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公父，我回来之时，林胡的骑兵正在骚扰晋国的北境。”
公子慕此时已经察觉到了秦君情绪的变化，他明白了自己已经不需要再操心是否会被留在秦国了，因为他留在秦国，远没有他留在晋国对秦君有更多的好处，不管出于什么样的角度考虑，他都不会被留下的。
秦君以为公子慕这话的意思是希望秦国出兵帮助晋国退敌，但是父子归父子，他绝不可能放着秦国的利益不管，出兵帮助晋国于他于秦国而言，是没有好处的。
“想我出兵帮晋国？我儿不拿出一点好处来，为父便是想帮你，秦国上下也不会同意的。”
秦君的话完全在公子慕的意料之中，但是他并没有答应。
“公父，我不能答应给你任何好处的，因为这件事秦国无法置身事外。”
秦君冷笑道：“凭什么？就凭你是我儿子？”
“不，我自知在公父的面前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是因为义渠。”公子慕看上去并不因此而愤怒，他语气平淡和缓，却让人不容忽视，“林胡已经动了，公父不会以为比之更加骁勇凶悍的义渠会老老实实的？如今正是丰收的时节，义渠坐不住的。”
秦君不想妥协，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儿子每次都能轻易的算出他不得不答应的要求，他可以不管林胡，不管晋国，却不能不顾秦国的北境，更不能不管义渠。
“说吧，你想我做什么？”
“秦晋之好，世人皆知。如今，公父出兵与晋国一道驱逐义渠和林胡，保两国北境数年安宁，如何？”公子慕的话说得是大义凛然，说得两国的关系有多好似得，全了彼此的面子，秦君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就照你说的做吧。”
这件事事关秦国的北境，即使秦君不打算给公子慕的面子，却也不能不管这件事，索性便放手了。
公子慕此次回到秦国咸阳，不仅是秦君的态度算不上好，其他人更是阴阳怪气的。说到底，今时今日，公子慕的身份还是与以往有些不同了。
从秦宫回来之后，公子慕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从秦国的北境借道，前去晋国的北境给胥婴送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便是要胥婴配合他，两国一起大败义渠和林胡，以此换取两国北境的安宁。
然而，当公子慕的信还在路上的时候，胥婴的大军就已经跟林胡开过一次战了。
前头说到，胥婴带领大军前往晋国北境的时间几乎是与公子慕回秦国的时间是一致的。所以，当公子慕回到咸阳的时候，胥婴也就到了北境了。
那时候，正巧碰上林胡的骑兵刚刚劫掠而去，胥婴所率领的援军到来，才算是给北境的将士们安了心。
昔年，胥婴曾领兵与林胡作战，且大败林胡，是以胥婴的名号在林胡的骑兵之中还是颇为响亮的。亦是因为胥婴来了，所以这一次林胡的骑兵才会退得那么快。
但是，一切都只是开始罢了。
胥婴镇守北境，对于林胡来说是一种威慑，他们会因此而忌惮晋国大军，却不会因此而放弃侵犯晋国的北境。想要彻底解决林胡这个问题，以晋国目前的实力来说是做不到的。所以，要想让林胡撤军，条件就是要先将林胡打服了，才好坐下来慢慢谈。
胥婴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他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选择坚守城池，等待合适的时机将林胡一举拿下。
但是，林胡乃是马背上生活的民族，他们的骑兵骁勇善战，而晋国的兵卒却没有能与之抗衡的，这也是为什么胥婴选择守城，而非主动出击的原因之一。
“长公主，司马领兵出征，至今未有大胜之讯传来。这是否要派兵前去支援啊？”
“司马昔年曾大败林胡，如今却不如当年了，也不知这司马之位，他还坐得坐不得？”
“长公主，司马固守不出，不与林胡正面对抗，只怕是因为胥氏先前被罚而心存怨恨，故意不肯好好打这一仗啊！”
因着胥婴守城不出，迟迟没有胜利的喜讯传来，朝中上下对他也是颇有微词，甚至有人想趁机挑拨离间，在姬念面前大进谗言。
他们以为姬念启用胥婴为兵曹的司马，是因为她眼下无人可用，迫于无奈这才重新启用胥婴的。要知道，当初胥氏和魏氏一起逼宫谋反，虽说因为亲缘的关系，胥氏没有落得跟魏氏一样的下场，但胥氏好好的一六卿世族就这般没落了。
