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成亲(下)
盖头落下,卫初宴的眼前,蒙上了一层鲜亮的红,喜庆的锣鼓声传来,好像有许多人涌了进来,有人高呼吉祥语,卫初宴却只听到赵寂潇洒的笑声,她在唤:“卫初宴。”
卫初宴、卫初宴。
赵寂满口只有她地进了门,被身旁人提醒:“莫要这样急,恐唐突了新娘子。”
赵寂这才低了声音,只是似乎嘀咕了一句:“我唤我自己的娘子,也会唐突么?”
这声音虽低,却叫卫初宴听去了,她掩在盖头下的红唇不由一勾,先前的忐忑消失无踪。
赵寂很快过来牵住了卫初宴的手,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卫初宴时,看不见人的新娘子颤了一颤,可她俩也只碰了一瞬,四周便传来调笑声:“莫急莫急,这可不合礼节哦。”
赵寂被人扯开了,卫初宴很想掀开盖头看一眼,然而她也知这不合礼法,于是忍住了。
很快有一根红绸被放到卫初宴手中,她刚握住,便感觉另一头传来拉扯感,是赵寂迅速地拿起,带笑道:“可要抓好了,我带着你走。”
卫初宴轻轻“嗯”了一声,满屋子的人便瞧见那艳色无双的赵寂灿然一笑,紧接着,两位新娘子在众人簇拥下往房门外走。
看不见前路,卫初宴只好低垂着头,紧紧盯着脚下,如此这般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忽听前面的赵寂“啧”了一声,似乎等不及道:“这样也太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四周忽然传来一片惊呼,卫初宴正茫然,忽然感觉腰间一紧,一阵赵寂独有的桃花香传来,卫初宴只感觉,自己忽然腾空了,周围的叫喊声更大了,却压不过赵寂那爽朗明快的声音:“别怕,我抱你走!”
卫初宴明白过来,便有些惊慌:“放我下来。”
可赵寂却只是笑着,将她抱的更紧了,卫初宴平生第一次这样被人横抱起来,正茫然无措间,她的盖头忽而微微飘开了一瞬,她看到赵寂带笑的眉眼,呼吸一滞,后面就默默抬了手,将赵寂的脖子环住了。
好了,明明是两厢情愿的事情,虽则赵寂的行为惊世骇俗,然而她一个坤阴都娶了乾阳了,再出格些也无妨。大伙儿渐渐释然,恢复了笑模样,一路簇拥着两位新娘子到大门外,那里原本停了一顶奢华舒适的花轿,赵寂也已经走到轿子前了,然而她的脚步忽然顿住,之后却转了身。
“卫初宴,我们骑马好不好?谁说新娘子便不能骑马呢?”
卫初宴又是一惊,还未出声,便感觉自己的双脚落在了地面,她才刚站稳,身旁便传来赵寂利落上马的声音,夹杂马儿愉快的嘶吼,卫初宴忽然听见赵寂说:“抬手!”
卫初宴心念一动,伸出一只手,便被赵寂握住,一股大力直接将卫初宴潇洒拉上了马。
卫初宴看不见,原本有些摇晃,腰间却很快环上赵寂的一只手,令她牢牢被拥在了赵寂怀中,桃花香更浓郁了,卫初宴侧头想看看赵寂,却因盖头阻拦而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马儿跑了起来,追着风一般,卫初宴原本该觉得这样不好的,然而随着马儿奔驰,她却渐渐生出一股快意来。
又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是了,洒脱不羁,这才是赵寂。
赵寂驭马一路疾驰,风声呜呜地,卫初宴从她对马儿的轻喝中觉出了十万分的迫不及待,她奇异地懂得了赵寂的心情,自己也快意起来,忽然抬起手,将盖头掀了起来,又引得一片哗然,唯独赵寂是笑着的:“早该如此了,卫初宴。你看,今日这条长街,都是来为你我祝贺的人!我赵寂要娶的姑娘,合该受到天下人的祝福!只可惜,长安城中,也就那么几人。”
卫初宴一看,道路两旁都是人,此时正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她们这边看,眼中满是痴迷与羡慕,只是不知道是羡慕卫初宴还是赵寂。赵寂似乎料到了这情形,早已派了许多健仆来阻拦人群,卫初宴是不知道,因为想要这盛大的祝福,赵寂早在昨日就开始在街上撒钱撒喜糖,是以才会如此热闹。
