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说罢，胥婴一个眼神，胥峥便立即附耳过去，认真仔细的听父亲的话。
当胥峥听完之后，心中五味杂陈，但是看到胥婴的坚持，再想想目前的处境，他便什么不甘都没有了。
只是，壮士断腕，约莫便是这样了。
胥峥心头苦笑不已，但随即向父亲做出承诺，“父亲，出去之后，我便立刻去寻长公主。”
胥婴得到了儿子的承诺，也是老怀安慰，想想这条绝路眼看着就能有生机了，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即便他也不舍得。
可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而他们需要的是保全性命以及让胥氏能够东山再起的机会，舍不得这点小利，又怎么能让姬念松口答应呢？
胥峥离开大牢之后，便立刻去见姬念了。
师渊并没有多待，只是奏了一会儿琴便走了，而姬念亦是明白他的好意，只是师渊不似旁人，她也只好命令宫人在他的日常生活中多加照顾一二了。
师渊离开不多久，胥峥便出现了，因着胥婴之前便同他说好了，他也没有多犹豫，立时转述了父亲的话。
胥婴的原话是胥氏愿意放弃世卿世禄，同时献上全部的家产，只求姬念能够放过胥氏其他人一条生路。
再加上有胥臣自尽之前亲笔所书的那封信，其实就是他的认罪书，他已经将一切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用这一切来换取胥氏的一线生机，看似几乎付出了全部，但是若姬念真的一点不念旧情，胥氏便是如赵氏一般的下场了。
其实，姬念自己心里也清楚，她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若是胥婴胥峥也如胥臣一般妄想逼宫夺权，他们也早就没有开口的机会了。更遑论，她还主动的给了他们这么多机会。
对于晋念来说，如何处置胥氏比起魏氏来更难，只因为她的母亲是胥氏女，谋反逼宫的人又是她的外祖。她可以赶尽杀绝，但又未免太过冷血无情，毕竟是自己的亲人。但她若是处置的太轻了，胥臣做的可是谋反逼宫的事，亦有偏私之嫌，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她想要杀一儆百，却又要拿捏分寸，最终思来想去，她还是愿意给他们一条活路，就当是顾念胥婴和胥峥始终站在她的身边罢了。
所以，就在胥峥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姬念的回答的时候，她那一瞬间的沉默，却是让他越发的不安了。
难道长公主她要反悔了吗？
姬念看出来了，她倒是没有让胥峥等太久，很是爽快的就答应了。
都说胥婴是个不通权谋的人，可在姬念看来，他行的都是阳谋，正大光明，亦能让人心服口服。
卿禄一事，便是他不提，姬念短时间内也不会让胥氏的人再度插手朝政。至于家产，如今的国库正是缺钱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胥婴也清楚，姬念既然答应放他们一条生路，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街头？更何况，留得性命，有手有脚的，何至于饿死？
见姬念答应的爽快，胥峥心头的大石便算是落下了，离开时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这一切都没能瞒过她的眼睛。
这一日的事情处理下来，似乎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公子慕不曾在她身边陪伴，倒是叫她心里没个着落。
可越是如此，姬念就越是不敢停下来，或许忙碌可以让她暂时忘却那份焦急惦念的心情。
好在，傍晚时分，公子慕终于醒了。
姬念一直让良医待在偏殿守着，生怕公子慕的状况有什么变化却得不到及时的医治。
是以，公子慕一醒来，良医便很快过来帮他诊脉了。只是，公子慕虽然醒来了，但是他的身体状况一如之前良医推测的那样，损伤颇多，需要静养，且不能多劳多思。
许是因为之前良医便同她说过了，姬念此时再听到这话，便没有昨日那般惊慌失措了，而公子慕对此看似也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两人都不习惯在外人的面前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罢了。
待良医离开，宫人也都下去为公子慕准备汤药和饭食的时候，姬念才坐在了床前，紧握住公子慕的手不放，似乎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
公子慕伤重方才苏醒过来，又连着许久未曾进水米，故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见到姬念这幅情态亦是心疼不已，却也只能用那双温和包容的眼注视着她，甚至用尽了那点力气动了动手指回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但是，对于经历了许久焦急等待的姬念来说，见到公子慕醒来，并且还给予她回应，这就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
