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胶州湾海底隧道内部道路分叉不多，这次为配合九安的行动，也为了保障无关人员的安全，隧道管理部门在多日前就下达了事故多发的那条岔路施工维修暂停通行的通知。
因此徐青进入岔路口的时候，里面除了九安青西组的工作人员之外没有其他人。
有组员看到了徐青，抬起头来道：“徐青来了。”
徐青朝他点点头，走过去问：“都来齐了吗？”
“都到了，你又是最后一个。”说话的是青西组的负责人严肃，看上去三四十岁，眉心是一个深深的川字，常年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人如其名”这个词。
徐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组长，十点半集合，现在是晚十点二十八分，我并没有迟到。”
严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拉下脸来道：“长裙子，高跟鞋，这就是你出来工作的着装？”
“如果我没记错，九安的规定里并没有禁止裙装。”徐青把手机放回挎包里，踩着小粗跟毫不在意地勾起唇，“九安不是除了正装什么都不准穿的中管委，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头上套南瓜也无所谓，我可以保证这身打扮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汇报完毕，严组长。”
内心骂了一句，没想到今天严肃也来了，真是糟心。
从她在总部的时候起，这位严谨到有些古板的地方组长就和她不对付，那时她因为工作交集不多而对此毫不在意，谁知道就几年的时间，她就来了这里、成为严肃的直系下属呢？
严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冲着组员们下令：“集合。”
原本分散的组员闻言立刻聚拢列队，徐青也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这次参加任务的组员有六个，除了徐青外身上穿的不是运动服就是色彩和版型都很简朴的肥大衣裤，让人一眼望去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超英赶美大炼钢铁的时代。
这还是徐青第一次见到着装这么“复古”的任务实况。她来基层的时间本就不长，大部分时间都在休养，直到最近才参加了几次组内的外派任务，所以其实和如今的同事并不是很熟悉。但在严肃不在的前几次任务中，这些组员的着装虽然不像总部那么花里胡哨，却也不至于这么的……艰苦朴素。
“九安外派工作条例：非特殊情况不得影响社会秩序、不得干扰普通人生活、不得破坏公物，非异常事件及时移交公安机关，任何个人无权私自处理任务对象。”严肃按照惯例说完工作规定，又点了徐青的名字，说道：“尤其是你，徐青，你是从总部因错降级来的基层，更需要着重注意，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徐青将重心放到右脚，身体稍稍向后倾斜，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没有说话。
流程过完，他们就沿着岔路向事故多发地走去。
走了不久，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膜，前方的阴气和怨气浓度陡升。
“大家小心，我们到了。”严肃说。
隧道顶黑漆漆的，宛如夜间天幕，两侧各挂着一排笔齐的灯，毫无温度的灯光照射在这条隧道里，怨气已经浓郁到形成气流，在脚边徘徊环绕，阴冷渗人。
隐隐约约的声音从隧道深处传来，婉转而缥缈，像是咿咿呀呀的水磨腔调。
浓雾弥漫。
隧道顶的灯闪烁了几下，突兀地灭了。
“这唱的是大戏吗？是个古代的鬼？”组员中和徐青比较熟悉的张芮芮对这次看上去没什么危险的行动并不紧张，甚至还有心情调侃。
然而过了好一会，也没听到徐青的回答。她一惊回头，却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周围空荡荡的，连隧道墙壁都看不见，只有白茫茫的浓雾四下弥散。
“徐青？老刘？小孙？组长？”张芮芮谨慎地停下脚步，左手打着手电照向周围，光束在雾气里向外延伸，短短一截就消散了。
一只枯瘦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匕首柄无声地滑入掌心，张芮芮倒转匕刃沿着那只手伸来的方向快准狠地一刺！
命中！
然而很快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她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心脏处透体而出的干瘪手掌。
手电筒哐啷一声掉在了地面上。
张芮芮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左手，向上伸，哆哆嗦嗦地抓住形似外置耳机的通讯器，按下了“高危！小心！”的紧急按钮。
浓雾遮挡住视线的时候，徐青救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以前执行的都是最凶险最棘手的任务，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这个隧道里的任务对象凶险程度被严重低估了，绝对不是基层小组有能力处理的！
她刚要出声提醒，就发现组员们已经不见了——他们已经被分割开了。
这时，雾散了。
出现在徐青眼前的是一扇金属色泽的门。
轻微的失重感传来，徐青环视四周，发现这是一部电梯，背后的镜子里映出她轻轻拂动的连衣裙。
