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幽昙
“黑板上写着呢哥。”
江靳不耐烦:“擦了重写。”
魏暄耸肩:”好吧。“
林幼鱼:“这样……”
在二人注视下她很想咽口水,坚强补完后半句:“不好吧。”
江靳表情不善看了她两秒,手一抬:“黄家明。”
前面黄家明翘着二郎腿坐在讲台上,应了一声:“干什么?”
江靳面无表情指指黑板:“把我跟魏暄名字换一下。”
“小事,”黄家明站起来,顺手一擦,丝毫不拖泥带水把名字换了。
明目张胆,毫无顾忌。
林幼鱼睁大的眼睛里就差直接写“助纣为虐”了。
江靳垂着眼皮,语调懒懒散散看魏暄,嘴唇上下一碰:“让让。”
魏暄往后看了一眼,干脆一脚踩上窗沿,跳了出去。
一只篮球直接弹到了林幼鱼脚底下。
林幼鱼:“……”
江靳:“我回宿舍洗个澡,秦……”
忘了,江靳继续:“有人问就说我病得爬不起来。”
亲眼看见他生龙活虎站在面前的林幼鱼“……”
反差太大,她再次觉得江靳脑子可能有问题,是她没找到正确的病的名字。
这看起来不像精神分裂,像……
林幼鱼突然灵光一闪,盯着江靳脸不动了。
江靳没管,直接走了。
班级气氛骤然一松。
林幼鱼这才僵着脖子转到楚韵那边,楚韵后桌坐着魏暄。
还没上课,他随便挑了个座位。
“他都不怕老——”
魏暄轻度近视,把银框眼镜从盒子里拿出来,用一块眼镜布擦拭,听林幼鱼说了一半的话感到好笑:“有什么好怕的,江靳一不在学校打架,二不在学校抽烟喝酒,三不在学校不穿校服。”
“他又不违纪,顶多在上课的时候睡觉,睡觉也不吵老师。这么循规蹈矩,老师有什么好找他的。”
竟然说得很对,林幼鱼惊呆了,早上用水压下去的额头上卷毛“腾”一下立起来。
“你别理他,这人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楚韵吸溜一口奶茶,咬着珍珠说,“叫他魏晓岚好了,二十一世纪第一铁嘴。”
魏暄将眼镜架上鼻梁,欣然认领这个外号:“那我还是很荣幸。”
“友情提示。”
他说完冲林幼鱼晃晃手指:“睡觉的时候别扒拉你同桌,他晚上习惯性神经紧绷睡不好,白天来学校必须睡够八个小时,建议你别吵他。”
习惯性神经紧绷?林幼鱼跟他认识一个多月了从来没听说过:“为什么?”
“不知道,你可以自己问。”魏暄和和气气,“一般情况对女孩他耐心相对较好。”
一瞬间林幼鱼脑补出无数因家庭原因导致的精神疾病,四周看了看确定江靳没这么快回来,隔着一条走廊凑近魏暄:“问你一个问题。”
她表情十分严肃,魏暄配合地把头伸过来:“你说。”
“你觉不觉得江靳……”
林幼鱼表情变得为难。
看样子像是什么惊天大八卦,想到校园贴吧上的投票魏暄表情变得玩味,立即撇清关系:“我跟江靳没有熟到什么都说的程度,你可以放心。”
林幼鱼小声:“是不是,”她指了指脑袋,紧张又忐忑地问,“这里有问题。”
魏暄连同不小心听到的楚韵:“……”
要不是问得实在认真差点以为林幼鱼在骂人。
魏暄咳嗽一声,眼神诡异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林幼鱼一一列举,一边说一边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你不觉得有几天江靳变得……”她无法描述自己内心的感受,“很不一样。”
“就像变了一个人,”林幼鱼一边说一边费力地回想,有时候他很好说话,有时候又很……”
魏暄心想我为什么觉得江靳还有什么惊天大瓜是自己不知道的。
“你说精神分裂?电影里演的双重人格?”楚韵转过来凑热闹,“我觉得江靳很正常啊。”
林幼鱼:“可是……”
魏暄还跟她凑得很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疯了,还跟她解释:“可能是他睡好了,睡好了心情好。”
林幼鱼还是很怀疑:“你确定?”
“据我所知,我家应该没有精神病史。”头顶突然传来一道略显阴森的声音,林幼鱼被抓着领子拎得坐正身子,浑身一僵。
江靳刚冲完澡手还放在她衣领上,略带潮湿的水汽沾得她心底拔凉拔凉:“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幼鱼欲哭无泪地想,宿舍隔教学楼这么远,江靳是踩着风火轮滑过来的吧。
还没说完,江靳转头踢了一脚魏暄的凳子腿:“你无不无聊,要是有人推一把你俩都能亲上。”
“哥我的错。”魏暄端着凳子往里坐了半寸:“老蒋又把教师公寓借你用了?”