姬念的为人如何，朝中的这些官吏们谁人心里不清楚，也就是那些新任的小官吏才会觉得她是个仁慈宽厚的好人，然而旧臣们早就看惯了她杀人不眨眼的时候，知晓她这人眼里其实没什么亲情可言。故而，他们才敢在这时候进谗言，想对胥婴不利。
毕竟，六曹之一的兵曹掌管晋国所有的兵事和武官的任用，是一等一的高官，这其中的好处怕是不比当初六卿所得的好处少，谁又愿意放过这等好事呢？
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姬念并未如他们想象的那般对胥婴多有猜忌，甚至还当场夺了那几个进谗言官吏的官职。
“胥婴乃是我亲任的司马，兵曹的长官。我既然派他前去退敌，便是信他能退林胡。临阵换将的事，绝不可能发生。如今也不过是时日问题罢了，若还有人再说这等动摇军心的话，这几人便是下场！“
姬念放了这样的狠话，也直接表明了自己对胥婴的信任，一时间曲沃的风言风语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胥峥还留在曲沃，一开始听到这些诋毁自家父亲的言语的时候，他是恨不得冲上去与人分说清楚才好。只是，他也不是当年年少冲动的时候了，明眼人都知道真正能够决定这件事的人只有姬念一个人。
只要姬念相信胥婴，其他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只是，人言可畏，胥峥心里也是颇有些忐忑的。不过，姬念后来的话，着实是让胥峥心头熨贴，恨不得以死报效姬念的信任和重用。
北境尚且不曾稳定下来，公子慕也远在咸阳，姬念也是放心不下，却又做不了什么。只好，在处理政务之余的时间，多陪陪孩子了。
卫闻和郗安重新划分好了地域，晋国除了都城曲沃之外，又新设了六个郡，七十个县，乡、里若干，更是顺带将郡县的官职也都划分好了。
两人整理好的文书拿与姬念看了，并无不妥之处，遂颁布了命令，收回所有分封的土地，取消分封，新设郡县，重定地方官职。
此令一出，更是在晋国上下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对于普通的庶民而言，朝廷设立新的郡县对他们来说，只要不涨赋税，那一切都与之前没什么不同。朝廷的命令，他们听着也就是了，日子没过，谁又知道会更好或者更差呢？
可是，对于世族而言，这地方的改革，可谓是给了他们又一次沉重一击。
因为这再一次涉及到了大世族的权益，便是分封。
别的不说，国君对于有功之臣的封赏，那也逃不过金银财宝，更重要的还有分封的土地。虽说，后来分封土地这样的非有大功者不能成，但是晋国之大却也不乏这样的人的存在。
然而现在姬念要收回所有分封的土地，那就等于要这些拥有分封的土地使用权的世族放弃自己已有的利益。
先是爵位，再是世袭，又到了如今废除世卿世禄，废除分封，姬念这每一步都在敲打着世族的核心利益。只是，她步步蚕食，到了眼下，已经没有哪个人能真正站出来反抗她的所作所为了。
这一次也是一样，姬念挑了两家最是不满的出来杀鸡儆猴，之后便再无人敢有怨言了。只是，她这样到底是触动了贵族的利益，虽然在晋国无人敢说她些什么，但在列国之中，尤其是贵族中，姬念的名声当真是难以形容。
最初，姬念站出来说是要辅政的时候，列国也都只是一种观望的态度。虽然说他们看不上姬念一个女子，也看不上晋国这一众大臣的所作所为，但毕竟是晋国的事，与他们这些外人也不相干，只当是看热闹好了。
后来，姬念废除六卿，甚至还杀了赵陇魏绛这样的大将，在列国眼中，也认为她是在自毁城墙，只觉得晋国离灭国不远了。
可晋国非但没有灭国，而且还好好的，似乎也不比之前差。
然而，叫列国目瞪口呆的事还在后面，姬念废除世卿世禄，重定中央官制，又废除分封，收回土地，新设郡县，改革地方官制。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是这在短短数月间发生的事，简直让列国国君甚至是贵族们的眼睛都已经不够用了。
然而，最离谱的事是这些事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行不通的，可偏偏在晋国，在姬念一个女子的手中做到了。
贵族们只觉得姬念疯了，而列国的国君有那眼尖心明的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好主意在向他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