“叮咚～十九层到了。”机械的电子提示音传来，温柔的语调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电梯门倏地打开。
徐青却没有搭理，而是转过身面对镜子，从挎包里掏出口红在嘴唇上点了点。
mac小辣椒，平价、百搭、味道好，简直是出行必备。
电梯门一开，无数有形的无形的鬼魂呼啸着涌入，张大嘴巴伸长指甲冲徐青扑过来！
然而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仿佛被按在了滚烫的开水里，鬼魂们惨叫着后退，碰触到人体的部位发出滋滋的声响。
一来一回带起的风吹动徐青的长发，她把头发拢到耳后，合上了口红盖子。
“咔哒”一声。
盖子合上的声音在鬼魂们听来却仿佛是阎王的惊堂木，吓得它们齐齐一震。
对新鲜血肉的渴望和对这个人的恐惧在它们心中来回撕扯着，让它们不敢上前也舍不得离开，一时间电梯门口堵了个满满当当。
一只趴在地上的鬼大着胆子伸出手，悄悄抓向徐青的脚踝。
徐青抬起一只脚，精巧的小粗跟干脆利落地踩到它的手上。
“啊嗷嗷嗷——！！！”那只鬼仿佛被高压电透体，浑身抽搐，没一会就消散了。
围观的鬼魂们发出惊恐的叫声，一边叫一边四下逃跑，很快电梯门口就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徐青踏出了电梯，来到走廊上。
这应该是个中高档的宾馆，走廊宽阔干净，墙壁上贴着米黄色的墙纸，天花板上是一排闪闪发亮的水晶灯，地面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即使是粗跟鞋踩上去也没有声音。
那些鬼魂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徐青随手拧开最近的一扇门，试着推了一下，里面卡住了。
“砰！”的一声，屋内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门上，门板猛地一颤，随即那个“重物”砰砰砰地砸门，动作急促而绝望，“救命啊！救救我！！！”
随着这句话响起，整条走廊突然吵闹起来，无数惨叫和痛呼从一扇扇房门后面传来，和重物坠落声、玻璃破碎声、布帛撕裂声一起咆哮着灌进人耳朵里，徐青嗤笑一声，松开了门把手。
就在她松手的一刹那，这层楼的房门齐齐打开，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冲了出来，霎时就到了徐青面前！
徐青手边那个房间离她最近，里面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六脚生物，张开血盆大口就向她咬下！
徐青迅速念了句诀，无形的气流以她为中心荡开，击得那些异形妖魔生生后退，不能前进一步。
她拽过门口那只长了六只脚的不明生物扔上了天花板，推开房间门快步走了进去，被撞掉的巨大水晶灯重重砸下，堵住了房门，玻璃碎了一地。
徐青将门反锁，正想贴一个封门符，突然想起符箓没带。
门外的妖魔跨过了支离破碎的水晶灯就要挤进门缝，徐青一巴掌把它拍回去，空着的手在门上潦草地画了几笔权当封门符用，手法之娴熟如果让别人看见，绝对会怀疑她常常干这一出。
徐青灵力充沛、经验丰富，即使是临时充数，也足以挡住外面肆虐的妖鬼。
徐青转过身来看向室内。
屋内的环境与洁净明亮的走廊截然相反，光线昏暗，处处弥漫着腐烂的臭味。
这原本应该是间大床房，床铺上还摆着几束玫瑰和折叠精巧的交颈天鹅，然而此时玫瑰花瓣早已干枯蜷缩，变成了暮气沉沉的深褐色，折成天鹅的白毛巾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层脏灰。地板上布满斑驳的污垢，墙壁上长满了霉斑，窗帘已经朽烂了，天花板的边缘被蜘蛛网层层覆盖，小飞虫的尸体干瘪地挂在上面。
徐青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这个房间里充满腐朽的味道，却没有任何阴气和怨气。
她睁开眼睛，走到卫生间外，用脚尖轻轻踢开卫生间的门。
积存已久的灰尘扑扑簌簌地落下来，徐青赶紧后退避开。
她捂着鼻子挥开空气中的灰尘，走了进去。
血。
卫生间的墙壁和地面上全都是干涸的血渍，隔了这么久仍可以管窥当年的血腥凶残。
确保这些血渍是干的不会弄脏鞋子之后，徐青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走到深处，看到了血迹的源头——卫生间最里面的浴缸。
浴缸里盛满了血水，新鲜的血液仍在不断流出，慢慢溢出了浴缸，淅淅沥沥地滴到地面上。
浴缸里蜷缩着一个女孩子。她全身都浸泡在血水里，苍白的面颊倚在浴缸边上，一只手微微蜷曲着无力地垂下来。
血水蔓延开来，流到了徐青的鞋子上，却没有留下任何污渍——这只不过是幻觉罢了。
徐青伸出手点住女孩的眉心，默默诵念着咒语，将她超度。
就在最后一句即将念完的时候，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目血红！
她猛地深处了手，指甲暴涨，狠狠地向徐青抓过来。徐青向后一退，抓住她的胳膊就把她从浴缸里拽了出来！
女孩已经完全变成了厉鬼的相貌，青面獠牙浑身恶臭，血红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徐青。
徐青……徐青嫌弃地甩甩刚碰过她的手，一脚把她踹到边上去，从挎包的夹层里抽出了一双一次性手套。
她戴上手套后，女鬼又一次扑了过来，徐青拿脚尖踢开马桶盖，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扔了进去。
女鬼双手双腿在马桶外胡乱抓挠反抗，徐青一边按下冲水按钮，一边抄起旁边的马桶刷朝着她的后脑勺使劲捅。
过了一会，水迟迟没有流下去，徐青把女鬼提起来教训：“你看看你，头发留这么长，把马桶堵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