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族
不苦每日晨起而出、披星而归，攸又三年，已是法性颇通，根源渐固。
一日晨时，她静坐竹林入定台上，忽感腹中一阵清气涌入，两股冷热灵力在体内不断交缠融合，最终化作一道丹状之物沉在丹田处。身子徒然一轻，她顿觉全身舒适无比，如入四海深水，如步九霄柔云，神气开阔，心旷神怡。
扶微坐于她对面，见她头顶散出微微金光，氤氲紫光，心中一喜，点头道：“金丹已成。”
“扶微座下五弟子18岁已至金丹，能幻万形、通百法，神气不凡，法力大涨。”此消息自青阳派中传入山下，瞬间便远扬四海九州，海内外各部神州、仙山皆丹鹤传礼，为他师徒二人送来祝贺。
这日晨起，清高师兄上到玄竹院，特请师尊和不苦下山议事。清高面色怪异，看起来心事重重。
扶微观他神色，猜出缘由。也不言语，只举步下了玄竹苑。
掌门大殿中，思虚掌门和悟虚长老威站堂上，掌门神色自若，悟虚却不见往日云淡风轻的微笑。
不苦紧随师尊和师兄进到厅内，见小笑低着头站在掌门和悟虚长老面前，一脸落寞。
不苦忙上前，轻拉了拉她的手。她自看到她之后，心中便立即了然。今日是悟虚长老当年和姬族长三年之约的最后一天。
掌门盯着姬嫦笑，叹了口气道：“并非我不留你，你那两个师父当初以你‘三年修成金丹’为赌约，抉择你的去留。如今不说金丹了，你是连练气这基本一关都迟迟不过。此等成绩，纵使我和你悟虚师父要留你，也拿不出像样的理由。”
姬嫦笑吞声忍泪，哽咽难言。
悟虚长老见徒儿伤心，只嗐道：“小笑啊，为师认为，约定已成，你我师徒只得认赌服输了。”
姬嫦笑一抹眼泪，赌气道：“回就回，大不了回了族我再跑！”
“你！”掌门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她。倘若这丫头不曾上过乾来山，她在那姬灵族想怎么跑就怎么跑。可如今这丫头在青阳派六年，即使回了族也算是青阳派的弟子，这般没规没矩的，届时姬灵族人只会觉得他青阳派没将弟子教好，让天下人看笑话。
“小笑，莫任性。”悟虚在一旁正色道。
众人正在为劝不住这倔驴脾气犯愁，忽听得一旁扶微仙尊声音淡然开口道：“姬灵族乃上古部族，通神使者，万灵之灵。跑倒是简单，只是留却难。”
姬嫦笑本就有些怵扶微，见他突然发话，不敢言语，只心中暗道：“这是瞧不起我？！是，我自是不如你家不苦”
她盯着扶微那张淡漠冷清的脸，瞄了眼自家师父，最后看了眼掌门，心道你们这群老头个个百般嫌弃我，想着法儿赶我走。
自己如今这般扭扭捏捏、哭哭啼啼，当真也不像样。于是瘪着嘴最终道：“我回便是！”
见姬嫦笑终于妥协，思虚掌门松了口气。悟虚长老和清高脸上皆生起些难舍之情。不过悟虚身为师父，对弟子出师离山之事已然看惯，对小笑回族之事也早有预料，虽有不舍但也还算淡然。只是清高站在一旁忧色重重，几次张嘴又将话吞下，神色恍惚，仿佛难以接受。
不苦拉着小笑的手看着她，神色虽淡定，但眸中早起了泪雾，眼底尽是难舍难分之意。
姬嫦笑一抹眼泪，回看不苦，装作爽朗的样子道：“不苦，作什么这样看我，仿佛我是去赴死一般。今后你和清高师兄若是想我便去姬灵族找我就是了。”
说完，她撩裙袍跪下去，对师父等三人拜辞道：“巫女姬嫦笑六年前入门学道，如今归族怕是多年不会回山，嫦笑还望来日有机会再报师父、掌门和长老的教导之恩。”
掌门欣慰点头，扶她起身道：“姬灵族远在昆仑之境，离此地千里远，路途遥远自不能让你一人孤身回去。若遇到差池我也不好向你族长交待。我想命清高陪你一同前往，将你送回族后再回来。”
