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
自从玄霜派借着玄霜太上长老的东风再次崛起, 重新迈入四大宗的行列之后，宗门每十年举办一次的剑意大比，就被办得一次比一次盛大。
现如今, 玄霜派的剑意大比对宗门的管理者来说, 最重要的倒不是比试本身了，而是趁此机会广邀兄弟门派的代表, 向他们展示宗门的强大。也以此来震慑有可能的敌人。
所以每次剑意大比一结束，玄霜派如何如何强大的消息就随着来观赛的外宗弟子传播开去。
也不怪玄霜派如此在乎面子方面的问题, 实在是被各门各派欺负了几千年，他们再也不愿意过回那样的日子了。
所以百里元武和百里秋他们才非要玄霜做老头的打扮, 在每次有重要活动的时候出来溜一圈。
时刻提醒大家，玄霜派现在的太上长老在辅助术方面比当初的老祖还要厉害。
因为有了玄霜，宗门终于回归正轨, 连续平静了好几百年，让弟子们得以安心修炼。
但由于恢复正轨的时间还不够长，不足以让宗门培养出一批厉害的修士。所以一切还都得依靠玄霜。
有玄霜对弟子们修为的加持, 大家出门参加秘境或比赛也够用了。
宗门的每一个决策者, 都坚信玄霜派距离称霸整个大陆, 缺少的只有时间而已。
只要再给他们两千年, 就可以轻松地把其他三大宗踩在脚下。
玄霜派第一次崛起是因为老祖百里贺。
百里贺带给他们的不只是一个强悍的护山大阵，还有对宗门每个人战力的提升。
所以玄霜派的没落, 是因为百里贺的陨落。
宗门第二次崛起, 是因为玄霜太上长老。
她带给宗门更加强悍的护山大阵，以及对弟子们更大幅度的战力提升。
可他们没有吸取经验教训, 仍旧把宗门的兴衰全部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
所以非但没有想办法找寻其他出路，反而父女两都丧心病狂地努力做着同一件事：控制玄霜。
好在她的天资太过于逆天，只用了区区几百年就去了谁都去不了的玄冰塔深处, 这才寻得一线生机。
此时在看台最中间的台子上，百里元武正在和玄霜派周边的几个宗门的宗主谈笑风声着。
其中有个斩海山庄的陈庄主，语气谦卑地问道：“不知道可否问一问，太上长老他老人家现在在玄冰塔的多少层修炼？”
百里元武心中大喜，他就在等着别人问这个问题，好跟大家炫耀炫耀。
他表面上看着仍旧淡然，提起玄霜太上长老时也是一脸的谦卑，“太上长老的辅助术已经超过宗门老祖，突破到玄冰塔的第十三层了。”
这话说完后，周围自然是各种恭维和艳羡。
不是百里宗主有意隐瞒玄霜的实力，而是玄霜骗了他。
她已经住到地下十六层的事，只有慕风知道。
而且百里元武和百里秋并不知道她的修为已迈入了大乘境的大圆满。
为了安全，近几百年玄霜每次出玄冰塔以及和母亲见面，都是分出一个元婴后期的分身，出现在大家面前。
她的本体几乎从不离开玄冰塔底层。所以出来后不论发生多大的事，她都是安全的。
百里元武的修为是大乘初期，比玄霜低三级。
不同的是，他已经停在这个级别一千多年了，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突破的希望。
实际上能从元婴大圆满突破到大乘境初期的修士，整个修真界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所以百里元武一直以为到了大乘境，他就做什么都比以前稳了。
玄霜的辅助术厉害不代表修为也厉害。
修真界也曾有过很多天才，一开始他们在修为方面进展迅速，但是到了某些等级后，突然就会因为无法突破到下一等级而停止成长。
百里元武每每想到玄霜身上还有个噬心咒，就会安心不少。
他认为玄霜就是为了崛起玄霜派而存在的，这辈子只能一直被他掌控在手心里。
而玄霜隐藏实力，是为了让他们对自己放松警惕。
因为她发现，每当自己在修为上跨过一个大境界，或者在辅助术上有大的进步时，百里元武他们一方面因为宗门的整体实力得到提升而欢喜，另一方面又生怕控制不住她，总会因为她的升级，而强制给她带上更多枷锁。
苏幻和宋承望、宋泽等等四十个人一起坐在特意给灵剑宗留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很好，离主看台和斗武场都很近，不但看得清楚，甚至在周围不吵的时候，还能清楚听到斗武场上的修士说话的声音。
在所有人都到齐，大比即将开始的时候，玄霜太上长老披着他那个标志性的带帽子的黑色大斗篷，在百里旭、百里皓等人的陪伴下从斗武场的入口走进来。
现场所有玄霜派的修士，从宗主到外门弟子全部起立，目送他缓缓走到主看台最显眼、最中间的那个位置，坐在了百里元武亲自扶正的椅子上。
百里元武在玄霜坐好后，朝他深深鞠躬，玄霜派所有弟子跟着一起鞠躬。
然后百里元武直起腰，回到旁边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所有弟子才跟着再次坐下。
百里旭和百里皓也去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玄霜坐在最中间，百里元武等宗门管理者都坐在他两侧的位置上，但跟他隔着一些距离。
从周围的玄霜派弟子和兄弟门派弟子的位置看过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玄霜坐在最前面、最中间的位置，其他人好像都是不起眼的附属品。
剑意大比正式开始前，和以往一样，先是副宗主讲话，然后有请宗主讲话，待宗主讲完后再有请玄霜太上长老讲话。
过去的剑意大比或其他大型活动，每到百里元武带着十二分的恭顺，请太上长老讲话的这个环节，玄霜都是坐在那里轻轻朝大家挥一挥手，在收获无数崇拜者的尖叫声后，就示意副宗主比赛开始。
