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54酸橘
林幼鱼没有开口的打算,她只是在恍然中困惑地想,这人喜欢她,或许也知道她喜欢他,但偏偏不说。
因为心脏病。
他可能觉得自己活不长。
这样想不应该更早说吗?
林幼鱼深深地迷惑。
魏暄很快放下手,对她没有出声的行为愣怔了一下。
林幼鱼皱着眉,表情很想不通。
魏暄一开始阻拦她只是因为在夏冰家门口,难免她做出什么举动过激的事,但夏冰哭着跑进别墅内林幼鱼还是毫无反应。
江舒转过身,跟还在里面的江靳发消息,等他出来。
江靳跟夏远在门口场面话告别,耽误五分钟,出来时刚好撞上魏暄和林幼鱼。
他的僵硬江舒怀很快察觉到,抬眼。
目光落在林幼鱼还抱在手中的那束洋桔梗上。
刺眼的白。
林幼鱼低头看了眼,后知后觉那捧花从公汽上下来一直被自己拿在手中,花梗处包装纸被捏皱。
她再次看向江舒怀,目光平静地等。
等他开口叫自己过去。
场面够乱了,一辆出租从外面开过来。姗姗来迟的萧观年腿一跨从副驾驶下来,首先看见魏暄和林幼鱼,还有花。
他登时心肠澎湃,大步走到魏暄身边,重重一拍他肩膀:“可以啊,恭喜!”
江靳眼皮一跳。
“……”
气氛的凝滞达到顶峰。
魏暄镜片后幽光一闪。
他被拍得后退一步,似笑非笑站稳了。
奉献这么大,添点无关痛痒的堵也行。
萧观年这才注意到别墅门口还站着江靳和江舒怀,真觉得高兴:“都在,等我进去打个招呼出去吃顿饭?”
“……”
没人搭理他。
江靳在心底骂了句,正要开口见林幼鱼把花还给魏暄,直直看向他身边的江舒怀:“我要回家了。”
江舒怀垂了垂眼,语气奇异的温柔:“嗯。”
林幼鱼心底突然很深地叹了口气,明白即使她追问也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又加重语气问了一遍:“你没什么要跟我说?”
江舒怀甚至微微笑了下,柔和:“注意安全。”
林幼鱼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魏暄脚步一转跟上去。
萧观年看看走掉的两人又看看还在门口的两人,摸不准这是发生了什么,走向江靳很感兴趣地问:“他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怎么不知道。”
江靳脸色很难看。
天太暗萧观年没察觉,又问江舒怀:“你身体怎么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按理说恢复期过这么久除运动和饮食外和常人差异不会大,他话刚说完却看见江舒怀按住左胸口,难以忍受地、苍白徒劳地躬了下身。
林幼鱼给自己打了辆车,等车来的间隙冷静下来,站在路边跟魏暄说:“今天谢谢你。”
魏暄换了只手拿花,笑笑:“说了是回报。”
“我们还是朋友吧。”他问。
林幼鱼上车前犹豫了一下,跟他说:“是,你和关澄,楚韵,江靳还有萧观年,都是。”
她明明已经坐进车里,又将车窗摇下补充:“很好很好的朋友。”
真是一点希望都不给,出租车走远后魏暄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手里只送出去半天的洋桔梗。
他笑了声,路过垃圾桶时顺手将它扔进“不可回收”中。
林幼鱼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她回到家冲动之下在微信上差点拉黑江舒怀,点进头像又退回聊天页面,又点进头像,手指悬空在“加入黑名单”又迅速收回。
咬了咬牙。
又点进□□早已灰白的框木头像。
上面有很短的聊天记录,是两条未接通的语音。
——一条是高二那年生日前夕,另一条是她在第一个期末被不擅长的学业折腾到不堪压力的时候。
未接通。
林幼鱼越发心梗,堵得慌。把卷毛小象拉出来一顿狂揉,搓得对方快要变形才停手。
还是无法冷静,林幼鱼披了件薄外套拿钥匙说“去夜跑”。林效和徐静玉面面相觑,后者推了前者一把。
林效换鞋,也跟在林幼鱼身后出了门。
路过某一路灯,林幼鱼脖子缩在领口,低落地喊了声“爸”。
林效说:“在你身后呢。”
父女俩一起并排走在小区内。
“遇到什么困难了?”林效问。
林幼鱼上大学后很少让他们操心,她高考成绩超出预料,在本地第二好的大学读书,很有主见地自己选学校和专业,独立面对困难,自己解决麻烦。
变化发生在不知不觉间,林效心底固然骄傲和欣慰,又觉得心疼。
林幼鱼不说,他又耐心问:“生活上的,学习上的……”
“还是感情上的?”
