她虽看不见，但周围之物近八成她都能凭气息和散出弹回真气感受出来。但毕竟眼盲是真眼盲，遇到此话术，他也只能心头一软允了她。
除此之外，宋槐序撒娇还有一必杀技，那便是做噩梦。
但凡睡觉，她必须要他守在身旁，小时候甚至要抱着他才能入睡。
后来没几年，她稍长大后扶微不允了，她便退而求其次要拉着手睡。等她长到十六岁，扶微连手也不给拉了。她便再次降低了要求，要求师尊至少和自己待在一间房。
否则，她便会做噩梦。
扶微知她的噩梦有时是真的，有时是假的。但要真做起来，梦到的必然是她那惨死的阿爹阿娘。
今世的她八岁便跟在了自己身边，扶微视她为几出。
她前几世的困苦和逝去总有自己作为师尊守护不力的责任，且这一世开头八年亦是遭了非人的祸难，固相比前几世对她刻意保持了师尊身份上的距离和威严感，这一世，扶微对她几乎可以说宠溺非常。
想要什么便任她什么。
于是扶微牵着她的手将她引到内室，等她躺下床后细细为她盖上了被子，自己才退到了外室继续入定。
宋槐序迷迷糊糊地将足衣、外衣、中衣胡乱剥了丢在床侧，卷着被子香甜睡了去。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雨声又大了起来。扶微从入定中醒来，见已至三更时刻，室内转凉，他起身去看内室的宋槐序，见她竟是光着胳膊、□□着小腿卷抱着被子，睡相有些差。
那床似乎还算暖和，外室微弱的烛光穿过屏风透了几分进来，宋槐序睡得已经额头脸颊都是细汗，还有几根碎发湿黏着。
他移开了视线，轻着动作将被她腿压着的被子扯出来重新盖好在她身上，正转身要出内室，却听后面一阵闷闷的声音传来道：“师尊，天亮了吗？”
扶微背着身，道：“还没有，你再睡会。”
一道翻开被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随即一个脚步声踏下了地。
宋槐序光着脚，只着一件松松散散的里衣，顺着扶微的气息奔至他面前，随即两只□□的细胳膊便圈上了他的腰。
寒意偷袭的黑色里，扶微只觉一个暖香细软的身子钻进自己怀中，□□的小腿紧跟着自然而然缠上了他的腿
他身体一僵。
宋槐序带着温热潮气的脑袋贴在他的怀里，额头还向他脖颈轻轻磨蹭上去，闷声道：“师尊，你陪我再睡会儿。”
这话她幼时常说，那时扶微听得并无不妥。如今她已是十六岁，附在他耳边闷哑着嗓音说这话时，扶微竟觉得莫名多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他合眸暗吸了一口气，这般静默了片刻，宋槐序只听身上之人冷声道：“松开。”
宋槐序一听，微微仰起头来，手脚不松。
扶微语气又重了些，道：“松开。”
宋槐序被吓了个机灵，睡意瞬间散了，松了手脚站在他面前，微愣着脸。
只听扶微严肃道：“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宋槐序这才意识到师尊生气了。她有些发懵，不知他为何莫名其妙就生这般大的气。
宋槐序突觉一阵委屈，不过是抱了一下，又何错之有？她又不是打人骂人，杀人放火。她沉声道：“为何不让抱？”
扶微语气稍微缓了下来，他道：“为师早与你说过，你如今也已长大，男女授受不亲，应该懂得些分寸。”
“可你是我师尊！”宋槐序声音上扬起来。
“纵使是父女，如你这般大了也应有些规矩。”扶微正色道。
宋槐序辩不过他，又觉委屈又觉生气，赤着脚便跑出了外室，坐在屋檐凳子上吹着雨风，怔怔生着闷气。
扶微立在室内，背着手轻叹一声。
外面乍起寒风，夜雨不知何时停了，扶微忽觉有异，外面似乎没有了动静。
他疾步走出去，那屋檐下哪还有人？！
扶微一怔，白着脸喊了一句：“槐序！”随即闪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