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恋

    那天回去，连苏然都说想不到，因为那天苏然和江言泽讲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不好，苏然都觉得不可能了，可最后竟然成了。

    当天晚上，茉可寝室那帮室友们一致高呼，为了庆祝茉可钓到白马王子，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个个从斯文淑女化身为狼女，先去吃火锅，又去ktv吼到大半夜，狠狠地吃了茉可一顿，一晚上花了茉可几百大元，心疼的她差点儿掉眼泪。

    杜伊拍着茉可的肩：“茉可，你要加油，等毕业了马上和江言泽结婚，咱们那时候就给你送大礼，大礼啊，保你不亏本。”

    茉可听了呵呵的笑。

    是啊，结婚，那时候，多幼稚，连结婚都想到了，一心一意想着要好好当江言泽的女朋友，等毕业结婚了就好好当人家妻子。

    可是一直都没有明白，他为什么要走，她没有做错什么，从来没有，即使后来发现他喜欢苏然，她也只是假装不知道，不吵不闹，只要他不说，她可以一直这样以为下去。只可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怎么努力还是不喜欢，她骗不了自己，他也骗不了自己，所以，他选择离开。

    临走之前还给她留了那么大的一个笑话。

    杜伊说的对，她是太笨了，笨得无可救药。的确，竟然傻到以为他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就表明他也喜欢自己。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她应该想到，他那时喜欢的人是苏然。

    他为什么转校，他一次一次站在楼下，都只是为了能够看见苏然。而他和自己一起，也不过是为了气气苏然，只因为苏然说不喜欢他，一次一次的拒绝他，苏然说茉可很喜欢你，你应该重新找个合适自己的人。

    当时他年少，心高气傲，听了苏然的话，狠狠地掉头走掉。于是第二天，茉可便在楼下听到了他喊自己的名字。

    是不是也该怨恨苏然，因为她的气话，所以叫自己闹了那样大的笑话，叫自己的心至今一片阴影。

    他走后，她才明白，才明白苏然那时复杂的眼神，有歉意，有担心，也有祝福。苏然知道江言泽的行为也许只是不甘心，可是那晚苏然看见茉可那样幸福的神情，她便住了口，暗自希望江言泽可以慢慢看见茉可的好，希望他可以喜欢茉可，像茉可喜欢他那样。

    是的，苏然早就知晓，甚至连其他的人也都逐渐看出了，她这个江言泽的女朋友不过是个替代品，甚至连替代品都不算。

    那天林薇告诉她看见江言泽和苏然在一起，她也没有多虑，只说了一句他们是旧识，自小感情好。

    她伪装得太好，欺骗了所有的人，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如此喜欢他，怎么会看不出江言泽的眼神，他的眼神总是长久的直视着某个地方，太多次，茉可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看到苏然的身影。

    茉可害怕过马路，因为小时候曾亲眼目睹过一场车祸，鲜血流淌，骨肉分离，那样鲜血淋漓的场面叫幼时的她胆战心惊，从此害怕过马路。

    可是她和他一起走的时候，他从不会想到牵着她的手，护着她一起过马路，很多次，茉可在他的身后欲言又止，看着他的背影，咬咬呀，任自己头晕目眩地冲过马路。

    她默默的在他的背后，做了那么多事。可他总是一直前行，从来不会想过转身，回头，看一看背后的她。

    有很多次，茉可都想问问，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她怕，自己若是那样一问，他会不会毫不在乎地说分手。

    因为害怕，因为喜欢他，才会不停地在他身后，奢望也许某天他会慢慢发现自己的感情。

    所以她学会了发呆，常常会望着某个地方，很久。偶尔，江言泽会摸摸她的头发问她在想什么，茉可便一脸茫然地说没想什么。

    其实她只是不停地不停地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看见身后的自己。

    杜伊曾经打趣地问茉可和江言泽进行到几垒，茉可窘得两颊酡红，忙不迭地说没有没有。而她们集体喊她骗子，然后扯着被子让她从实招来。

    所以那天，她才会鼓起勇气，站在他身后的阶梯上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她只记得当时他错愕的表情，然后嘴角弯弯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头。

    如果没有那次主动的亲吻，如果连摸摸头发也算是一种亲密，那么他们之间最大的亲密便是摸头发，仅此而已。

    那晚苏然不在，他也不在，茉可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等到苏然回来的，苏然是江言泽送回寝室的，那天苏然化了妆，满身酒气。茉可把苏然扶到床上，江言泽的脸色很差，只说了一句你照顾一下苏然，她喝醉了。然后便离开。

