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归墟崩解
汐和做梦了，她很少做梦。
梦中，她没有再梦见那面目模糊的少年，因为少年已经是她的丈夫了，她不用在梦中思念。
她梦到了自己，梦到了太岁。
太岁跟往常一样，一团乌漆嘛黑的气，飘荡着。
“想起了？”那团黑气问。
汐和点了点头，“想起来了。”
“唉——”黑气叹了口气，“你赢了一个赌注。”
“还有两个赌注。”汐和缓步走向那团黑气。
随着汐和的走近，那团黑气渐渐有了人形，竟也是汐和。
“你与我，也该和解了。”两个汐和同时开口。
“嗯，你想明白了？”
“是你想明白了。”两个太岁也同时开口。
然后，两人伸出双手，手掌相接，一道柔和的光，从两人手中扩散而出，等到光消失，虚空之中，就只剩下一粒种子。
“汐和……”有人在唤她，汐和睁开眼，是聂丞。
他那张总是让她念念不忘的脸，映在她的眼中，让她有些恍惚，总觉得一切不像是真实的。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圈住聂丞的腰，软软地说：“困~”
“乖，起来了。该打坐修行了。”聂丞宠溺地拍了拍汐和，然后抱起汐和，把她圈在自己怀里，给她穿好衣服，整理好头发。
“不着急的。”汐和不太想打坐修行，就扯着聂丞的衣带，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想拖聂丞陪自己厮混。
聂丞看着汐和的脸，低头吻了吻汐和的嘴角，“还没修成金身。”
汐和停住解衣带的手，抬眸看着聂丞，低声地说：“一定要修成金身吗？”
“嗯。”聂丞点头，看着汐和，半开玩笑地说，“我喜欢金灿灿的东西，我想看汐和浑身散发着金光。”
汐和看着聂丞，“聂丞，太岁修成了金身，这三界就只剩一条路了。”
“三界众生，没你来得重要。”
“你不难过吗？为了一人，让三界众生陪葬，包括你我的亲人。”
“汐和，你觉得什么是命运？”聂丞指腹摩挲着汐和的脸颊，“那天，母神父尊问过我这个问题，‘为了一人，是不是要舍弃一切？’我想了很久很久，我得不出答案。因为我不能执掌命运。所有的命运是那颗命格之树，是那命格之树上的一片片命格书，是偶尔昭示未来的天极镜。”
聂丞轻轻地吻了下汐和，“从小，我看着母神在命格之树下打坐，想要窥探未来，最后也不过是命运、天道的传达者而已。她左右不了命运，命运是既定的，甚至是被摆弄的。偶尔天极镜会闪现一些残缺的画面，就像一个顽劣的孩子，故意使坏，说着半真半假的谎话。搅乱一众神仙的如止水的心海。”
“汐和，什么是命运？是我们自己的能掌控的吗？是我们选择了，就能按照我们所期待的方向去发展吗？”聂丞眼眸深沉如幽冥，“若是如此，那么息山神女、东方青苍、云中君、长珩，甚至是我的母神司命，他们都是三界执掌牛耳的存在，他们改变太岁灭世的进程了吗？”
“汐和，你说，什么是命运？什么是天道？倘若能够改变命运，改变天道，那么数百万年前，盐女、重华和初代息山神女，改变了吗？数百万年后的盐女、重华和玄武，又改变了吗？”
“汐和，如果一切都没发生改变，我的选择又有什么重要的？”聂丞抱着汐和，竟带着绝望地低语，“你灭世也好，还是被漫天神佛诛灭也好，我不想去想了，我只要做好当下能做的，就好。”
“汐和，未来与我无关了，我只想好好爱你，不去想其他的，爱你。”聂丞吻着汐和耳后急速跳动的血脉，然后笑看汐和的双眼，“所以，咱们打坐修行好吗？”
“好。”汐和也笑了，听凭聂丞拉着自己去打坐。
归墟之境，黑暗之中，有幽幽暗暗的光在飘荡，那是长久岁月以来，所有死去的灵魂。
飘荡的灵魂中，聂丞与汐和盘膝而坐，修炼体内的气。每一次运气，便引着那死去的灵魂围绕着二人飘动。
慢慢地，金色的光从汐和身上散发出来。那些金光仿佛是这幽暗世界的烛光，吸引着所有的死魂灵。
整个归墟之境的死魂灵越聚越多，竟成凝成了个形状。
汐和睁开眼，看着眼前有了形体的死魂灵，缓缓张开双手，接纳所有死魂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太岁开始吞噬着死去的元神。归墟之境开始缓缓地崩塌了。
归墟之境的崩塌让忘川水越发翻滚的激烈，浊浪排空，一浪高过一浪。
苍盐海，玄虚之境，到处都是翻滚的尘烟，而远处天空则阴云密布。阴云后面的太阳，似乎正在努力挣脱阴云遮掩，将光撒下来。泄露的天光给阴云绘上金边，云与云之间的间隙，散落的天光让尘烟逐渐消散。
地面上的众人，都在看着远处的天光。忽然，自天空中传来隆隆雷声，霹雳自天空降下，阴云终于承不住所有累积的水汽，暴雨轰然降下。瞬间，曾被黄沙黄土掩埋的玄虚之境，变成了河泽，洪水带着黄土泥沙到处奔涌，很快便蔓延到了整个玄虚之境，并开始往周边扩散。
“固！”月族边境，南北二幽王指挥着月族将士，共同施法，筑起结界，阻拦奔涌而来的洪水；寂月宫前，巽风殿下则让焉逢和玄奕打开寂月宫大门，接纳所有月族的老弱妇孺入内避祸；水云天，战神丹音身边站着壬慎和炽绀，他们各持兵器，正施法抵抗着从天而降的带着怨气的暴雨；灭蒙、伏凌和白烛，则在妖兽森林各处布阵施法，安抚着因感受到异动，而躁动不安的妖兽们；云梦泽，散仙长珩站在皇宫的祭祀台，望着天上翻涌的阴云，施法将结界扩大到整个云梦泽；帝江以及阿元则领着一群道士，御剑而行，将天灾将至的消息传遍各处。
唯一不受影响的只剩下万天之墟了。
万天之墟里，司命看着天极镜里映照出来的所有画面，满脸讥笑。她仰头，将酒壶中的酒灌入喉咙。一瓶烈酒很快喝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递上了另一瓶酒。
司命转头看向自己的爱人，惨烈一笑，“长渊，到时候了呢。”
忘川尽头，冰寒刺骨的忘川水，突然干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