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少年,可当真是招蜂引蝶的不行
最后还是青影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开口阻止,她知道林声这家伙是个铁掌的怪物,怎么砸都没事,不过就照她这砸法,话还没谈完,这桌子迟早都要四分五裂的塌了去。她倒是要看看那时林声该怎么和她爹交代。
尤大娘砍了一辈子肉,见这林声丫头话还没说上几句,桌子倒是快被她一只手给轰塌了,虽然自认为自己也是个力气大的,但这么一比较,虽然她还不至于自认甘拜下风,倒也是在心里啧啧称奇。
心道,有这身力气,还种什么地啊,和她家三丫头比都不会差,倒不如过到隔壁来继承她的肉铺子,简直是天生的屠夫料子。
等三人差不多谈完了,隔壁尤家的夫郎也过来叫人了,青影和尤大娘于是告辞。
还没进门就听见尤三姐那人扯着大嗓门在吼:“阿安,带青影她堂兄过来吃饭!”声音极大,拖得又长,久久不绝,让刚走到院门外毫无防备的两人耳朵被震了个正着。
尤大娘脚步一顿,不好意思的扭头朝青影一笑,就快步冲进去,一把扯过尤三娘的衣服,又用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揪过她的耳朵,低声怒骂:“死丫头,天天这么喊,你以为自己的声音有多好听?跟个母鸭子似的!在外人面前,给你娘留点脸面吧。”
尤三姐被揪了后吓得将手里的碗碟放下,这才在嘴上告饶:“哎,娘,疼啊!我可是你亲女儿,你要揪,就去揪那老母猪的耳朵啊,又大,又圆乎,包你满意!”
尤大娘自然是不舍得真的用力,骂了几句“那也不如你的耳朵手感来的好”的话也就放下了手。
青影已经走近,又听得尤三姐捂着耳朵小声嘟囔:“以前阿安在家里这样喊,你可没生气,更别说揪人耳朵了。”
尤大娘被气笑了:“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信,你能和你弟弟比吗,你爹给我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了你弟这一个乖儿子,我捧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呢,怎么舍得对他打骂?”
尤三姐声音里更是无限哀怨和不甘:“娘,你偏心,在你眼里,女儿就是生来被你欺负的。”
“是啊,你能怎样,你宠起阿安来,可要比我还过分不是吗?行了,给我帮你爹盛饭去。”尤大娘一脸理所当然。
而里头的尤安在听到自家姐姐叫他后,迫不及待地拉着身边的齐云起身就走。
齐云也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跟着往前院走,之前他和尤安聊了一会儿,也就知道了不少尤安的事情。
尤安,身为丰田村唯一一家屠户家的小儿子,自小都是被自家爹娘和姐姐们宠大的,两个姐姐在外地做活儿,大多数时间都是和自己的三姐混在一起,尤家三姐野惯了,经常带着自家弟弟漫山遍野的跑,还会一起上山打猎。
而尤安自己,继承了尤家人的天生神力,往日里都将他自小就用的最为顺手的那把屠刀给别在腰间,一般都没人敢招惹他,他也自小就没有什么朋友,整日都和自家的姐姐在一起,还有就是,青影自己和她师姐,两人都教过他些拳脚功夫。
之前齐云和尤安离得近了,还能闻到尤安的身上都是皂荚香,并没有什么肉类的味道,想来是和之前他自己的说的肉铺子和他住的地方是隔开的,是一样的原因。
齐云对尤安这小少年颇有好感,他小小的软手拽着他的手指,看着玲珑小巧,实则就如他所说的那样,能将他的几根手指给拽的生疼。
真是人不可貌相,身为一个男子能有如此力气,定是很有安全感吧,若尤安是他,也未必会被卖入那种地方了,齐云内心有些羡慕。
这小家伙乐观积极,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身而有半分自卑,反倒是整天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真是让他有些自愧不如了。
齐云自己是从小丧父,虽有嫡子之名,却无嫡子该有的一切,齐府只待他冷漠如外人。如今见到物质不如他的尤安,却发现,是自己过去过于脆弱了,虚度了那么些年的光阴,心中懊恼不已。
或许这样的男子,会更容易受到女子的喜爱吧,而不是如他这般清冷的人。齐云突然想到早上和青影第一次遇见尤安时,两人的亲昵和自然,心里有些沉默。
突然尤三姐无奈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齐云抬头,这才发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前院。
