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叶司采简简单单，没有温度的两个字，让洛逸的火气又窜高一大截。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从牙缝里硬是挤出来两个字，“站住。”
眼看就快走到大门了，叶司采略微犹豫后，还是停住脚步转头看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种毫无波动的眼神让洛逸差点原地爆炸。
洛逸看起来温和爱笑，实际上脾气暴躁，出手狠厉。
作为剑尊的儿子，他的地位并不比宋承望他们兄弟俩差。甚至因为宋父产量高，儿子多，而剑尊一共只有两个儿子，所以洛逸受到的关注更多。
“叶司采，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洛逸的声音低沉又清冷。
他手中那柄银色长剑的剑气在书房中纵横。
洛逸是灵剑宗金丹中期弟子中剑意排名第一的剑修。
就连金丹后期的宋泽在剑意方位都不如他。
五级灵剑在他手中，气势足以让金丹初期以下的弟子下跪匍匐。
叶司采的视线毫无波澜地掠过他手中的剑。不但没有下跪，还抬了抬下巴。
宋承望想起在古微秘境初见时，她没有对自己释放的威压屈服。心中好奇，面对金丹第一剑修的剑意，她能坚持到哪一步。
宋泽在洛逸幻化出灵剑的时候就提高了警惕，洛逸那人有时挺疯的，要以防万一。
同时叶司采的反应也让他很疑惑。
在这么强的剑意之下，她怎么不跪？
“算了，洛逸，让她走就是了。”宋承望喊他。
洛逸哪里肯听，他的剑意不断攀升，只想看她匍匐在自己脚下，“难得碰到个硬骨头，承望，你不想看看她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吗？”
叶司采从头到尾都没看洛逸一眼，“你在浪费时间。”
她说话一如既往的缓慢、冷清，不知为何，房里三人都怀疑她这是在嘲讽。
“你凭什么……”
跟随声音一起的，是洛逸直直刺过去的一剑。
叶司采一动不动地看着刺向自己心脏的剑尖，任它越来越近，明知道不躲会死，却不闪不避。
洛逸没想到竟然有修士看到剑刺过来不躲，就站着让人捅的。
此时想收手，却是来不及了，只能竭力改变出剑的方向。
由于他们太近，洛逸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只是将剑尖稍微抬起了一些。
宋承望察觉洛逸的动作时，立即扑过去，却是来不及了。
只听“噗——”的一声，是皮肉被刺穿的声音。
鲜血四溅，叶司采淡蓝色的弟子服染上血后，看起来异常妖冶。
洛逸手中长剑刺入叶司采的左肩，并且直接刺穿了她。
剑身从她背后冒出去三寸。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宋泽倒吸一口冷气。
下一秒他赶紧过来点了叶司采的几处穴道止血。
宋承望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让燕鸿去找医修。
洛逸眼尾微红，不敢置信地望着叶司采没有温度的眼睛。
她冷冷地看着他，“你捅歪了。”
“你……”
洛逸无语。
宋承望无语。
宋泽无语。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若不是宋承望能清楚看到叶司采额上大颗大颗的冷汗，光听她声音的话，根本就听不出来她被捅了。
洛逸的怒气全消了，“你，你……为何不躲？”
“因为，没人能强迫我。”
她看着他，眼神坦然，声音仍旧平稳、缓慢。
听到这话，洛逸的手突然有点不稳，抖了一下。
插在叶司采身体里的剑跟着抖。疼痛让她忍不住闭了一下眼。
宋承望赶紧用手紧紧握住了洛逸持剑的手，稳住剑身，不想她的伤口继续扩大。
宋承望额上的汗看起来比叶司采的还要多。
他声音低低的，仿佛是在安抚自己，“医修离致远阁不远，马上，马上就到了。”
叶司采的脸色越来越白，“不需要医修。你把剑拔了。”
宋承望瞪大眼睛，“现在不能拔剑，等会……”
洛逸眼中满是震惊之色，看她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宋承望的话还没说完，叶司采突然握住他的手，想都不想就用力一推，同时人往后退了两步。
她推的时候，宋承望不敢用力往前送剑。
于是，剑就这样拔出来了，更多鲜血飞溅而出，三人的脸上、身上都沾上了鲜红的血点。
尤其是沾到宋承望月白色的衣衫上，异常刺目！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对周围情况的反应变得迟钝。
叶司采的脸色在血点的映衬下，看起来几近透明。
刚走开的宋泽立即又回来给她点穴止血。
可是由于剑被拔出，加上她肩上的是贯穿伤，点穴的效果不是很好。
叶司采对着宋泽一抱拳，毫不犹豫地往外走，鲜血一路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板上。
宋承望愤怒地喊她“站住”。
这次叶司采没再理睬。
宋承望从没见过这么倔强的女修，两步追上去，也不跟她啰嗦了，直接抬手一掌将人劈晕。
他伸手接住叶司采下坠的身体，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这个书房的最里面有个房间，是宋泽平时用来打坐和休息的地方。那儿有一张大床。
宋承望问都没问，直接就把叶司采往那个房间抱。
这女人特别轻，他觉得手里好像没什么重量，再加上她煞白的脸色，宋承望第一次觉得生命很脆弱。
叶司采的胸口轻微起伏，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楚传递到他的掌心。