    茉可站在那里，终究是追了上去，拉了他的衣角问：“你和苏然在一起？”他说“是”，茉可又问：“你们去了哪里？”

    他回了头，说你别管，掉头就走，剩茉可一个人就那样呆呆的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寝室里其他的人都回去了，只剩了茉可和苏然。

    苏然醉得厉害，沾了枕头便睡。茉可就那样，一直坐在床沿。半夜苏然醒来，看见茉可坐着发呆，拉着她的手说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和我一样傻。后来苏然就坐在床上和茉可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讲了很多，断断续续的，讲到最后，酒意又上来，浑浑噩噩地睡去，哭着不停的喊哥哥，哥哥。

    茉可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苏然的事情，苏然说她爱的不是江言泽，她爱的是别人，可那个人也不爱他，自己也那么傻，死活的在后面追着追着跑。

    茉可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爬上床去睡的，也许根本没有睡，只是躺上了床而已。

    第二天，去了广播室找江言泽，江言泽是广播站的站长。茉可去找他的时候，广播站里只有他一个人，站在窗前，背影寂寥。

    茉可说你告诉我，你和我在一起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苏然。

    他没有回头，良久，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才缓缓地说了声“是”。

    尽管来的时候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听他那样直白地说出来，茉可还是止不住落了眼泪。

    “这么说来，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利用我而已。”茉可几乎可以感觉出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回答她的依旧是一声毫无波澜的“是”。

    “江言泽，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

    “是，颜茉可，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他终于转过头来，眼神坚定地告诉她，一如她当初眼神坚定地点头说喜欢他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刚才的谈话通过广播在整个校园里穿梭。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来仔细听，起先以为是插播的广告。直到他们听到那清清楚楚的名字，江言泽，苏然，还有颜茉可，直到后面有人看见失魂落魄的茉可冲出来。

    广播事件以后，茉可走在路上总会听到有人谈笑着说，你知道广播站那件事情不。起初的时候，杜伊她们成天跟着茉可，她们是真的害怕，害怕茉可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所以吃饭，上课，无论去哪里都跟着茉可，一直到她们发现茉可还是一如以往的上课，考试，一如以往地和她们打闹玩笑，才逐渐放下心来。

    苏然抱着茉可哭，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茉可笑着说不关你的事，这样的丑事还是忘了的好，忘了的好。

    那以后，江言泽再也没有来过茉可寝室。偶尔在很远的地方见到他，也是远远的就躲开。有一回，不经意之间瞥见他，他正呆呆地看着某个地方，连眉目都是拧起的。

    茉可害怕，匆匆走开了。

    她大三的时候，他大四，去了美国。茉可知道也是杜伊告诉的，杜伊的男朋友和江言泽在一个班。茉可记得那天，杜伊支吾地告诉自己：“茉可，那个，江言泽去美国了。”茉可“嗯”了一声，埋着头继续看书。

    杜伊叹口气：“茉可，森林那么大，树木那么多，除了江言泽，还有很多参天大树可以遮风避雨。”

    茉可从书里抬起头，说：“是啊，天涯何处无大树呀。”可是我为什么偏偏就吊在了江言泽这棵大树上了，悬在半空，不上不下，连退路也没有。茉可只说了第一句，后面的那句，她把它放在了心底。

    终于她大四毕业，分别时大家都喝了酒，互相抱着痛哭流涕。苏然抱着茉可，哭得时候仍然在说对不起。茉可拍拍她的肩，说都过了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提呀，苏然，你不知道，你再提那事我就真成了一碗麻辣烫了。大家好姐妹一场，为个男人，哭成这样，太没骨气了。一直到最后，苏然破涕而笑。

    可是没有人知道，那晚，她们走了以后，茉可一个人坐在湖边，狠狠地哭了一个小时。

    江言泽刚走的那段时间，茉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有时候，一个人想想，自己应该恨江言泽。倘若以后再遇见他，一定会让他好好看看自己不是离了他就没办法了，一定要告诉他即使你不爱我，我照旧活得精彩。

    可每次也只限于想想而已，怪自己不争气也好，怪自己太傻也好，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压根儿就没忘记过他江言泽。

    初恋就像是坟墓，一旦失足掉落，除非有人来拯救，不然，恐怕终其一生都要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挣扎。

    五年来，她的回忆，触手可及；她的思念，漫无目的；而她的等待，却始终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