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走。”王霜序说，率先走了进去, 手电筒的光晕在脚下和道路四壁打了一圈。
身后的大门缓缓合上, 阿荼跟在王霜序身后脚步匆匆地直走、拐弯、进入岔路、上楼梯、再拐弯, 一开始还在心里默默记路, 但当王霜序带着她又穿过了好几道像最开始那样的门的时候，她就彻底放弃了。
“你记性可真好。”阿荼说，“这里长得像迷宫一样，你竟然能走得这么顺溜。”
“这边。”不知道在漆黑狭长的通道里走了多久, 王霜序终于带着阿荼进入了一个比较大的空间。
阿荼四下打量, 发现这里大约百来平方大小, 正中央坐落着一个庞大的黑铁机关，天花板和四壁上也固定着大大小小的仪器、铁索、齿轮和机括，无数宽窄不一的钢筋、锁链和软管将房间四面八方的机关与正中央的机关连接在一起, 形成了一个息息相连的整体。而在黑铁机关正上方的天花板上，倒悬着一个巨大的罗盘, 指针在罗盘中停滞不动。
“这是？”阿荼抬起头看向那个小山一样的巨大机关，有些惊叹，“这就是界碑下方的核心？”
王霜序持着手电筒走进这座机关之中, 道：“不是。这里是震位的方向仪，用来校准界碑方位的仪器之一。”
“界碑水下的部分由方向仪和中央核心为基石, 方向仪在八个不同方位各一个，它们遥相呼应，开启后会自动测算界碑所在的区域和方位，如果测算到界碑位置出现偏移, 核心的熔炉就会立刻运转起来，几分钟内提供充足的能量，界碑外侧被隐藏的螺旋桨会探出建筑体开始工作，将界碑推回原来的位置。”
王霜序靠近了空间中央的黑铁机关，手电筒的光芒从它正面上上下下的每一处刻痕、铜钮和凹槽上照过去，神色凝重，“界碑内部的机关太古老了，谁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构造、怎么工作的，我们平时只会用到海面以上可以用法术和灵力催的部分，以前连巡查都会止步在大门那里。方向仪这里我只来过一两次。”
只来过一两次？阿荼内心暗想，只来过一两次，路竟然记得这么清楚，佩服佩服。
“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阿荼问，“难道这里面有向上的近路？”
“过去的很多年里，只涉入海面上的部分就已经够用了，所有水下的所有机关一直是关闭状态。”王霜序深吸了一口气，绕到黑铁机关的左前方，蹲下身将地面上一条暗红色管道上的阀门顺时针旋拧两圈半，又回到机关正中央，用力按下右上方的两颗铜钮。在铜钮凹陷下去的同时，一股微弱的嗡鸣声响起。
“你要干什么？”阿荼突然警惕，“你不是说要从水下抄近道去水上和你倒霉师兄打架吗？你这是要干嘛？”
王霜序转过身来，胳膊搭在机关的一条钢骨上，笑着说：“对，现在谢风一和帝江都在上面呢，现在能阻止他们的只有我们俩。所以虽然我武力值不高但还是决心硬抗谢风一，至于帝江那就交给你了，争取打退帝江取得胜利哦，我会给你欢呼喝彩的。”
阿荼怒道：“你在开玩笑吗？我打帝江还是帝江打我？和他一对一我能留个全尸就算福星高照了吧？何况除了你师兄和帝江还有一群小喽啰，找死呢？”
“你还知道是找死啊。”王霜序用“你好棒棒哦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的眼神看着阿荼。
“你！”阿荼直跺脚，“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海面上杵着个魔主帝江，谁去都是送命的份，如果师父那边解决得快，他还能去稳住局面。如果师父暂时来不了，我们就只能想其它办法。”王霜序把手电筒的手柄放横到嘴里，用牙齿咬住，沿着机关的凹槽攀爬上去。
王霜序很快来到了黑铁机关庞大身躯的中央，她取下手电筒，在中央区域站稳来回扫视，说：“你不想要命了就上去和他们打，不然就过来帮忙。”
阿荼气恼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她刚在王霜序旁边的空台子上站稳，就听王霜序说：“关键时刻，水下机关是可以优先于海面法术区，能够完全控制界碑的。我们现在要把八个方向仪全部打开、调试，然后去中央核心打开熔炉提供能量，让界碑根据测量出的方向偏差自动调整位置。最后要去控制中枢，关闭界碑海面以上的部分，让那部分对法术彻底失去感应，避免界碑受到谢风一他们的控制。”
“听你描述似乎很简单的样子。”阿荼翻了个白眼，“所以成功率大吗？”
“不知道。”王霜序答道。
“不知道？？”阿荼强忍住自己骂人的冲动，“那你搞这些有什么用？”
王霜序已经上手开始拆分软管，拧开几条通路上的阀门，“我说不知道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干过，因为这种做法千百年来一直是备选，从来没施行。不过你放心，我培训的时候看过界碑机关的图纸，也背过老祖宗们留下来的操作步骤，不难。”
看过图纸？背过步骤？蛤？？
阿荼忍不住问：“如果操作失败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王霜序接完了软管，从阿荼身前穿过，到另一侧去拉下两道闸，“最多原地爆炸。”
“你是在逗我吗……”阿荼仰起头看向错综复杂的大小机关，估算了一下全都爆炸该怎么逃，“我怎么感觉跟着你来这里比和魔主生死决斗还危险……”
“不危险，相信我。”王霜序从机关背面探出头来，一脸平静，“其实很简单的，古代先民的机关术看上去不明觉厉，本质上还是比现代人造的基础多了，很好学的。”