可今天，她却点了一下头，然后站了起来。
现场一下静了下来。
静得落针可闻。
紧接着周围像是炸了锅。有很多修士疯狂地向玄霜挥手。
座位离玄霜大约有一丈远的百里元武见她和以前的表现不一样了，掩在袖子下的手不由紧了紧，额上也冒出一排小汗珠。
玄霜朝大家抬了抬手，现场再次恢复寂静。
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身量不高，头戴兜帽，胡子又长又白，但从来都看不见容貌的小老头。
玄霜开口了，她在声音中加了灵力，好让现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欢迎大家来玄霜派做客。”
因为她说话用的还是老头的声音。百里元武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他想多了。
至少玄霜还在努力配合着这他们的要求，仍旧隐藏着自己的身份。
百里元武轻轻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是他多虑了，玄霜的小命还攥在他们手里，她怎么敢不听话，除非不想活了。
想到这里，他刻意让自己的坐姿更加放松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以为玄霜说完这句话就会坐下去的时候，她那刻意练习出来的，苍老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家都是自己人，今后这玄霜派你们想来随时可以来。”
他的崇拜者们都没弄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哗啦啦地鼓起了掌。
这时只见玄霜双手掐诀，结印的速度快得旁人都看不清。
她只用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就结好印，并且毫不迟疑地朝着两个她几百年前就算好的方位，隔空打出印记。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修士们，不管是不是玄霜派的，全都一头雾水。就连百里元武也不明白玄霜打出的那两个印记有什么作用。
玄霜继续说道：“我觉得比赛最起码要公平公正。你们说呢？”
她停下来，隐藏在帽檐下的嘴角微扬。
周围的徒子徒孙们盲目地点头附和。
百里元武的额头又开始冒汗了，这次连手掌心都在跟着冒汗。不知道玄霜想做什么，总觉得不太妙。
他突然站起身来，不再提心吊胆地琢磨玄霜的意图，而是打算直接制止她。
百里元武两步走到玄霜旁边，一副要扶她的样子。
他刚伸出手，就听玄霜用那个苍老的声音命令道：“不用扶，你坐回去。”
百里元武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现场这么多人看着。修士的目力和耳力都很好，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讪笑着，“太上长老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弟子来办。”
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睛看向坐在后面的百里秋。
百里秋对着父亲微微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此时玄霜又一次吩咐道：“你坐回去。”
百里元武还不甘心地站在旁边。
玄霜见他想开口说话，怒道：“老夫护着整个玄霜派，却连话都不让说？这是什么道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百里元武知道要出大事，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
他说：“请让弟子帮您……”
百里秋知道父亲这是要强行带走玄霜了，她连忙起身，准备过去帮忙。
可就在百里元武伸出手的一瞬间，玄霜抬手给自己罩上了一个小小的防护禁制。
禁制撑起的瞬间立即把百里元武伸出的手隔绝在外。
就这么点时间，百里秋已经到了近前，她拍了一下禁制，用听起来很柔和的语气命令道：“太上长老这是做什么，还请打开禁制。”
副宗主以及几个大长老终于坐不住了，也纷纷围了过来，询问情况。
周围议论纷纷，特别是兄弟门派的代表们，都在用各自的方法跟宗门联系，传递大比现场的所见所闻。
宋泽也把自己的见闻传回了宗门。
玄霜这个人太重要了。
他和玄霜派的关系直接关系着整个大陆的格局。
玄霜派一旦失去他，只需几百年就会再次没落。他们迟早会被第二次踢出四大宗。
待护山大阵变弱，玄霜派的人若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实力还死活都要继续占着这个灵气充盈的宝地，便又会过回经常被欺辱的日子了。
至于这一切多久到来，还得看护山大阵在失去玄霜太上长老的支持之后，能撑多久。
当年玄霜派的老祖感觉到修为有不稳的趋势，推断出自己的大限将至，于是直接自我献祭给护山大阵，才给宗门争取了两千多年的太平时间。
可惜，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宗门却一直裹足不前。
像百里秋这样的大长老，更是在护山大阵护不住宗门的时候，既不修炼也不培养弟子，而是一心到处寻找天资卓绝的修士，并强行绑回去，抹掉对方的记忆，然后用各种残忍的手段逼迫对方成长起来，替代玄霜派的老祖来庇护宗门。