“你还不知道,我娘她可是一直寄希望于我的,就指望着我去继承她那肉铺子呢,大姐二姐溜得快,不然这铺子,也不会落到我手上来,唉,你也知道,我这辈子,就想好好的当个猎户,或者离开丰田村,出去走走,可是,我娘她不让,偏说等我弟嫁了人,说什么也得把这铺子给接过去。”
尤三姐嘴里正在不断地抱怨,说完话猛的一回头,就看见了从后院里走出来的尤安和齐云,她一见着齐云,眼里满是纯粹的惊艳,并不含其他杂质,这倒是让齐云放松不少。
齐云不知道,尤三姐正在心里狂叫,这是哪里来的小仙男!不愧是青影,这家伙的家里人个个都长得和仙人似的,好看,好看,太好看了。
青影见尤三姐半晌不说话,奇怪的抬头看去,就看见目瞪口呆的尤三姐,那失了魂儿似的样子,和从一旁走过来的齐云,无奈扶额,这少年,可当真是招蜂引蝶的不行,也不知会不会给她惹来什么麻烦。
尤三姐坦坦荡荡的眼光不舍得挪开,直到她爹在厨房里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一笑,然后朝厨房里跑去。
心里暗道:虽然好看,但也知道,不是自己能高攀得起的,青影家的亲戚,肯定是非富即贵的,她就是一个屠户之女,一个小小猎户,看着养养眼就是了。
尤安自然也见了尤三姐之前的失态,捂着嘴偷笑道:“哥哥你别介意,我姐和我一样,都喜欢长得好看的,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齐云并不在意,而是朝尤安温柔一笑。
“青姐姐,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和哥哥已经是好朋友了。”很是自豪地说完,还将两人一起牵着的手展示给她看,那一脸好像自己占了大便宜的模样让青影不由好笑。
不过青影知道尤安的力道,于是有心想要帮助齐云将他的手给解救出来。
“阿安,你不去帮帮你爹爹吗?”
尤安听了,倒是乖巧的应了一声,不舍的放开了齐云的手就进屋里帮着端菜了。
等到尤家的人都从厨房里头出来了,青影才带着齐云在桌子的侧边坐下,将主位留给尤家夫妇两位长辈。
因为是长辈请小辈吃饭,所以也没有讲究的倒酒和谦让,而是直接开吃了。
青影举着筷子,瞪着自己面前的那碟子梅干菜肉饼发呆。又是肉糜,看来今天是逃不掉了,原本以为今日尤安这小家伙也回来的晚,还来不及剁肉呢。
尤安这小家伙,手劲奇大,剁出来的肉极细,连一粒米粒大小的肉块都找不到,倒也适合没有牙齿的人吃,但是对于正常人来说,肉都被搞成了泥,难免就失了口感。
尤家夫郎做的菜味道是好,但是这尤安小家伙可是半点也不配合,什么口感味道通通不管,这两年来都不知剁坏了几个菜板了,惹得尤三姐成日来找她抱怨,还得上山去砍木材再做新的。
青影感觉到身边的齐云有些不自在,想到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在乡下人家里聚餐,柔声问道。
“吃吧,阿安家的肉可都是最新鲜的,阿安亲手剁的,你尝尝看。”
齐云并不是没兴趣,他并不娇气,也不挑食,只是在等着青影先动筷,自己才好跟上。
听了青影的介绍,齐云望向桌面,的确是肉菜不少,和青影在家做饭时有得一比。
还没等青影开吃,就看见一个勺子盛着一大块梅干菜肉饼递到了她面前。
青影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是尤大娘给的,默默抽了抽嘴角。
一旁的尤三姐是知道青影之前的事的,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她娘手里的勺子就往了青影的方向,也跟着无奈的看了自家娘亲一眼。
不论青影自己怎么想,她都装作很喜悦高兴的样子伸着碗接过了。
青影不敢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不是这肉饼不好吃,而是前段日子天天吃,早腻了。
突然,青影想起来自己带了个人来,一脸期待的望向坐在她身边的齐云。
齐云看着青影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收回了正要伸出去的筷子,然后就见那块肉饼到了自己的碗里。
他一脸奇怪,用眼神询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吃?
青影不管他,心有余悸的给自己夹起了其他菜。
倒是一旁的尤安眼睛亮晶晶的,缓缓露出些不可说的笑意。
“青姐姐,你和齐哥哥感情可真好,早上陪他一起逛街不说,现在还帮他夹菜。”
青影暗道不妙,为尤安这眼神犀利的小家伙感到无奈,她刚刚才将尤大娘给她的菜转手给了齐云,他这一点出来,岂不是更明显了?