“如果我能四肢俱全地出去我就相信你。”阿荼沉痛地说，声音中充满了被拉来祭天的无奈。
“好啦，马上就要结束了。”王霜序绕回她身边，拉开一个半人高的侧拉门，示意她进去，“最后一步在里面。”
阿荼弯腰从门里钻进去，来到了机关腹内的小平台，里面有一个一人高的大型阀门。那个阀门造型厚重古朴，十二支长柄上铸满了连绵不绝的夔纹，一直延伸到最外面的巨大圆环上，直直地突出来，末端被做成了怒吼着的兽首。
“把它按照顺时针旋转六圈，震位的这座方向仪就启动完成了。”王霜序说着，扣住了一支铸满夔纹的长柄，用力向下拉，“来吧。”
阿荼走到阀门的另一边，学着王霜序的样子使劲地转动。
王霜序一圈一圈报着数，从六开始倒数。
“六——”
“五——”
“四——”只是三圈王霜序就累得不行，一边用力转一边说，“为什么我这个身娇体弱的文职人员要来干这种体力活……”
“为什么这么重。”阿荼简直用上了全身力气，没一会脸就有些憋红了，“我本来以为六圈轻轻松松，怎么这么费力。着这破地方还不让用法力，太坑了！”
“还有最后两圈，加油。”王霜序的声音也很不稳，她的体力远远不如阿荼，此时更是费力，“二——”
“一——成了，松手！”
阿荼松开手，瞬间脱力，一下子躺倒地上，“歇会歇会儿。”
王霜序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力气，扶起她就往下跳，阿荼被她带着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摔得浑身骨头疼，气道：“你干嘛呀！”
然而她刚说完，黑铁机关却剧烈震动起来，她们出来的那个门“乓！”地一声重重合上，整个机关霎时激烈地旋转起来！
“我去……”阿荼直愣愣地看着它，嘴巴张得老大。
“当——！”
机关像它突然旋转一样突然停下，在剧烈的震荡之中，一道道红色的光从地底蔓延上来，像是顺着山体蜿蜒而上的岩浆，霎时蔓延到了黑铁机关的中心，下一秒整座机关突然由内而外发出了红色的光芒。这光芒从黑铁机关蔓延到整个空间大大小小的机关锁了和软管上，它们发出一致的震荡和轰鸣声，最终天顶上的罗盘的指针开始缓慢地转动，摇摇晃晃，最终固定在了一个方位。
王霜序拿出指南针，抬起头和罗盘指针的方向对比了一下，“还好，挺精准的。”
她拉着阿荼站起身来，说道：“你看，真的很简单，不要害怕，我们继续去开启剩下的七个。”
“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语气特别像在诱拐我……”阿荼叹了口气，任命地跟上，继续当苦力。
阿荼和王霜序一起又进入了七拐八绕迷宫般的道路，顺利解决了巽位、离位、坤位、兑位的方向仪，一切就如王霜序所说的那样简单顺利，加上最开始开启的震位方向仪，她们已经搞定了五座，只剩下乾位、坎位和艮位三处。然而阿荼却发现，越是顺利，王霜序的表情越凝重。
“怎么了？”阿荼问道，“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王霜序打开了通向乾位方向仪的门，说道：“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刚进入界碑的时候，那扇门看着像是被谁动过。”
“如果真的有人对这里动过手脚，没道理到现在还不出手呀。”阿荼说，“算了，我们把剩下几座仪器早点弄完吧，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
她们进入了乾位方向仪，王霜序按照流程先去拆分小结构的软管、旋拧管道阀门，地面却突然猛的震了一下，她直接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王霜序赶紧站起来，却发现这间方向仪所在的屋子仍在不停地震颤，几乎要赶上她们在界碑外感受到的振动幅度。她不得不抓紧了机关之间连接的锁链，勉强稳住身形。
阿荼朝外面看了一眼，说：“不只是这间屋子在晃，外面也在晃——帝江应该已经开始对界碑下手了，我们得快点。”
“这个时候，师父应该已经到了。”王霜序摇摇晃晃地去拆分重接软管，“希望师父能多拖住祂一段时间，我们还有三座方向仪，顺利的话很快的。”
阿荼刚要跟上去帮忙，动作却突然顿住了，“王霜序。”
“怎么了？”王霜序问道，爬上了黑铁机关。
“有水漫进来了。”
王霜序一惊回头，看向入口的方向，那里的地面已经被水浸湿。
水流沿着她们来时的道路流淌过来，汩汩地淌进这间屋子，很快就从入口漫向了内里。
阿荼俯下身闻了闻，说：“是咸的。”是海水。
界碑水下的部分是密封的，多少年来从来没有进过水，如果水能漫进来，只能说明界碑的外壁已经破裂了。
照这个速度，很快界碑的整个腹腔就会灌满水，她们逃无可逃。
过了一好会儿，王霜序开口道：“界碑的机关是可以在泡水的环境中使用的。我们快一些启动完剩下三座方向仪，从控制中枢可以到海面上——如果我们能在界碑被水淹之前完成所有任务的话，是可以全须全尾地离开的。”
她的声音冷静而沉着，让本来有些心烦意乱的阿荼安不由定下来。
但阿荼却没有注意到王霜序攀着机关凹槽的手，在轻微地发颤。
即使一路上都表现得轻松顺利，但王霜序比谁都清楚这些机关的危险性，也更明白一旦界碑内部进水，危险的从来都不是海水本身。
但王霜序却还是笑了一下，对阿荼说：“别怕，有我呢，没事的。”
“我既然把你带进来，就一定会让你好好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