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砰——！”
徐青面朝上跌落下来，本以为自己会重重地摔在地上，然而后背触及，如同水面。
——地板的颜色是如此奇怪，在灯光晕出来的细碎光影里，如同微澜泛起的湖泊。
她狠狠地砸在了水面上。
重物的跌落，使水面迅速分开。
无穷无尽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满她的眼耳口鼻，徐青在水里向下坠落，看见水晶吊灯的光影中，丹朱的面庞随着水流的盘旋而荡漾开来。
这家伙虽然极其讨人厌，长得倒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但很快她就没有什么评判别人长相的闲情逸致了——在水里的时间太久了，而她，不会游泳。
作为一个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不会游泳的确挺稀奇的。
徐青努力凝聚灵力，想在自己周围造一个隔水层，然而在这片几乎能吞没一切的水中，她的灵力如同石沉大海。
不对劲，徐青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专门针对自己的禁灵法阵！
是谁这么惦记她，费尽心力造出这么个禁锢她的结界？
哗——
水膜破裂的声音。
新鲜空气一下子涌入她的肺部，刺激得她不住地咳嗽。
然后，啪！
徐青重重摔在地上。
她什么也顾不上，挣扎着撑起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却呛得咳嗽不停。
过了好一会，她抬起头四顾。
这是……胶州湾隧道？
她又回来了？
“严组长，小孙？”看到旁边同样狼狈的两人，徐青问：“你们怎么也到这里了？”
小孙从地上爬起来，解释道：“天花板掉下来之后我和组长进入了另外一层结界，场景看上去像是一栋别墅，里面有一只穿着戏服的女鬼，我们打了一架，正在打的时候那一层的怨气过于浓郁，结界支撑不在，爆炸了。我们从冲击中缓过来就发现回到了隧道里。”
“不，这里不是真实的隧道。”严肃说，“我们不是‘回到’了隧道，而是进入了结界内一个虚幻的隧道场景。”
他抬起头观察四周，动作突然僵住。
“怎么了？”徐青随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一时间也顿住了。
视线里是稀稀拉拉垂下来的脚。
隧道顶黑峻峻的，宛如夜间天幕，而天幕上，零星分布着被吊起来的人。仔细看去，里面竟然有青西的组员！
徐青看到了离她最近的张芮芮的脸。
起雾了。
浓郁的怨气隐藏在雾气里，悄无声息地弥散开来。
“咔嚓咔嚓——”
隧道里的灯亮了。
借着冷冰冰的灯光，他们看到了厚重的雾里向他们缓缓走来的隐隐约约的人形。
“把他们放下来，看看还活着没。”严肃沉声下令，“这里的怨气流转有问题，应该是被人故意设阵聚合再生的，我们得快点离开。”
徐青和小孙立刻行动，把隧道顶上吊着的组员解了下来，小孙试了试，说：“还活着。”
说话间，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人形已经靠得很近了，他们的形貌显露出来：动作僵硬、神情麻木、面色惨白的尸体。
“我去……这是要拍丧尸围城吗……”小孙喃喃。
徐青试了试，她的灵力依旧被禁锢着，分毫也使不出来。她眯起眼睛，拿出了随身的匕首。
看来得拼武力了。
尸体们速度突然加快，黑漆漆的爪子朝他们伸过来，嘴巴咧开，露出了里面尖利的牙齿。
严肃道：“这条隧道里一定有维持阵法的关键，徐青，你去找阵心，我和小孙在这守着。快去！”
徐青应了一声，提起匕首就走。
她高高跃起，踩着尸体们的头顶翻身向上，抓住隧道顶的红绿灯架子迅捷地一荡，从包围圈里冲了出去，无数双长着长指甲的紫黑色的手向她抓来，却都没能碰到她的裙角。
徐青攀附着墙体，踩着隧道灯的架子和线往外跑，看到目标的尸体们齐刷刷转过头，拥挤着朝她攻击，有几只爪子甚至几乎要抓到她身上，却被她拿匕首干脆利落地削断了。
蚁多咬死象，她必须尽快找到阵心。
每到这种需要和阵法打交道的时候，徐青就特别怀念自己的师姐王霜序。