宋承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冰冷。
宋泽愣了一下后，赶紧冲到前面开房门。
宋承望也顾不得叶司采一身的血，直接把她放在床上，随手拿了些衣物，两只手一前一后地将衣物按压在伤口处止血。
医修怎么还没到？
他不住看向门的方向，望眼欲穿。
“现在急有什么用？”宋泽终于忍不住责问他，“你就站在旁边，连个人都看不住？？”
宋承望内心无比后悔，却嘴硬道：“她，她是不是脑子不好使，看到剑竟然不躲。”
宋泽抬高音量，“躲不躲是她的事，救不救是你的事。”
“还有你。”宋泽看向洛逸，“你捅她做什么？是谁教你拿剑指着同门的？”
洛逸难得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悔，却仍旧嘴硬，“我已经尽力改变剑的方向了，但凡她能稍微动一下下，侧开一点身，也不至于这样。”
宋承望的双手按在叶司采的伤口上不能动，听洛逸这么说，不由更加烦躁。
宋泽气得牙痒，“你，你……立即去灵云峰后山反省。”
话音刚落，医修白乐山终于带着助手一起冲了进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突然拥挤了起来。
除了躺在床上的叶司采，和按着她伤口的宋承望之外，房间里还有宋泽、洛逸、燕鸿、医修以及助手，共七个人。
按着伤口的宋承望留下来帮忙，其他人都被请了出去。
叶司采受伤部位的衣物被白乐山剪开，他查看伤口后，仔细撒上药粉，用柔软的白麻布包扎。
麻布包了几层后，结还没系好，血就已经渗出来了。
白乐山“啧——”了一声。在伤口附近又垫了些麻布。
处理伤口的整个过程，叶司采一直没醒。
她额头硕大的冷汗不断滑落，偶尔还会皱眉或者发出一两声极度压抑的闷哼。
白乐山眼中带着不忍，“师妹即便是处于昏迷之中，也在极力压抑自己，尽量安静地忍受疼痛。怪可怜的。”
宋承望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紧抿着唇，不答话。
他知道白乐山实际想说的是：你们别欺负她。
他想告诉白乐山，他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屈服而已。
可这话却说不出口了。
白乐山交代这伤只能静养，让他每隔一会儿就给叶司采喂一点水之后就走了。
邢小霜还什么都不知道，在外面认认真真地打扫着卫生。
当她被带进书房最里面的房间，闻到浓郁的血腥味，看到满身是血，气色难看的叶司采时，感觉腿脚发软，有要晕过去的迹象。
一旁的宋承望拽了她的胳膊一下，手上微微用力，“别添乱，喊你来照顾她的。要晕也得等她醒了你才能晕。”
邢小霜根本说不出话了，只点了一下头，暗暗掐着左手的虎口，强自镇定。
宋泽临出去之前交代道：“如果叶司采醒了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就在外面那间书房里。”
邢小霜扶着床沿，定定的看着叶司采。
发现她脸上的血点已经干涸，颜色变深，显得特别刺眼，想打些水帮她清理一下。
邢小霜推开房门，等在门外的燕鸿立即问道：“邢师妹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邢小霜感激地点头，“那麻烦燕师兄打一盆水，我想帮采采清洗一下。”
“好。”燕鸿立即就去了。
邢小霜发现任何时候开门燕鸿都在，他还会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一些热水过来。
白乐山给叶司采的药有助眠作用，加上她本身失血太多，这一觉竟睡到天彻底黑了才悠悠转醒。
叶司采睁开眼，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习惯性地用胳膊撑床想坐起身，却牵扯到了伤口，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感到一阵眩晕。
左肩上突然传来的钝痛让她的脑子瞬间清醒，记起了之前都发生过什么。
“采采。”
邢小霜听到声音奔到床边看她，眼眶又红又肿。
叶司采缓了一下，待到没那么晕了，才轻轻嗯了一声。
邢小霜把桌上一碗水端过来凑在她嘴边，碗里插着一根麦秸秆，方便她躺着喝。
“采采，你流了很多血，要多喝水才能尽快把血补回来。”
被她一说，叶司采也觉得口渴，咬住麦秸秆吸了几口，半碗水下肚。
水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
叶司采的视线在房间里逡巡一圈。
周围很陌生，窗外黑漆漆的，屋里的光线全靠墙上挂着的一颗夜明珠。
邢小霜吸着鼻子问道：“采采，你怎么样？我喊医修过来看一眼吧？”
“不用，这点伤很快就好了。”叶司采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差不多，说话仍旧不疾不徐的。
“你等一下。”
邢小霜拿起桌上的一根长棍，走到墙边挑起墙上挂着的一块黑布，露出里面的夜明珠，两颗珠子交相辉映，房间里立即亮了不少。
暖暖的光让叶司采稍微放松了一些。
还没完，邢小霜又挑起两块黑布，原来是四面墙上都各有一颗夜明珠，一共四颗。
夜明珠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叶司采都能地看到邢小霜眼睛里的红丝，她的眼睛本来就大，肿了之后显得更大了。
邢小霜终于可以问她最想问的问题了，“采采，是谁伤的你？”
这个问题她问过宋泽，也问过燕鸿，可是他们都摇头不语。
叶司采:“洛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