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李跃在西校区的宿舍查得没有主校区那么严,在狗做手术之前,李跃会一直住在尹知韶家里。
狗做完手术之后呢?显然李跃还没想这么远。睡了一夜之后,他又重整旗鼓,早早上课去了,他把自己的一天安排得很满,大概只有晚上会回来。
为了不显得自己很没用,在小知这里只知道蹭吃蹭住,李跃包了尹知韶的晚饭。李跃从小到大大部分时间一人生活,虽然家里请了阿姨,但他对一切动手的事情都既有兴趣又有天赋,和阿姨学了一些做饭的手艺。
尹知韶除了上课,还在和自己的项目组联系,大部分时间待在工作间里。李跃的活动范围一般都在客厅,不会进尹知韶的工作间,虽然尹知韶没和他说过不能进,尹知韶的工作间没什么秘密,而有个同性室友也很寻常。
尹知韶也是最近才察觉出李跃的一个行为特点——李跃这个人在陌生人面前对尹知韶没有像私底下那么亲密,也许他觉得那样太孩子气,但在尹知韶眼里,无论他遮掩还是放松,都和成熟二字没法沾边。
晚上李跃回来,尹知韶干完了活出来,空气里已经有饭焖熟的味道。李跃套了买厨具送的粉围裙,看上去有些滑稽,他正一样一样地拆尹知韶没有开过封的调料,砧板上还躺着条半死不活的鱼。
李跃把调料拆完,横着刀一下敲晕了鱼。他转过头来看尹知韶站在厨房门口,尹知韶从小没闻过厨房油烟,什么事都有人替他干,十指不沾阳春水,肩不扛手不提,非常娇贵。
尹知韶不觉得这样不行,也不会有要改的意思,李跃知道他不进厨房,一刀利落地抛开鱼腹掏内脏,问:“桂花鱼要红烧还是清蒸?”
随后他又自问自答:“清蒸吧,这鱼是刚捞上来的,味道好。”
尹知韶默默看了几眼李跃剖鱼就走了,仿佛眼睛都见不得血腥。李跃“哎”了一声,手里还举着刀,退了几步到厨房门口,背对着尹知韶:“松了,快帮我绑一下。”
尹知韶低头看李跃的后腰,围裙的结松垮着散落下来,他伸手拈住绳子,长手指转了一下把李跃的围裙系好,李跃心里惦记着他的鱼,尹知韶一系紧他立刻就跑了,尹知韶反而又站了一会儿。
李跃做完饭出来的时候尹知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狗没上沙发,它看上去倒是想上,但李跃没有听见尹知韶在客厅训狗或者别的声响,不知道尹知韶怎么让狗听话的。一人一狗还算和睦,狗趴在尹知韶脚边,看见李跃远远地摇了摇尾巴。
等李跃所有菜都摆上桌,饭也盛好,尹知韶才姗姗来迟坐到桌前。李跃把鱼翻了个面,让尹知韶吃吸饱汤汁的部分,自己一边吃则一边翻台本。
李跃吃饭的时候总不太专心,喜欢一边看东西一边吃,因为他觉得吃东西记得更快,尹知韶说他嘴巴和脑子是连在一起的。
注意到尹知韶的眼神,李跃拍了拍台本,说:“我们舞台剧的台本,我台词很多!”
尹知韶想起来李跃那句“你到时候看就知道了”,但李跃显然已经忘记。
李跃有些烦恼地说:“背倒是能背,演的时候就忘了。”
李跃在的舞台剧社是学校里挺有名的社团,主要是这个社团的人都是真心想演舞台剧的人,不像模联成立的初衷就是来混学分的。这个社团历届都经营得不错,也会精心挑选接班人,辛弥是这一届的社长,因为会写剧本也会演主角,连续两年在校庆里大出风头。
尹知韶没去看过他们的舞台剧,只知道辛弥主要演男主角,大概是因为她既长得高风格又中性,所以比较适合。
李跃加入社团之后和尹知韶提起来,尹知韶以为他会进乐高社或者叠叠乐社——建筑学院有这么一个社团,每年招新就派俩人在摊位玩叠叠乐,叠到两人站在椅子上,视觉上很震撼,就是每年都招不到俩人,已经快断代了。
如李跃所说,大一一整年他都在管社团的道具,有时候还会研究衣服怎么做,从来没上过舞台。
李跃一边吃一边看台本,头都在用力,看得一顿一顿的。尹知韶非常干净利落地吃完鱼头,把他的台本抽过来自己看。
台本上的台词被李跃细致地标上重读的音节,甚至还有情感解析,小学生一样圆圆的字体写着:爱而不得,强忍心痛,故作坚强。
尹知韶一时没忍住笑。
李跃吃尹知韶吃剩的鱼,看尹知韶在笑他的笔记,有些不好意思,又解释说:“社长说有什么感想写在上面可以加深印象。”
尹知韶翻了一页,李跃的台词还挺多,确实有些为难他。李跃突然一拍大腿,说:“对啊,你可以帮我对戏。”
尹知韶“哦”了一声,随口问道:“方宇不是和你一个社团的么,你在宿舍没和他对?”
李跃答道:“我不太好意思和他对戏。”
尹知韶:“怎么说?”
李跃挠了挠脸颊,有些为难地说:“就是方宇他,他高中在话剧社,加上大一也演过好几场了,他对戏的时候也很入戏,我入不了戏,所以他老笑我。”
尹知韶又应了一声,说:“没事,对戏我照着这上面念?”
李跃高兴地点点头,说:“等下!等我把碗洗了!”
半个小时后,尹知韶翘着长腿坐在沙发上,手里翻着台本,李跃把茶几挪开,站在他面前。
尹知韶不疾不徐地念:“虽然你我两小无猜,但现在我已经心有所属。”
李跃的第一句还有些磕绊:“我们一起长大,除了你,我的心不属于任何人,为什么你会爱上其他人?”
尹知韶垂着眼,掠过李跃注释的“悲痛”、“难以置信”等词,又道:“但你从未向我敞开心扉,我又怎知你心属于我?事到如今,我们只有分离的结局。”
李跃闭着眼睛,以一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在尹知韶面前单膝跪下,又睁开眼自下而上看他,认真道:“若要分离,请用这把剑,将我带离你身边。”他做出一个从身侧抽出剑的动作,将手放在尹知韶的手上,“日月为鉴,天地为证,吾心不变,至死不渝。”
尹知韶翻过一页,顿了一下,跟着念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两个人静了一下,李跃“噗”地一下笑出来,尹知韶一脸莫名其妙。
李跃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他接过台本,笑着摇摇头,说:“这些词让你来念太违和了,我总忍不住要出戏,刚才一直在忍笑。”
“怎么办啊,我上台了再想起来得笑场,哈哈哈哈哈哈……”李跃又笑了起来。
尹知韶又把他的台本拿走,说:“还有吗?继续对吧。”
李跃:“啊?”
“没什么。”
“我觉得还挺好玩的。”
尹知韶低头翻了下一页,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