清高见掌门提及自己，忙略惊地抬头，点头应承下去。
思虚掌门说完，看向扶微仙尊，意征得他的意见。毕竟清高是尊上的大弟子。
扶微阖眸点头道：“顺便让他将下一个守阵灵珠一同送过去，以巩固瑶光阵点。”
“谨听师尊吩咐。”清高应道。
不苦见状，暗暗抬起眼，拿一副略带恳切的眼神看向身侧的师尊。扶微见她神情，一眼猜出她的意图，微眨着眸思考片刻，最终点头道：“不苦同去。”
此话一出，不苦和小笑皆喜上眉梢。两人暗自手拉着手，相牵的两只手臂不自觉地微晃荡起来。
昆仑山南境山脉，姬灵族内，一着红紫裙袍的巫女走进门内，对站在观星台旁的大祭司姬霄子报告道：“族长，青阳派掌门思虚传来符语，道已按约定将怀心送回，由扶微仙尊的大弟子和五弟子陪同，三人预计五日后抵达我族。同时其大弟子还携带一颗守阵灵珠用以固阵。”
姬霄子盯着观星台，眸色深幽道：“知道了，下去罢。”
巫女应后退下。
观星台上星辰芸芸，突然从西南方位现出一颗血红亮星，那星发出怖人的赤色光芒，很快将整片观星台染成血色。姬霄子身形一怔，暗叫不好，忙鸠杖点地，从地面向四周蔓延生出一道半透明的紫色结界，将整个室内包围禁锢。
那赤色地煞星发出巨大可怖的笑声，化作一道赤色之气从观星台上跃然而出，缠上姬霄子的身，气首化作一个火焰老头的脑袋俯首在姬霄子耳侧，暗哑着声道：“守阵灵珠？区区一颗守阵灵珠能耐我何？”
姬霄子黑脸不语。
那地煞星又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敢告诉外人我的存在，就这么怕我丢你的脸吗？”
姬霄子辞色俱厉道：“滚回去。”
地煞星口中喷出一道似火般的气雾在姬霄子脸上，笑道：“你就快要控制不住我了。届时瑶光大开，昆仑之境便是我魔族的重阵之巢。”
它又咬牙切齿道：“到时你姬霄子便是四海九州的罪人！你还担得起巫族族长、大祭司之职吗？你配为巫女之首吗？”
不想姬霄子却悠地笑了起来。
地煞星怒道：“你笑什么？！”
姬霄子转过头去，将双眸盯着那地煞星，哼道：“青阳派送来的，可不只是一个守阵灵珠。”
地煞星正怒瞪着眼厉声质问还有什么，忽见面前这女人鸠杖一抬，四周的紫色结界咻地缩紧，化作一张紫色灵力网将那股赤色邪气牢牢禁锢住，随后一点点重新拉进了观星台。
“即便是那扶微亲自前来，我地煞也不怕”一声吼叫由近及远地消失在室内。姬霄子将鸠杖换了只手，抬起方才握杖的右手掌，见掌心已被灼烧得血肉模糊。
她面色极为沉重，叹气道：“它说对了，自己已快控制不住它了。”
但她又想起方才手下巫女汇报之言，盯着观星台眸色一深，咬牙道：“这次便让你永远消失。”
这是不苦他们三人第二次聚在一起下山，这次与上次不同，各自皆暗藏心事，故而一路静默无言。
姬嫦笑望着背后逐渐远去的乾来山，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又眺望了眼正前行的那个方向，有一瞬间竟觉自己是在向着一条永无回头的死路前行。
那霄婆子邪眸瞪木的表情现徒然现在她的脑中，姬嫦笑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有崴脚从剑上跌下去。
清高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轻声道：“飞行时莫要分心。”清高这一路话也变得少了，他那双眼似乎随时盯着姬嫦笑的一举一动。