想当年她们两个作为搭档横扫九安，不论多么艰难的任务都能顺顺当当地完成，可惜后来徐青被降级，连总部的大门都进不去，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另一端，严肃和背对着背，将组员们失去意识的身体护在两人中间，艰难地抵抗着无穷无尽的敌人。
阵心，阵心，阵心在哪呢？
虽然灵力无法使用，但她这么多年练就的感知还在，徐青避开又一次怼到眼前的尸体，凝神感受了一下。
这里的死气和怨气已经形成了流转不息的漩涡，时间越久，威力越大，在灵力被封的时候，她绝对拖不起。
漩涡的中央……
徐青朝着感觉中模模糊糊的方向奔去。
快到那里的时候，徐青奇怪地发现阵心周围聚着一大群尸体。
它们竟然还有守护阵心的智商？
很快她就推翻了自己这个猜测，因为尸体们不是在保护什么，而是在攻击阵心位置的某个人。
一个穿着白衬衫和长裤的女人，肤色白皙，眉眼细长，神情冷然，即使被重重围堵仍不见焦虑之色。
“王霜序？”徐青诧异地喊了一声，在尸体头顶一踩，落到战圈里，抬手削断一只险些刺中王霜序的爪子。
“你怎么来了？”徐青和王霜序背对着背抵挡尸体大军，问道。
王霜序简短地解释道：“界碑出问题了。总部不对劲，我来找你商量，结果一进隧道就被卷进这里。”
“界碑？”徐青心中一紧，“界碑能出什么问题？”
上古时神魔妖怪争斗不休，人类深受其害，人类进行了旷日持久的自保和抵抗，最终将神明妖魔驱逐出了这片土地，并设立壁垒，将人界与神魔妖彻底隔开。为了守护这层壁垒，人们在天地四方设立界碑镇压。
而东方的界碑，从古到今一直由九安看守。
界碑这种体量的事物，要么不出事要么出大事。徐青在九安这么多年，界碑一直平平安安的，难不成是憋了个大的？
徐青心里一动，问道：“这条隧道里的怪相，和界碑的事情有关？”
“或许。”王霜序说，“这里是阵心，帮我护法，我把它破掉。”
徐青点点头，在她周围绕行，变换着方向抵挡不断攻来的尸体大军。
王霜序左手平摊开，五指微张，手中浮现出一个罗盘形仪器的幻影，无形的风从脚下盘旋而上，包裹住了她。她右手在半空中接连写了一串字，接着食指在幻影中央一点，周围的气流如涟漪般层层扩散开来。
尸体们的动作停住了。
王霜序松开手，罗盘幻影飘拂在空中，在她的动作指示下移动到了阵心的精确位置，王霜序双手凌空，快速操纵着罗盘不同区域旋转移位，最终固定在一个格局上，霎时光芒大盛，尸体们嚎叫着化成一片虚无，耀眼的白光刺得徐青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徐青看到了严肃、小孙，以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组员们。
他们都在隧道里。
严肃扫了一眼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王霜序，没说什么。
“应该是回到现实了吧？”小孙迟疑地问。
徐青摇摇头，指着前方道：“你看那里。”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辆破旧的轿车停在柏油路面上。
他们来的时候，这条岔路口已经被清场了，不会有车辆驶入。
出门前看过的新闻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徐青说：“这就是昨天出事的那辆车。”
“走，去看看。”严肃说。
“我和霜序去吧。”徐青看了一眼地上尚未苏醒的组员们，说，“你们在原地守着他们，以防意外。”
严肃冷下脸，呵斥道：“你是组长还是我是组长？”
徐青退后一步让开路，比了个请的手势，“您是组长，听您的。请。”
严肃冷哼一声，越过她走向那辆轿车。
轿车突然发动，打了个圈直直地撞向墙面，刚走到附近的严肃不察，一个趔趄被刮倒在地。
徐青：“……”
王霜序：“……”
小孙：“……”
您是组长您做得对，您倒地的姿势真漂亮。
撞在墙上的那辆轿车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丹朱转过头来朝他们说：“第一次开车，有点生硬，见笑了。”
您怎么就不撞死自己呢？
看着那张美丽无比却无比讨人厌的脸，徐青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