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九安总部。
空气扭曲了一下，王霜序、阿荼和谢风一突兀地出现。
谢风一突然笑了, “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回了总部, 不怕一脚踩进陷阱吗？”
王霜序把匕首压得紧了几分, 把他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她外调多年, 不说对总部的掌控力比不上盘踞于此的谢风一，更是连现在的工作人员都不认识，但情况紧急，那个阵法只能把人送回总部, 她只能冒这个险。
何况事到如今, 九安的辖区之内哪里都不安全, 总部和别的地方又有什么区别？
何况俞沛生还在这里。他在，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山。
俞沛生这个人在九安，在异管会, 甚至整个玄学界都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没有人知道他的师承, 似乎从所有人注意到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在这里了。即使是和俞沛生亲密无间的谢风一，也并不知道他真正的实力。
王霜序来九安比徐青、谢风一都要早, 可以说她是与俞沛生接触最久的徒弟。
她永远也忘不了小时候从门缝里窥见的那一幕。
那时由于历史上的各种原因，整个玄学界都处于百废待兴的时期, 实力很弱，正逢天地间魔气四溢，无数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祸乱人间，异管会特意派了人前往九安, 和俞沛生商量对策。
那个时候的王霜序还很小，并不清楚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异管会的人心事重重地走了。
后来，俞沛生以自身为饵，吸引万千妖魔纷纷涌入看上去毫无防备的东方，实力强劲的大妖大魔冲进九安总部。
之后，就是雷霆万里，天火焚城。
磅礴的灵力压下来，把无数妖魔鬼怪瞬间粉碎，从天而降的雷电和火焰笼罩了妖魔群，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妖大魔眨眼间灰飞烟灭。
俞沛生几十年甚至可能是几百年没变过的面庞上带着清清冷冷的表情，冷眼看着妖魔的覆灭。
一切结束之后，他回过头，看到了趴在门缝上的幼小的徒弟。
“害怕吗？”他问。
那个时候的王霜序摇了摇头，回答：“我不怕。”
她问：“师父，我以后也会像你这么厉害吗？”
俞沛生顿了一下，抚摸了一下孩子的头，说：“会的。”
九安的各项改革就是从这件事之后开始的。它逐渐变得庞大起来，整个北方沿海的城市、郊区、乡镇、村落，所有非科学的事务都一步步纳入了这个组织的掌控。无数分部和基层组织像血管一样将信息和血液日夜不断地输送向这个庞大组织的心脏——九安总部。
又过了几年，俞沛生带回了徐家的遗孤，将她认为养女，精心教导。
再后来，当王霜序和徐青长大，谢风一也来了。
宿命逐渐运转着，改变着，固定着，将他们三个合了又分分了又合。
不论发生了什么，只要俞沛生还在，九安就不会倒。
这个没人知道他从哪来、师从何方、活了多久、什么时候突然出现、执掌了九安多少年的人，早已成为了九安的象征，甚至——九安的主体。
不知道谢风一是怎么想的，好歹在一起那么多年，即使无法预估师父的真正实力，也不至于以为自己能关得住他吧？
九安的总部大楼从外面看和普通办公楼没什么区别，然而那只是空间法术和障眼法造出的景象罢了。进入里面，就会发现别有洞天。
它仍保留着许多唐时九安司的遗迹，庞大的建筑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醇厚的古意和现代化的设备融洽地存在于同一处空间。
往常一有人进来，卫戍就会立刻发现赶来，广场和道路上也总会或多或少有人走动，然而今天整个总部里空空荡荡，宛如一片死城。
“血腥味很浓。”阿荼说。
王霜序带着阿荼，挟持着谢风一从屋顶上飞速掠过，向着总部西北角的高塔奔去——地面上难免会有人埋伏在房屋里伺机而动。
塔楼是九安的监狱，地面部分从一层开始越往上关押的妖魔威胁越大，看守也越严格；而地下几层则与之相反，越是向下越守备森严。而监狱地下最底层常年不开，开则必用于关押顶级的大魔。上一次，徐青就是被临时关押在里面。
在这里一切法力都毫无效果，体能也会被限制在极低的水平上，里里外外还有层层叠叠的禁锢法阵，可以说是方法用尽也不能逃脱。
这是王霜序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以让叛党暂时囚禁住俞沛生的地方。
本来西北高塔附近的守卫和盘查是最严格的，但可能是由于叛乱的缘故，整个九安总部内一片死寂，平日里的岗哨全都消失，使得王霜序他们可以快速地奔入塔内。
或许是里面皆为妖魔恶鬼的缘故，这座塔里阳光不入，唯一的光源就是各处灯架上幽幽的火苗，幽暗而昏沉。
