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图谋我什么
天色逐渐朦胧，被淡淡的云翳所遮住，瀑布嬉闹的水流，却更添她心底抑郁。
“楚冉”尹司清凝神注视着静静坐在地上的女子，目光中隐含担忧之色，冰冷的水流打湿了她的衣裳都不曾知觉。
他从未见过楚冉这副样子，好像万念俱灰般，神情失落，曾如明星璀璨的眸子早已不复往日光彩，变得黯淡无光。尹司清瞳孔微缩，一种难言的痛划过眼底，他缓缓俯下身子，伸手想要拂去她脸上黏住碎发，却被楚冉一歪躲去。
“尹司清，你为什么要帮我？”楚冉仰头看向他，声音微微颤抖，好似风中飘着的破碎羽毛，随时就要散去，那张冰冷麻木的脸上，却有温热划过。
对上那样陌生而异样的目光，他的思绪如同被抛入冰冷的寒潭，逐渐凝结窒息。
楚冉的手上还残留着点点鲜血，她竟然有些想笑，却做不出笑的表情。借助那瀑布冲击而来的清水，静静地凝视着那逐渐消失的颜色，刺骨的清凉渐渐唤醒了她的意志。
她的语气淡淡的，似乎熬干了所有的傲气：“四大家族弃我爹于不顾，你既作为四大家族之人，又何必与与我扯上联系？”
尹司清感受到自己的心仿佛被紧紧地攥住，顷刻间，收缩成了一团，他眸里的痛楚仿佛快要涌出，从腰间拿出一条手绢为她轻轻擦拭着那再次滚落的泪珠，久久无言。
楚冉扬手握住了那条手绢，呆呆的注视着那抹粉色桃花。那是她的，当初替尹司朗擦嘴留下的，不知何时竟在了他的身上。
她眉头一紧，四目相对，狠狠地盯着他，嘴角也被自己咬破了皮，随即低头轻笑一声，鼻头一酸：“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尹司清眼瞳倏然睁大，垂在身上的手微微松了松：“我”
楚冉用颤抖的手捂住眼睛，眼泪却不受控制湿了手心，许久才慢慢挪开手，满眸猩红：“尹司清，你们四大家族助朝廷残杀我央邺山满门，你现在又在图谋我什么？”
楚冉凝视着他那黯然的目光，密长的睫毛掩盖的双眸里慢慢地沉了下去，满心的悲伤与愤怒在胸口炸裂开来，沉重的令她无法喘息。
她不想再连累他
尹司清脸色一变，徒地伸手在她身后快速点了点，楚冉瞪大了眼睛，身子怎么也动不了。
“你做什么？”她心中蓦然一紧，脸色煞白，干涸的嘴唇微微嗫喏着。
尹司清轻轻地将她拦腰抱起，正色道：“你累了，我带你去休息。”
“放开我！我不要离开这里！”楚冉咬着牙厉声道，撕心裂肺般，声音却格外沙哑。
央邺山脚底的客栈，人来人往，举止之间，尽是笑谈。
“两位客官，里边请！”店小二笑盈盈地挥动着肩上的毛衣，迎了上来，扫过他怀中熟睡的女子，眼底划过一丝意味，谄笑道，“这可不巧了，目前只剩一间房了。”
尹司清微微一怔，冷冷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上了二楼厢房。然而那屋靠近楼梯处，上下来往之人，吵闹喧哗声一清二楚。
“没有其他？”尹司清轻轻将女子放到了床上，蹙起了眉沉声道。
“客官有所不知，此次武林盟主被伏之事，世人皆知，许多看客赶来瞅热闹呢，所以就只剩这间了。”店小二笑咪咪地将一切作为个笑话跟他说道。
尹司清眉心微动，扫过女子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内心涌动着难以遏制的沉痛。
门被轻轻关了起来，只剩两人，寂静的可怕。
“楚冉”尹司清俯身倒了杯清茶，踱步走到床边，注视着她那已然憔悴的容颜，眉目间氤氲着悲痛，无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醒了。”
尹司清轻点了两下，解开了她的穴道，递上茶水到她面前。楚冉紧抿着唇，阴鸷目色渗着寒意，猛地一挥就将茶杯打翻在地。
“啪”地一声，在这喧闹的客栈里，瞬间被淹没殆尽，丝毫没有惊起任何波动。
“放我走！”楚冉声嘶力竭地怒喝道。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
“楚冉，你想做什么？”尹司清神色肃然的脸庞上，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柔了些话语，“三日后，我陪你去。”
她脸色发白，不由自主的咬紧了嘴唇，扶着床幔的手微微一滞，无声的垂落下来，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咚咚咚”，店小二敲着门从屋外进来，打量了室内沉重的气氛，立即识趣地噤了声放下菜肴，便退了出去。
“吃饭吧！”尹司清静静地瞥了她一眼，夹了点菜，递到她面前，见她没有动，冷冷道，“不是想要救你爹？身体垮了，你指望谁？”
他眸色一深，薄唇冷了几分，“难道靠你那个三师兄？”
“住嘴！”楚冉冷冷得横了他一眼，立即抢过他的手中的饭，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握紧，囫囵地哽咽道，“他已经不是我三师兄了”
尹司清眼里闪着刺痛的光，手指攥成拳头，凝视着她那滚落的眼泪，又缓缓松开，指腹轻划过她眼角，深深吸了一口气：“慢点。”
楚冉心骤然紧缩，目光微微一动，略显苍凉的嘴唇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
夜晚拉下序幕，酒楼里的喧闹已然散去，静谧的有些诡异。