江靳哼笑:“那栋楼都是我家……”他憋回去,不情不愿道,“师生互助,你好我好大家好。”
“……”
林幼鱼心里诽谤听着不像师生互助,还是乖乖巧巧站起来给江靳让地儿。
江靳走进去,空空的一个人和空空的桌子,一本书没有一支笔没有。
在林幼鱼震撼目光中他把校服外套往上一拉,盖住脑袋,无声无息睡觉。
林幼鱼感觉他昨晚像真没睡好,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判断来。她决定有空上网搜一搜江靳这种症状,然后核实一下。
如果真的是,林幼鱼小心翼翼把江靳摊在自己课桌这边的校服往上提了提,很讲义气地想,没什么问题,不就是有时候不太一样嘛。
她会保守秘密的。
秦姐踩着一点点小坡跟的皮鞋进来的时候全班寂静,她往黑板上扫了一眼,镜片后的眼神微顿。然后神色如常走上讲台,将一摞书放下,清了清嗓子:“我们班上来了五位新同学,今天晚自习先让他们自我介绍,接着我们重选班干部,最后评讲上次分班考的英语试卷。”
秦文华将花名册放下,面带微笑:“我先开个头,我是高二(十三)班的班主任,姓秦,目前带大家数学,希望剩下的两年和大家共同进步,决战高考。”
林幼鱼鼓掌的时候没忍住看了眼旁边江靳,他右手指骨还压着校服领口,在一片“啪啪”鼓掌声中睡得毫无动静。
她顿时杞人忧天地想万一等会儿秦姐喊他上去自我介绍……
秦姐叫了第一个,第二个,第四个自我介绍完后有人往窗边的位置偷看,林幼鱼就在江靳旁边,不免被波及。她一抬头正好和第二组靠前位置的朱丽婷对视,后者很快移开视线。
林幼鱼离这么远都觉得秦姐吸了口气,三两句迅速带过:“最后一位同学是一班下来的江靳,时间关系就不做自我介绍了,下面我们准备班干部评选。”
林幼鱼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她根本不想叫醒江靳。
除了不想做班干部的被换下来外没有其他人,让林幼鱼意外的是语文课代表有近二十个人投她,虽然最后结果还是原来的朱丽婷。
这点小事她没放在心上,很快听秦姐说起运动会安排。
麓南一中校运会在十月,因为调休的原因这次上课时间很长,运动会安排在下周四和周五两天,办完放假。秦姐说这事交给体育委员,要报名的去他手里拿表。
跟江靳的第一节晚自习,就这么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下课铃响的时候林幼鱼是这么想的,结果五楼一班下来一群男生,全部围在靠门的窗户那边,再加上艺术班来看热闹的女生,把走廊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七八个男生一人手里拿两本书,甚至还有人手里拿小猫爪坐垫,粉红色的。
场面太违和,林幼鱼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以萧观年为首,都趴在窗沿一脸不舍。林幼鱼觉得自己一定是耳背,竟然听见有个男生抓着江靳支出去的半边胳膊情真意切:“江靳,靳哥,你不在我上课觉都睡不安稳,老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把你放回来。”
放回来,这词儿用得像监狱放风或者关狗。隔着一扇窗都能感受到江靳那群损友无处发挥的热情,林幼鱼眼尖,看见桌上趴着的人动了动。
她迅速且灵敏地连人带凳子往边上端,一直退到走廊上。
江靳面朝窗外,声音里还有没睡醒的惺忪,吐出一个字:“……滚。”
外面人推推攘攘的,萧观年胳膊肘往后一拐,笑骂道,“哎幸灾乐祸什么,说得就是你!”
“不是下来慰问吗,慰问品呢哥。”
“这呢这呢,不是把书都给我们靳哥带下来了吗?”
江靳额角抽了抽:“……”
头顶灯管刚换过,灯光亮得刺眼。照得少年眉眼有种珠明玉贵的张扬。
林幼鱼骤然一顿,手指在板凳某一处卡住,“嘶”地抽了口气。
长湾公园被飞虫环绕的昏暗路灯下,另外一个人孤独而安静。
片刻后林幼鱼捂住脑袋哀嚎一声,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江靳这个人,可能有点子精神问题在身上。
……
第二天早自习,查了一晚上双重人格精神分裂具体症状的林幼鱼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来到教室。
百度治病害人,她看江靳的目光充满了令人坐立不安的怜爱。
在那之后一个星期,林幼鱼发现有江靳在的十三班有了微妙的变化。
除了走廊有一班的男生跑下来打招呼外经常有艺术班的女生绕到这边下楼,有好几个林幼鱼都开始眼熟,可惜江靳校服一盖谁也懒得看。
更多的时候林幼鱼压根没有同桌——江靳上课的时间也很随心情,反正没人管他。
虽然比较吵但坐得近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生物不懂的地方只要江靳在林幼鱼随时能问他,这种当天能解决的模式让林幼鱼两次课后练习勉强拿八十。
直到运动会开始,江靳都十分正常。
这种正常令林幼鱼暂时打消“他有病”的念头,只是……
她骤然察觉,自己习惯这样的江靳,却更想念那天在小区门口跟她说“我很高兴”的人。
从窗外能看见深黑夜幕上镶嵌的朦胧而遥远的月亮,抄错题抄到手腕发酸的林幼鱼视线从窗外移到靠窗睡觉的男生侧脸。
明明是同一个人,她不解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