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是太岁
嘈杂的声音和无尽的寒冷随着那一吻，直直洞穿壬慎的四肢百骸。
壬慎仿佛置身无间地狱，天地间所有的怨念在他体内汇聚，厮杀。他的每根毛发，血肉，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拼命挣扎嘶吼。先是汗水自壬慎的毛孔中渗出，然后是血，再然后是不知什么的通明液体。
壬慎的眼中没了光彩，仿佛灵魂已经被吞噬。而此时，汐和的唇并没有离开。来自唇瓣上的微末温度，传递给壬慎。竟如同初春那微不可见的风，一点点吹拂着壬慎冰冻的身躯。
嘈杂的嘶吼和无尽的寒冷，并没有因为那微末的风而消失，反而更强烈。但那风却也跟着强烈。风中似乎有花香，有阳光，有金灿灿的向日葵追逐太阳。
因为寒冷和绝望，因为怨念太彻骨，那微不可闻的风，就越发珍贵。
壬慎在被寒冷、绝望、怨念，所有众生的恶侵蚀时，他体内的神之血脉，终于被激发，原本冰冻一般的身体，忽然有了知觉。他艰难地伸出手臂，掐住了汐和的脖颈！
“放开！”聂丞自喉咙深处吐出二字，然后猛然化出原身。
一条青色巨龙腾空而起，冲破了汐和的结界。青龙眼神如火，嘴角垂涎，吞吐着带着血腥味的气。没有半分犹豫，青龙自空中冲向已经开始幻化原型的壬慎！
壬慎的原身是玄武，黑色的身躯沉重笨拙，却不妨碍那蛇头缠着汐和的脖颈。而尚未化形的头颅，却还在和汐和唇齿纠缠！
“轰！”
青龙和玄武的碰撞，让周遭的人都被震退！炽绀和伏凌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强大的冲击波震晕了过去。
汐和面容沉静，仿佛世间一切不过虚妄。她不在乎脖颈间的缠绕，不在乎那窒息的感觉，不在乎壬慎越发放肆的亲吻……
“汐和！小丫头！”青龙绝望地哀鸣，它太弱了，弱到没办法动摇玄武真身的壬慎分毫，只能哀嚎地唤着汐和，唤着儿时他经常唤的小丫头。
忽然，壬慎仿佛被一股强大的情绪冲击，那种情感如此浓烈，直接击碎了那无尽的嘶吼和冰冷，只是微末的风，瞬间变成了暖流，流遍壬慎的四肢百骸，温暖了他已经癫狂的身心。毛孔中不再渗出血液，甚至曾经渗出的血液也如同离家出走的孩子，开始回归他的身体。消散的神智，开始逐渐回到壬慎的身体，壬慎终于看到自己在做什么了。
他骇然地松开手，又马上抱住汐和。而汐和却一掌拍开他，几步来到青龙面前。
“聂丞……”汐和跪在青龙面前，小心地捧起龙头，“我给你疗伤。”
“不用……”青龙微弱蚊鸣，然后开始化形。
壬慎忽然泪流满面，这不是他的泪，而是那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苍盐海小公主汐和的泪。
是了，现在壬慎和汐和已经结下同心咒，壬慎清楚地知道汐和为什么哭，为谁哭。
摇晃着，摇晃着，壬慎只觉天旋地转。他踉跄着步伐，来到汐和和聂丞面前。
“你爱他？”壬慎不可置信地看着汐和，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聂丞。
“不是，不爱的……”聂丞挣扎，却又颓然倒下，汐和适时抱着他。
“呵呵，呵呵，呵呵，”壬慎仿佛又开始癫狂，他抹去脸上的泪水，将指尖那晶莹的泪递给聂丞看，“那这是什么？”
聂丞看着泪，喉头酸涩，翻滚数次，才开口，“那是我曾经的情感。”
壬慎愣住，他看向聂丞，又看向汐和。
汐和脸上有哀伤，并不多，她不言不语，只是伸手给聂丞治疗。
壬慎颓然，他反复呢喃，“你为他流泪，你为她流泪，你到底为谁流泪？”
壬慎有些茫然地看向汐和，汐和的表情却越来越冰冷，连语调也开始冷硬，“重要吗？”
壬慎脸色一白，他身体开始微微发抖，自心底涌起的寒意，比刚才切身体会到的寒冷更彻骨。
“……你是太岁。”壬慎艰难地开口，太岁二字仿佛刀子，割破他的喉咙，带着腥风血雨从他口中吐出。
“嗯，我是太岁。”汐和随意地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见聂丞不再科学，汐和才收回疗伤法术。
她扶着聂丞依靠在一旁的古树，对聂丞设下昏睡咒后，汐和缓步来到壬慎面前。
汐和缓缓伸出手，探到壬慎胸口，“你说我下一刻是直接掏了你的元神，还是为你疗伤？”
壬慎一脸哀伤，“有区别吗？”
汐和看着壬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壬慎，你乃上古仅存的神兽玄武后代，你的元神里有能吞噬太岁的神力。聂丞想尽办法，让你爱我，其实都是算计。他不过是想让你爱上我，不愿杀我。”
“……那他，快要成功了。”壬慎又流出泪来，这次是他自己的泪。他手轻轻握住贴在自己胸口的小手，和汐和一起感受自己的心跳。
汐和笑了，“还好，只是快要成功。”
壬慎脸色越发难看，狰狞。
绿色的治愈之力自汐和手掌现出，缓慢地流淌进壬慎的身体里，“壬慎，息兰一族的同心咒，不但可以感知对方的七情六欲，也与对方同生共死。你打不过太岁，而太岁终将惑乱三界，壬慎，试着杀了我，或者，试着杀了你自己。”
壬慎摇头，他几次想要开口，最后只是摇头。
汐和脸上都是失望，她恼怒地将手掌翻转，那绿色的治愈之力，瞬间变成蓝色的业火，缠上壬慎，将壬慎裹在一团蓝色业火里，烧灼着。
“壬慎！你有你的使命，你有你的骄傲！你是未来的战神，却在结亲一事上落败于妖族出身的白烛！你应该不甘的！你杀我呀，杀我呀！！你和我同生共死！你杀不了我，你杀你自己呀！！”
蓝色火焰也包裹着汐和，火舌舔舐着两人的身体，诡异地花纹自二人身体上绽放。壬慎应该是痛的，他已经开始战栗，却面色平静，仿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我舍不得，但我愿与你同死。”火光中，壬慎仿佛一切释然，缓缓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