“早点休息。”尹司清静静坐在桌前，凝视着抱着双腿缩在床角的女子，桌台上烛火闪烁，而她却埋在一片阴暗之中，孤独又无助。
“司清，不要对我这么好。”她缓缓抬起头，那双眸子空洞无神，似乎抽干了灵魂，尹司清心里一阵苦涩，眼眶微微发热，拼命压制住那翻涌而上的心绪。
“楚冉”尹司清张了张嘴，从床边扯出被褥往她身上挪了挪，双眼疲倦黯淡，又淡淡重复了句，“睡吧。”
楚冉眸色愈浓：“你呢？”
尹司清在原地僵了，对上她那红肿的眸子，缓缓道：“你先睡。”
楚冉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苦笑道：“我不想睡，陪我说说话。”
“好。”
楚冉闻声眉头微微舒展，裹着被子坐在床边，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尹司清立即会意，抚了抚长袖，移步坐到她的身边，轻声道：“你想聊什么？”
楚冉眼底闪过一丝痛楚，缓缓道：“今日三许子意说南逍阁的事情，你知道么？”
他脸色沉了些，微微点了点：“我曾告诉过你，四大家族各有自己所属的事务，自当今天子登基后，对当地政策变动，南逍阁发展越发艰难，连带着入门弟子也逐渐稀少，慢慢落败。”
“什么事务？”楚冉蹙起了眉，追问道。
“石矿。”尹司清抬眸，瞥了她一眼，应声回道，“受影响最大，想必他也是为了家族才与朝廷来往。”
楚冉定了定神，嗤笑一声，嘴角噙起一丝嘲意：“确实伟大，都可以将养他长大的地方送入地狱。”
她瞄了眼身侧男子暗晖不明的神情，敛了神色：“那你呢？和你爹”
尹司清身子一僵，周遭似掉入了寒潭，沉默片刻，开口道：“司朗是我爹和我娘婢女所生。”
楚冉不可置信地攥紧了床单，烟柳般的眉梢微扬，她眼睫轻垂，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爹无意犯了错，娘亲却因为他放弃了年轻时承诺，一气之下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尹司清清隽的面容逐渐布满了阴云，却仿佛只是在陈述别人的事，“而那婢女也因生产损伤太重，没多久就逝去了，只留下尚在襁褓的幼儿。”
“司朗很黏你。”
尹司清依旧半垂着眼帘，却缓和了丝柔意，点了点头：“是我将他带大。”
“如果你爹也参与了此次事情，我们便不会再如此坐在这里。”楚冉神色晦暗了几分，从鞭子上将那璎珞取了下来，平和的偏头看向他，“物归原主。”
尹司清凝视着那空中摇晃的璎珞，心里仿佛空了一片，随即起身，幽深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去：“早点休息。”
楚冉捏了捏手心的璎珞，鼻头忽然发酸，眼底浮现一片水雾，躺了下去，侧着身隔着床帘隐约望着静坐在桌前的男人，烛光掩印着他的脸颊，似乎格外清冷。
她的心里一慌，急忙转身面向了床内，久久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尹司清心头一紧，目光里是红烛燃烧的火焰，深深地吹了口气，屋内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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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啊，那就是武林盟主，真是狼狈！”
“这种叛徒就应该立马处死。”
“杀死楚照天，还江湖安宁！”
“杀了他！杀了他！”
楚冉拼命想要拉住他们，可那刀一寸一寸划在楚照天的身上，血染红她的衣袖，淡粉的罗裙越发阴森凄怆。
“求求你们不要”楚冉半蹲身下来，眼里满是祈求，痛哭着，嗓子如同被禁锢住，怎么也发不出声。
画面一转，她被捆在了木桩之上，而挡在她身前的男人淡漠清逸的脸颊上沾满了鲜血，一袭蓝衣污成了血色。
“尹司清，你为了这女子竟遭这大不韪，真是可笑！”顾合云嗤笑道。
尹明风缓缓从人群中走出，灼灼的目光好似一把尖刀，无比冰冷：“既然你要维护这叛贼之女，今日起你再不是我儿子，生死皆与我无关。”
“放箭！”他猛地一挥手，四周如密网般的箭直冲他而来。尹司清瞳孔骤缩，张开双臂，紧紧将其掩在怀中。
“不…不要！”楚冉只觉得耳边轰隆轰隆，她想要推开他，可是被绑着手脚早已无法行动，她浑身颤栗，费力地蠕动着苍白无血的嘴唇，“司清…不要……”
“若没有你，司清不会死！”尹明风淡漠无情扫过那已然没有生息之人，从牙缝里冷冰冰地抛出几个字。
是啊，若没有她……
“你们都离开我了，不…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楚冉绝望地断断续续喘息着。
“楚冉！”尹司清轻轻唤着她，手掠过那落下的眼泪，心里一痛。
“不要…不要……”楚冉猛地惊醒，目光扫过四周环境，对上眼前那满脸担忧的男子，长久压抑在心头的悲愤，一齐爆发出来，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周身不住地颤抖，抽泣道，“对不起…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