也许是因为大量的妖魔已经被谢风一运到界碑当做了祭品，这里比起几年前王霜序离开的时候空了不少，一个个封闭的牢房里时不时传出吼叫声。
“这里好臭。”阿荼嫌弃地吸了吸鼻子，“到处都是死亡的味道。”
死亡的味道？王霜序一怔。
这里关押的都是经年的大妖大魔，已经很多年没有“新人”入驻了。何况在关押前，九安的人都会把因它们而死又无法解脱的魂魄超度，怎么会有“死亡的味道”？
“你知道为什么总部里一个人也没有吗？”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王霜序抬头看去，只见高层的走廊上矗立着一个庞大而华丽的金座，坐在上面的是……谢风一。
而她所挟持的“谢风一”，已经变成了一只木偶。
“师父亲手做的替身傀儡很好用，不是吗？”看出王霜序眼中的怒火，谢风一露出了了然的笑，“师父功力深厚，你看不出真假实在是太正常了。”
“谢、风、一。”王霜序咬牙切齿，“师父那么爱护你，为了你不惜和女儿反目。你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地，拿着他的东西做出背叛他的事？”
谢风一突然控制不住地暴怒，霍然起身，“他们算什么父女，我们又算什么师徒！”
“他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我又算什么背叛？！”
谢风一冷笑，“罢了，你们只当他是好师父、好父亲、好上司，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里，“就让这些魔物们陪你叙叙旧吧……它们刚刚在总部吃了个饱，现在开心得很。”
伴随着他的话，塔内一层层牢房的门缓缓拉开。
黑暗里亮起了无数双眼睛。
王霜序心底发冷——很显然，谢风一已经控制了塔里的妖魔，它们之前就已经将总部所有活物捕杀殆尽。
体型庞大的妖兽、形貌奇诡的大魔从四面八方朝她们围了过来。
老虎本能里的地盘意识被激发，阿荼喉中发出阵阵低吼，无形的声波一层层传递出去。
然而这座塔里的都是上了年岁的妖魔，甚至有几个还是俞沛生亲自抓住的上古大魔，她一个才几十年道行的虎妖显然威慑力不够。
妖魔们的眼中充满了戏谑。
阿荼被这种态度激怒，妖力迸发，瞬间化成巨大的虎形，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
妖魔们竟被她的气势震得后退了几步，随后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齐齐扑上来！
“小心！”王霜序脱口而出，然而很快就无暇他顾，因为她自己也陷入了包围圈。
巨大的东北虎和妖魔战在了一起，锋利的爪牙闪着寒光，血肉飞溅。
王霜序双手在空中不断画着符号，灵力在周身不断穿梭，精准地攻击妖魔们的命门。然而他们实力相差太大，她很难将妖魔们杀死。
一边打，她一边凑到通向地下监狱的密道门口。
俞沛生应该在里面，即使不在里面，地下监狱也固若金汤，躲进去能撑一段时间。
然而等她好不容易到了那里，发现自己的准入果然被撤销了。
她抿着唇试了试密码，输入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阿荼过来！”她回过头喊道，“变成人形！”
虎妖闻声而至，在半空中重新变成人飞跃过来，身后跟着一大群追上来的妖魔。
即将落地的时候，王霜序立刻掐了浮空诀，拽着阿荼高高飞了起来，后面的妖魔收势不及，一连串地撞到了前面的妖魔身上，一起重重地砸到了门上。
门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痕，刺耳的警报声回荡在塔内。
它们吃了亏，瞬间凶性大发地朝二人扑咬过来。王霜序带着阿荼在密道门附近不停跳跃挪动，不动声色地让它们撞上那扇门。
在门被撞出一道可以通人的裂口的时候，阿荼和王霜序迅速地穿了过去。
身后的妖魔纷纷要挤进来，王霜序在墙面镶嵌的仪器上接连输入了几串指令，拉着阿荼迅速向里跑去。
一道道厚重的门擦着她们的衣摆落下，发出阵阵轰鸣。
她们沿着密道一路往下，拐过许多个弯，终于来到了地下监牢的门前。
这是一扇和界碑世界极为相似的黑色大门，在感应到她们到来后，大门竟然缓缓拉开。
“为什么它会放我们进去？”阿荼第一次来，有些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问道，“难道是它认为我们是‘里面’的人，所以开门放行？”
王霜序摇摇头，“不。应该是师父的手笔。”
“我们进去吧。”
门的里面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冰冷、漆黑、死寂。
甫一踏入，一股阴寒之气迎面袭来。
她们来到最底层，穿过长长的走廊，视线在一张又一张门牌上掠过，终于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这扇门上，名牌上写着三个清晰的字：
“俞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