一路飞驰,到了赵寂的宅院,喜堂之中,赵寂却忽然慢了下来,卫初宴也重新盖上了红红的盖头。有慈祥的老者在一旁高声祝福祷告,乐声也一直未停,流水席从宅院摆到了府外的街上,当然,还不到入座大快朵颐的时候,新娘子们还要合礼。
洗净双手,对坐而食,此后便是合卺礼。圆润的葫芦被一分两半,以红线牵着,盛满美酒,赵寂拿了一半,又利索地将另一半递到卫初宴手中:“合卺了,卫初宴。”
卫初宴喉咙间干涩不已,似乎正该饮这口酒:“好。”
她是未看到,听她这一声“好”后,赵寂那笑盈盈的模样。
合卺、解缨、结发,两束漆黑的发丝扎在一起时,卫初宴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当然,其实还要拜堂。
拜堂入洞房。
礼已大成,卫初宴被送到喜房,她向来是个自持的人,哪怕独自一人,也并未掀开盖头偷看一眼,肚子饿了,也能忍住,一直端坐在那里,似乎平静似水地,等着夜来。
等那个人来。
赵寂在做什么呢?应是在宴请宾客,他们爱祝酒,也不知赵寂会不会喝多了,说起来,相识许久,卫初宴却从未与赵寂一同饮过酒,也就不知道那姑娘的酒量。
卫初宴的担忧并未成真,不多时,赵寂便微醺着来了,她一进门就直奔卫初宴那里,卫初宴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转而眼前一亮,是赵寂掀开了她的盖头。
夜深了吗?卫初宴没来得及看天色,又紧张起来,一声“赵姑娘”脱口而出,随即她的唇被赵寂的一根手指抵住了,那姑娘不赞成地望着她:“怎么还唤赵姑娘?唤我一声‘娘子’听听。”
卫初宴脸微红,不知是被红烛映的,还是怎的,她微微往旁一侧,眼睫轻颤,嘴里道出一声:“娘子”
赵寂眉开眼笑:“现下,你也是我的娘子了,娘子,娘子。”
她说了几声,卫初宴的头便越垂越低,直到被赵寂勾起下巴:“怎么不看我,我不好看吗?”
卫初宴略微慌乱地将她瞧着:“自是、自是好看的。”
赵寂笑:“你也好看,我本以为你这般清幽如兰如竹的人,是不好浓妆的,然而今日一见,才知道卫初宴化起婚嫁的红妆来,也是极美的。”
此刻的卫初宴真可谓是美而不妖、谦谦如玉,赵寂仔细看去,见她眉宇间清冷如雪,但又好像满是温柔,赵寂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而如今,这个姑娘,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了。
赵寂便想去亲卫初宴,被女人慌张躲开了:“我还未下妆,也并未洗漱,快一整日了”
赵寂被她提醒,拍手道:“我也未洗呢,这一身的酒气与荤腥气,也是,就这般入了洞房可不好!”
是谁?随随意意地便将洞房挂在嘴上,又令房中的另一个新娘子臊红了脸。
便各自去洗漱。高门大户,洗浴房都不止一间,甚至有温泉池子,卫初宴其实并不适应,然而今日特殊,她将那些抛开,只仔细清洗自己,其实她这般爱洁,身上是寻不到什么污秽的,然而她今夜却洗了许久许久,直至月上梢头,她才磨蹭着回了房,一进门,便听到赵寂的声音:“洗了这么久,我都要去寻你了。”
卫初宴潮红着脸蛋往床边走,青丝浅落薄薄香肩,虽已认真擦了,却还是带着湿气,她换下了嫁衣,却因今日大喜,还是着了准备好的红衣,绯衣雪肤,竟也清绝脱俗。她的衣衫总是规整,好似一本正经,然而赵寂却从她身上望见了一种悠长洗浴后的慵懒,极是醉人。
赵寂原本等的不耐烦,见到这样的卫初宴,先前那些闲气顿时消失无踪,她支起身子,仿佛等着卫初宴走过来。
卫初宴也看她看的有些入神,红烛摇曳,案头红通,可床上的姑娘却才是真正的艳光四射,缠绵娇媚。
红唇相触,是谁醉了?卫初宴沉醉在赵寂的桃花香里,而赵寂只嗅到了卫初宴的梅香。
红账低垂,隐约传出了卫初宴那略微带些局促的声音:“抱歉,可弄疼你了?”
“不疼,只是有些奇怪。罢了,再来。”
香汗淋漓,香烛燃到一半,暧昧床帐中忽然伸出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是卫初宴想要下床,然而她并未如愿,伴随几声软语,那只手又缩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