事已至此,也只好不好意思的顺着道:“齐云他受了伤,需要多补补。”
“行了,你小子,给我好好吃饭。”尤大娘无奈的开口。
“就是,瞎说什么呢,你姐我不也陪你逛街了吗?”尤三姐倒是没有跟着起哄,不是因为看出了青影的别扭,而是她知道青影这人对男子素来没有心思,这回虽然和这个叫齐云的走得近了些,却并未见两人之间有不一般的亲昵,甚至两人之间的距离比跟她们这些邻居还要远些。
眼见着姐弟俩又要开始斗嘴,尤大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人家青影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就消停些吧,来,你们尝尝这道玉米大骨汤。”
餐桌上又恢复了正常,只是齐云会时不时被坐在对面的尤安那风卷残云一般的吃相给吓到。
倒是青影见此,特意照顾了一番,生怕他今晚给饿着,给他夹了几次菜。
青影心里还是颇为在意自己救回来的这位小公子的,本是受了委屈,身上又有伤,却倔强的不肯吭声,没听见他抱怨过,也没见他嫌弃过,而是默默的承受这一切,给他什么,他便接受什么,乖巧的让人有些心疼。
这个年龄的少年,哪个不娇气?他却偏偏是这样一副懂事的模样,让青影不知该如何对待他才好。
好在这一日下来,他眼神中的死寂终归是消失不见了,这便是有了好转过来的可能,青影这才放心不少。
吃过饭,两人便要一起回山上的青影家。
路途不算近,青影在走出村子里,确定无人会看见他们二人后,就往前一步,在齐云身前蹲了下来,温和微笑着回头用眼神示意他过来。
齐云心里毫无准备,将身前青影那不算宽阔的背膀反复打量了一番,在原地抿唇沉默了许久仍是不愿动作。
青影见齐云久久不动作,又疑惑的转过头去看。
这一看,心里就莫名的出现了一丝心疼。
眼前的少年呐呐的低着头,不愿意看她,脸上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他单薄的身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身上披了一身的月光,就这样将冷凉的月光显得越发冷寒孤寂。
明明是已入夏的季节,却感觉的心被什么冰住了一般,仿佛有冷风从衣摆衣袖的四处钻进来一般。
像是个胆小怯懦的男孩,又像是个从未被人宠爱过的孩子,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
青影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心中仿佛有一种冲动,只想好好的抱着眼前的少年,无关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想将身上为数不多的暖意给渡一半给他,让他也能感觉到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人在关心着他。
原以为自小没有娘亲陪伴,现在又失了爹爹的自己已经算得上是孤寂清冷了,谁想到,眼前这人,竟像是与她同病相怜一般,甚至连她的心中都觉得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未必有眼前的人来的苦寒。
至少,她没有变成他这般模样,看似温柔,实则胆小,谨慎,不敢为自己争取什么。
他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他的家里人,又是如何待他的,现在想来,他心中无法解开的,或许不仅仅是那件事,还有她所不知道的。
不论如何,她都会尊重他的意愿,等着他愿意开口的那一天,反正她也不缺养一个人的银子,家里也有的是地方给他住。
虽然心中思绪万千,可是等青影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那副热情的样子,仿若自己刚才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看见。
青影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让眼前的少年开心起来,她不想再看见他这副消沉落寞的样子。
“我们的齐云小公子,你要是不快些上来,你就要被这里的蚊子给盯得满身包啦,这样,我们的齐云小公子,就不美了。”青影的声音虽是打趣,却隐含着无限的温和。
齐云听了,有些想笑,却控制住没有将声音溢出口,而是迅速将自己的情绪压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圆眼,磨蹭了好一会儿,青影也很有耐心,期间没有挪动过一丝一毫,就这样,默默在原地等着他,似乎,他若不是不上来,她就不罢休,就要这样一直蹲着。
等好不容易感觉到背后有重量覆了上来,青影心中暗叹,小心的伸手将身后的齐云小心护住,这才一个使劲,站了起来。
青影一直都有意的在逗齐云开心,见他一副不爱开口说话的样子,咬了咬牙,狠下了心突然猛地加快了脚下的脚步,齐云果然是被吓了一大跳,迅速的搂紧了手中青影的脖子,青影一鼓作气的往前冲埋头冲,像逗孩子一样,带着他一起撒欢乱跑。
速度一快起来,耳边尽是微热的夏风吹过,却也吹散了他不知是心中还是身上数之不尽的烦恼,连齐云的内心都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雀跃,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仿佛将心中的许多烦恼给扔在了九霄云外,眼里的目光明亮的摄人。
等青影开始逐渐放慢脚步时,自己已经是满头的大汗,却不敢让齐云看见她这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开口打算说些什么。
乡间风景别具特色,一路路过了各种对齐云而言奇特的地方,有农家小院后面的猪舍,亦有大多数人家都有的柴房,更多的却是田垄,青影就这样背着他走在田间,听着蝉鸣声声,蛙声不断,齐云见田里的作物茁壮成长,玉米棵棵高大,心道果然如那人白日里所说的,这丰田村名副其实,最多的便是那丰田,里头的作物长得喜人,难怪会惹人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