当初百里元武是不赞成她这么做的。
倒不是他善良，而是因为他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的天资如老祖那般惊艳了，花多少时间都不可能找得到。
没想到百里秋的运气很好。不但真给她找到了，而且还是个很好掌控的小孩子，甚至这个小孩子的资质比老祖还要惊艳绝伦。
当初老祖努力无数次都拿不下的那柄灵剑，在见到玄霜后，立即点头，表示愿意结契。
再说回大比现场。
就在这时，有两个玄霜派的弟子如同疯了一般，御剑疾驰而来。
他们往地上一跪，抖着声说道：“宗主，属下有事禀报。请借一步说话。”
百里元武只觉心里咯噔一声。
他看了玄霜一眼。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一定和玄霜有关。
他一直担心有一天会控制不住玄霜。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吗？
百里元武一直以为最坏的消息是，玄霜死了或者不受他们的控制了，宗门再次失去依靠。
可是来汇报的弟子带给他比想象更坏的消息——玄霜派的护山大阵，没了。
当初护山大阵变弱，但至少还可以用来阻止凶兽、散修和一般的乌合之众。
所以欺负他们的都是其他宗门的修士。
这些人做事至少也得找点理由，不好意太不要脸。这才让宗门在忍气吞声的情况下，坚持了这么多年。
现在是大阵直接没了，没有屏障了。
那岂不是等于大门天天开着，不管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如果谁都能来的话……
后果不敢想象。
百里元武极为沉默地跟在两个弟子身后，去确认这件事。
他的脑子飞快运转，已经开始思考等下要怎么跟玄霜谈判了。
百里秋不知道父亲去做什么了，但她知道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情。不然父亲绝不会在这个关头走开。
她想尽快从新掌控玄霜，也顾不得周围还有其他人了，语气变得比往日更加温柔，“霜儿，咱们去玄冰塔聊一会儿吧。有什么想法你尽管提，好不好。”
玄霜嗯了一声。
百里秋心中稍定，可她一口气还没喘完，就见玄霜突然伸手一把将假的白胡子扯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现场一下静了下来。紧接着周围好像突然炸了锅一样，议论声大得震天。
宋承望瞪大了眼睛。
胡子竟然是假的？
他想看看玄霜的真实样貌。可宽大的帽檐垂下，将他的容貌完全遮住。宋承望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一直拉着他胳膊的那只柔软小手，突然捏了他一下。
宋承望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苏幻。
自从玄霜出现开始，她就主动拉住了他的胳膊，并警告他不许离开座位。
宋承望怕玄霜一个人被那么多人围着会吃亏，想去禁制那边照应一二，苏幻拉着他胳膊的手却更紧了，“那边用不着你。”
这句话说得很不客气，却奇异地让宋承望安静下来。
百里秋看着地上的白胡子，半天才咬着牙质问她，“你做什么？”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声音被下面的议论声盖住了，根本就听不到。
百里秋扯开嗓子冲着禁制里的玄霜大喊，“你立即撤了禁制，跟我走。”
玄霜看向百里秋，藏在帽檐下的唇角再次轻轻上扬。
下一秒现场突然静了下来。
所有玄霜派的修士都愣住了。每个人都在着急地检查着自己的修为。
因为他们集体失去了太上长老对修为的加持。
百里秋也不例外。
直到这时，百里秋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玄霜今天是打算直接翻脸了。
趁着周围吵闹，她压低声音对着禁制里的玄霜威胁道：“你现在立即停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还可以允许你提三个条件。”
玄霜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这次用的是她本来的声音。
周围围着的人很多，百里秋无法明目张胆让她用回那个苍老的声音，只能咬着牙郁闷地喊她，“玄霜，别笑。”
玄霜像是疯了一样，根本就不理百里秋。
她笑了许久，才停下来。
自从有记忆以来好像就没这样笑过，玄霜觉得很舒爽。
“母亲，看在我帮玄霜派从回四大宗的份上，你把我的记忆还给我吧。”她说话时，一直带着灵力，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围和百里秋一起围在禁制周围的几个玄霜派的大长老，全都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百里秋。
仿佛都在问，太上长老怎么变成小姑娘了，又为什么叫你母亲？
百里旭和百里皓对视一眼，也围了过来。
百里秋闭了闭眼，想到现场还有许多星月宗的修士，她压抑住胸口滔天的怒意，用尽所有力气才维持住平稳的声调，“好，只要你立即随我去玄冰塔，我就答应你。”
玄霜嗯了一声，然后抬手掀起那个总是遮住她容貌的大帽子，语气冰冷地说道：“可以，但你得先说一说，你是怎么把我从星月宗的江家偷到玄霜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