林幼鱼面色一顿,看向他。
林效知道自己猜对了:“我也不是什么老古董,你这么大了,我跟你妈私下还讨论过这个问题。”
林幼鱼低着头看自己的影子,小声:“那你们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吗?”
林效想了想:“你妈说你喜欢就好,我心底当然不这么想。”
“每个父亲都觉得自己女儿优秀,漂亮,光芒万丈,没人配得上,我也是。”
林幼鱼眼眶一热,藏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
“家世撇开不说,至少人要上进、有能力、明事理。我想了很久,觉得要让我提要求那实在太多了。”
“于是找出一条来。”
“……首先要疼你爱你。”
林效看着天空中有缺憾的月亮:“这一点最重要。”
“是一切的先决条件。”
“所以如果有人让你不快乐,”林效说,“远离让你不快乐的人。”
“你会对我选的人不满意吗?”林幼鱼仰头看他。
“也许吧,”林效幽默道,“没有岳父会喜欢女婿的。”
“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根本原因也只是他令你难过。”
小区内路灯亮一盏暗一盏,林效陪她走了两圈:“太晚了,上去吧。”
办法没想出来,避免控制不住情绪和见面无话可说,林幼鱼有意无意和江舒怀疏远了一星期。
她课业任务繁重,一不留心就有听不懂跟不上的风险,因此刻意忽略了江舒怀初来乍到这件事——毕竟也不缺人要带他逛校园。
江舒怀很聪明,这是她高中就知道的事。
两年半的时间,林幼鱼暂时还不知道他手术具体在哪一天结束、身体状况在第三个月还是第六个月好转,但总之他顺利在国外读书。学校排名靠前,个人成绩瞩目。
江其明的恩师是经管学院教授,退休返聘。当年曾因善念资助江其明读书,看见江舒怀仿佛看见当初的江其明,对他大加赞赏。
不缺人带他逛学校的主要原因还有他和隔壁江靳如出一辙又更好接近的脸。
走在学校,很受瞩目。
学校这么大,林幼鱼课程满,下课去图书馆,除非刻意要见面难之又难。医学院和经管学院授课不在同一栋楼,宿舍楼不在同一区——虽然江舒怀未必住学校。
完整的一星期,林幼鱼没见过江舒怀。
她因为各种私事还翘了一节选修课,正是和江舒怀相交集的唯一一节大课。
江舒怀舍不得拉黑,林幼鱼迁怒地拉黑了江靳。
总不能她一个人生闷气没人知道。
江靳这周实训课很满,没法来找她。
没等林幼鱼收拾好心情想出办法来,她在宿舍听了大量八卦。
那天唐岁在自己学院上完课回来,十月中旬出了一身汗,一边拿着本练习册充当扇子扇风一边看热闹地说:“太狠了,我们学院这周涌入大量不明人员,以前空一半的教室能坐满。刚入职的新老师以为自己讲课吸引这么多人来听,受宠若惊。”
说完看向林幼鱼:“我今天一不小心坐在江舒怀斜后方,我艹,一个字,帅。”
林幼鱼忍住:“……哦。”
唐岁:“我确定有两秒他是想转过来跟我说话的,但是被旁边的人打断了。”
欣赏美的心情谁都有,她就看看,感觉这种人追到手也不安心。
但江舒怀转过来那一刻甚至开口了,被突兀插过来的胳膊拦得硬是咽了回去。
他戴口罩——从发现教室人多后戴的,露出的眉和眼出众而寡冷。
口罩不是修饰脸型和鼻梁那种,而是最普通的款式,白色。
眼型优越。
试问谁见帅哥搭话心里不咯噔一下。
林幼鱼还是:“……哦。”
孙清清在宿舍,拿着镜子往脖子上扑粉:“咳咳。”
唐岁鸟都不鸟她:“你吃什么,我一会儿出去,顺便帮你带回来?”
林幼鱼捏了捏笔,心浮气躁看不进去书:“不用,我去外面吃。”
在商业街看见江舒怀身边有一个漂亮女孩的时候。
林幼鱼更生气,了。
她看见这种场面根本控制不住要磨刀霍霍的心,搞不懂江舒怀怎么能忍住的。
正值下课,人流拥挤,江舒怀看见她一直没什么情绪的表情才有变化,隔着三两堆人要开口又沉默。
他身边女孩还在兴高采烈地说什么。
新仇旧恨,林幼鱼等了两秒没见他过来,被气得不轻,转身就走。
那么多人,江靳说在人多的地方要戴口罩,避免感染。
应该是走着走着逛过来,没戴。
林幼鱼走了两步,又停住。
再次转过身,看向他。
“江舒怀。”
林幼鱼说:“你要我过去拉你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