司不苦站在一片青竹叶状的冰铁器上，那是师尊特意用千年冰铁为她打造来飞行的乘器，师尊还给它起了个名，叫踏风。她平日里话少，此时却刻意抛出些问题，意图缓解姬嫦笑的情绪。
不苦问道：“小笑，上次听师尊说，姬灵族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血脉，已有数千年的历史？”
姬嫦笑道：“嗯，姬灵族原名便是叫巫族，传说我族是盘古化后体内精气流于人类身上，经数代轮回逐渐演变成的一支特殊人类群体。我族人天生身上便自带巫灵力，稍加训练后便能通天地万灵，及到大祭司那个位置，已是能通神仙和天道的级别了”
姬嫦笑说着说着，心中逐渐泛起些对自族血脉的自豪感来。她语气逐渐提高，音调渐渐愉悦起来。
不苦专注地听着，不时点头回应。
清高在一旁补充道：“他们巫族本是人类的守护族，多年来常有巫人下山云游四海，替人类行驱鬼祛邪，祈福布雨之事。”
姬嫦笑道：“只不过我巫人法力大多集中在通灵布阵等协助之事上，攻击性的法力不足。”
不苦认真道：“万物有阴阳五行八卦，各自擅长不同，专攻所长便有所成。”
姬嫦笑瞄了她一眼，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道：“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必定都是跟你那一天到晚端着的师尊学的。”
她好几天没有这般笑了，不苦和清高一愣也笑了起来，气氛逐渐活跃。
她三人行了五天，见脚下众山脉逐渐增高，各座山头积雪皑皑，山腰处古林密布，溪河纵横。他几人在一处地势极高的山脉处落脚，姬嫦笑暗吸一口气道：“到了。”
不苦四处望去，见此林间古木笔直粗壮，高耸入云，脚下红土遍布，奇珍异草满地，不时有冰雪溶解后的凉风从山涧吹来，沁人心脾。
突然一道声音高亮唤道：“大师兄！”
三人抬头一看，见上方远远站着一个少年，约莫二十岁的样子，一袭青阳派弟子的青衣袍装扮，满脸雀跃，手舞足蹈地向这边挥来，正是清行。清行背后还站着三个着红紫色丝绸裙，面带薄纱的女子。
清行一把跳到清高身上，手拍他的脸道：“大师兄，好久不见，清行可想你了！”幸得清高早已做了被袭击的准备，双脚稳扎地上才不被他扑倒。
他背后三个女子见到不苦三人，齐齐负手于腰间，曲膝行礼迎接。
不苦见那些女子皆长辫及腰，额戴护饰，护饰缀以镂花纹金片，衬得皮肤白皙娇嫩，雪里透梅。女子手脚颈腕上皆戴着琳琅满目的环饰，多以金银亮片点缀。鼻子及以下五官虽被薄纱浅浅遮住了，但隐约也能看出其五官的精致，深目高鼻，与小笑乃是一个类型。
清行跳下清高，又乍现在不苦面前，一双大眼紧紧盯上不苦，欢喜道：“小师妹比三年前更清秀了，师尊养得好！”
不苦对他拱手道：“清行师兄好。”
清行道：“你好，你好。再过几年便可以嫁给师兄我了！”
不苦一愣，知他又说调侃之话，只微微一笑。中间的姬嫦笑一巴掌拍上清行的肩道：“油腻少年，你认识我吗？！”
清行转头过去上下打量她一眼道：“你是谁？”姬嫦笑正欲变脸，又听对面道：“哦，你是悟虚长老和姬族长的弟子，这座山未来的大祭司嘛！”
姬嫦笑本听他认出自己是悟虚长老的弟子心生满意，转眼又听他提及“未来的大祭司”，将眼一白轻骂一句道：“滚。”
三个巫女迎上来，其中一个对三人道：“三位一路辛苦了，姬族长命我三人和清行师兄已在此等候多时，各位还请随我等入族歇息。”
清高拱手道：“劳烦三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