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血肉
赵宏眼皮沉重的快要抬不起来，无力顾暇身旁的李青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夫……夫人…”
无意识的呢喃下，迷迷糊糊睁眼间，看到白色立于眼前，手往李青的方向摸去。
李青身体往后移去，嘴唇发抖着都快忘了呼吸。
眼看着手就快要触碰到自己，最后在半空中落下，无力的垂在两旁。
李青脸上血色消失殆尽，铁青着一张脸，看向走过来的无疆，不语。
无疆略一欠身，双手合十道：“小僧有件事想问女施主。”
“什么事？”
“女施主可认识李树誊？”
李青理好凌乱的发髻，板正坐着的姿势，垂下的眉带着冷傲，“不认识。”
“说来也巧，李施主有个女儿，恰巧与女施主同名同姓，也叫李青。”
无疆顿了顿，“因他女儿离家多日，心中日夜牵挂，便托小僧来瞧瞧，女施主跟北村的李青，是否是同一个。”
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李青笑道，“这世间同名同姓的人，多的去了。”
深深的看了眼李青，无疆道，“可是，连模样也长得神似……”
“无巧不成书，难不成我连自己爹是谁，都不知道？”
“就怕某人认贼做爹了。”
骇然扭过头，看向小道走来的人，手抡着泛着墨迹的斧头，一下一下的，步履轻快。
刘涛紧跟身后，表情是她许久未见到的忻悦。
祝含星在最尾，偶尔抬起头，怯懦的表情，让她想到了那时独自面对赵宏的画面。
可在看到她时，愁眉不展的脸顿时眉飞眼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青别过眼，拧紧眉头，丝帕下的手指紧了紧。
“即便墓碑摆在那，那么久年过去了，李树誊仍然不接受这事实，寻女多年，到头来却是不被自己女儿承认，还真的凄凉啊。”
“我说了，我不认识什么李树誊。”
李青这一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什么缘故。
在烈日暴晒下，她的额头冒出不少豆子般大的汗，被丝帕抹去的汗，都能拧成一滩水了。
知道她不会轻易承认的，懒得再跟李青争论这个，百里奚摆了摆手，“行，我就当你不认识。”
缓缓踏上石阶，不平等的高度让百里奚微仰着头，“老姚已经被我解决了，现在，只剩你一个人了。”
李青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僵硬的笑，“是吗，那恭喜你了。”
百里奚微俯下身子，往前倾去，视线定在她红唇上，半晌伸出手去擦拭。
“我不懂，既然你跟赵宏是一伙的，为何还要救祝含星，不应该把他关起来吗？”
明知道刘涛心怀怨恨，还是派他去了地窖，美曰其名是去帮老姚，实际是把祝含星找了出来。
她想过无数个可能，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她会把祝含星藏起来，不让赵宏发现。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因为祝含星在赵宏手上救了她一命？
可她就算被赵宏当场掐死，也能复活啊。
所以，是为什么？
身后祝含星饱含希冀的眼神注视着李青。
也许是她没杀死他的缘故，祝含星也不希望李青被杀死，就算知道这里的人死不了，仍然不想看到她受伤害。
李青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又恢复如常，声音有些淡。
“也许…是我想成为人，想的太久了…”
可这个答案只会让刘涛更加的愤怒，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卷土重来。
眼中愤恨的光几乎要化为实质，恨不得当场将她杀死。
“不要以为这么说，就能抵过你所有犯下的错！”
多少同伴死在她血口之下，如今不过好心了一回，就能抵消过去的罪孽了吗！
李青神情的变化，百里奚通通看在眼里。
挡住愤怒即要出离的人，百里奚眉眼上挑，“李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你想成为人，你不就是人吗。”
居高临下的俯视，仿佛把她剖解成一块块，洞穿她面目可憎的罪恶。
人？
李青心里暗暗讥嘲。
如果没有外来者的闯入，可能到现在，她都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完整，有血有肉的人。
可惜啊……她身上流淌的，不是血。
是创造她出来的黑墨。
红唇被百里奚用指尖抹开后，露出原本无血色的白，苍白的如同走入死亡洞穴的病人。
诡雅异俗。
抿紧病的发白的唇，颤抖的羽扇下，盈光闪烁。
避开百里奚毫不掩饰的视线，偏头却对上无疆的双眼。
温和且平静的目光下，似能看清她此刻内心深处的挣陷。
“你们早就知道了吧，我的身份，又何必在这阴阳怪气的说话。”
李青缓慢抬起眸，“不就是想从我嘴里听到实话吗，跟我来吧。”
让刘涛在原地看着昏迷的赵宏等人，百里奚几个跟着李青的脚步，来到她跟赵宏的睡房。
这个地方百里奚熟悉的很，那晚就是潜伏在这，跟着赵宏才成功进入地窖的。
此时院内空无一人，安静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走到书案，从里抽出一本书来，李青扬了扬手里的书，看向他们。
“你们就是看了这个，才开始怀疑我的吧。”
百里奚点头，没有否认。
一开始只是揣测，直到看到了《仙食》，她才开始怀疑老姚的真实身份。
“那你们，如何看我？”怯怯的看了眼无疆的方向，见他们无动于衷，然后凄然的笑出声来。
“一定很想把我千刀万剐吧！？”
无疆嘴唇轻启，心里默念一句佛号。
“比起这些，小僧更惋惜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
多少无辜的学员因为他们的浊欲死去？
李青弯了弯嘴角，讥笑道，“可我何尝想这样？要不是你们来扰乱我的生活，我又怎会变成今时今日这副模样！”
说着，猛然捂住耳朵，充满幽怨的目光死死盯着无疆。
又似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了无数个无声嘶喊的人。
百里奚眨了眨眼。
她说的应该就是进来迷宫历练的学员吧。
“明明我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不公，为何还三番四次的来打扰？”
“不…”
李青自顾自的呢喃道，“不是不公，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让我离开这，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