不多时，宫人便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了进来，姬念不放心他，便自己取来亲自给他喂一些。只是，公子慕伤重且无甚胃口，只是少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她也不再劝，左右饿了再命膳房准备就是了。
姬念已经打算好了让膳房这几日随时待命，不管公子慕何时想吃些东西了，便要立时派人准备，以最快的速度送上来。
这样听起来颇有些劳师动众了，便是姬念自己也不曾如此做过，但是对于公子慕，她总是希望他能更好一些。
等喂过公子慕之后，姬念才自己去吃。不过，饭菜尚温，姬念吃得也香，这应当是她今日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了。公子慕未醒之前，她是茶饭不思，云娥在一旁是左劝右劝，她只略吃两口便不想吃了，没有胃口亦不觉得饿。
此时，公子慕醒来了，姬念放心了，方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这一天才算是好好吃了这一顿饭。
待她用完之后，便有宫人收拾好了碗筷离去，留下他们夫妻二人独处。
姬念复又坐到了床边，定要握着他的手才能安心。
此时，公子慕用了些汤水饭食，脸色好看了些，也恢复了一点力气，不至于开口说话都费劲了。
“夫人，难为你了！”
公子慕的语气虚浮无力，带着些沙哑，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宽慰姬念，他目光诚挚温柔，几乎让姬念的眼泪要落下来了。
她泪水盈眶，却仍倔强的不肯落泪，两人四目相对，看向彼此的目光中都是心疼和爱恋。
然而，昨晚发生的事却是两人都不曾想到，也不敢相信的。他们都是一样的防备心重，始终不可能对一个人交付全部的信任。姬念不相信公子慕会为她挡住那一箭，而公子慕也不曾想过自己会去挡那一箭。
或许，他们在彼此猜疑算计，并肩前行的时候，都忘记了心并不会时时刻刻都按照算计好的去做，他们低估了彼此的感情。
然而危急的时刻过去了，他们便又回到了平常相处时的样子。
不待公子慕询问，姬念便将之后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公子慕。
“夫君，我将这一切告诉你是为了不让你忧心，你便不要再为我担忧了。之后的事便都交给我，你安心休养便是。”
然而，公子慕若是能真的安心休养，不再劳心费神，那么他便不是公子慕了。自打他入晋以来，想是未曾有一日不在谋算安排。
“夫人，魏绛此次也掺合了进来，便不能不管。既然你已经决心留下胥氏一条生路，那便要好好对待舅父和阿峥了。”
公子慕话说得很慢很轻，姬念却一点都不着急，耐心等他说完。
果然，还是他最了解她的用意。
魏绛参与了逼宫，魏首又被姬念杀了，那他便说什么都不能留了。魏氏和胥氏谋反逼宫，她愿意给胥氏一条生路，但是魏氏却是不能了，而且非但不能给予生路，还要明正典刑才是！
只是，前有赵氏赵陇，后有魏氏魏绛，这样一来，晋国对阵齐楚时的两员大将都没了。难保列国之中不会因此有什么想法，想趁机对付晋国的，而胥婴和胥峥都是可以战场杀敌的良将，这也是她肯放过胥氏的另一个原因。
她需要贤才良将，只是却还没那么多的人为她所用，她缺人啊！
而且，晋国需要更多的良将，但不能只是出自晋国的世族。
如今之计，便只能暂时先用世族中有才能的人暂时顶上，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她有心重振晋国声威，只她一人却也是无能为力的。
这一点，夫妻俩都很是清楚，所以即便该公子慕未曾点明，她也知道他所言为何。
姬念轻拍了拍公子慕的，手示意自己明白了，想让他再多休息休息。
事实上，公子慕还有不少话想对她说，只是此刻又是气短无力，便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总归是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
不过，他见她的神情，便知晓这件事不需要他再操心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公子慕也不敢再多费心力。
这条路，他还是希望尽可能陪她多走几步，不然他是不能安心的。
之后，公子慕便没有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而姬念也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其他事，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陪着他，这是夫妻俩难得的静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