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一番下来，齐云已经毫无形象可言，头发也乱了不少
青影又低头吃了一口碗里大朵的黄花，感受着咀嚼间嘴里不停感受到的清甜，她坚定的点点头，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照顾他。
自己虽然也是独身一人，但是好歹是一个女子，且有屋子，还能挣钱养活自己，而他流落至此，若是没有她，还不知会遇见什么。
青影站起身收拾碗筷，等她再次从厨房出来时，看见那站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的少年……
无奈扶额，又来了，又要开始愣神了。
青影忙走过去，调整好了语气，刻意带着活力的声音在齐云身后响起。
“齐云，待会儿我带你上街上逛逛吧？”
齐云被她这一句吓得猛地转过身来。
心里着急的想：她为何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这才不过一日，真的又要把他送回去吗？齐云紧张的不知所措，只是等着青影继续说下去。
青影看见齐云脸上的慌张，忙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好在自己平日里猜测爹的心思猜惯了，竟还真的被她给想出了一个可能。
青影再次试探地开口问：“你是害怕去镇上吗？”
齐云也不打算隐瞒，紧张的捏了捏自己的衣摆之后，才鼓起勇气抬头，认真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地开口：“是……昨日那里吗？”
眼前人脸上的忐忑不安都被青影给看在眼底，她有意活跃气氛，想缓解一下他紧张的情绪，于是轻松一笑道。
“你不必担心，不是那里，你若是不想再见到昨日那些人，我们不走那边就是，我今日带你去镇上另一个方向，你大可放心。”
听到青影这么说，齐云才放了心，不过眼底的疑惑和担忧还是并未散开，只是等他抬起头时，已经消失不见，没被青影察觉。
等两人都收拾好，就推开院门走了出去，齐云伤了腿，虽然恢复了些，但还是走不快，等到两人走到山下时，青影对他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向邻居借辆车。”
下了一夜暴雨，乡路上自然是泥泞不堪，若是走路去，别说鞋了，这一身衣裳都可以直接不要了。就更别说她现在还带着一个齐云，他的腿脚还不方便。
齐云以为她口中的车一定是如他以前坐过的马车之类的，毕竟他自出生起，除了这几日的遭遇，算起来出门的次数并不多，每次出门都是坐的齐府马车，更是从未离开过京城主街那块地方，那里哪里是其他动物能上街的地方。
于是……齐云看着眼前正在甩尾巴的牛，直接傻眼了，齐云弯着腰，和这头老牛四目相对，这么一近距离观察，却发现了这牛有一双颇为漂亮的大凤眼，一双圆眼，一双大大的凤眼，就这样直直地对视着。
老牛：你在干嘛？哞哞？
齐云看着那牛甩着长尾巴的大屁股，心里只叹：原来这地方是只有牛，没有马的。
手里牵着缰绳的青影却在心里无奈感叹，她爹这个人，嫌弃养这些鸡鸭牛羊的不干净，喂养起来又麻烦，家里每次出门都得要向别人家去借，着实不方便。
青影指着那牛身后拉着的板车朝齐云示意。
“你过来坐啊。”
齐云满脸疑惑，心道：“这不是你打算用来拉货的板车吗，怎么坐？又有哪里能坐？”
齐云就这样直愣愣的站在一旁，面色满是纠结，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影见他偏了脸不理她，似乎是有些别扭，又开口解释：“直接坐下去便是。”
有些犹豫的齐云听了，也只得听了话走上前，自己本就是寄人篱下，又怎能嫌弃人家给的条件不好呢？结果他刚要走近，却有一阵阵特殊的“芳香”飘进了他的鼻子。
等他分辨出了这味道正是来自眼前这头不爱干净的老牛后，心里更是一阵无语。
齐云盯着板车上面铺着的那张青影出来时带的小垫子，总算是知道她为何要带着张垫子出来了，青影此刻早就已经坐到了车上，回头道：“你放心，我帮你带了面纱，刚下过雨，路上闷热，你到了镇上再系上也不迟。”
齐云真的很想问她：你自己去就好了，干什么非得要带上他啊？不过又想到如果他自己一个人呆在她家，又有其他与她相熟的人找上来他该怎么解释？
青影见他满脸古怪，但却赶着出发去镇上，也就没有多问。
齐云自己又不好直说是自己嫌弃人家的牛车有味道，这般也太没教养了，也只好忍下了。
他姿势别扭的左挪又动，这才终于在板车上找了个地方坐下，的确很不舒服。
齐云内心暗叹，即使为自己这几日的遭遇，也是为自己眼下无可奈何的选择，本以为这样青影就可以开始启程了，谁知，青影却又开口。
“你要坐稳了啊，你坐那里会无法保持平衡，待会儿会滑下去的。”青影看着身后坐姿扭曲奇怪的少年，提醒了一句。
齐云当然没有坐牛车的经验，更别说还是坐在后面的板车上。
任是齐云也摸不清青影究竟是不是在真心为难他了，但想想是对方将自己救下的，虽然还不知前路为何，但还是咬咬牙，跟着照做。
青影不知道齐云在想什么，倒是在牛车开始前行之后，齐云瞬间在意料之外的颠簸中明白了青影那话的真假，不过此时的他只顾着稳固好自己的身形，免得自己一头给栽进了泥地里，早就没了开口的机会。
齐云只觉得自己现在像是昨日在院子里看见的那棵在狂风中狂舞的石榴树，一时又觉得自己身在云端，半分安稳的感觉也无法感到，身子变得轻飘飘的，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到处移动。
齐云惊慌中抓到了牛车一旁的把手，这才好了些。
直到坐到了垫子正中的位置，屁股才没有那种一上一下被抛着的感觉。
真是不雅……不雅……太不雅了，这是自己这辈子最不雅的时候，没有之一了，齐云在内心暗叹的同时，又忍不住的总结，点评，为自己的人生经历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感到无奈又尴尬。
待他可以较好的控制好自己，这一番下来，齐云已经毫无形象可言，头发也乱了不少，之前毫无准备，手忙脚乱的样子青影看不见，却也听到了身后不算小的动静和少年口中不断地惊呼。
青影心里暗笑，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回头看着那少年，只见他鼓着脸的样子，一脸迷茫又着急的样子分外可爱。
看出他气得不轻，都懂得生气了，青影心中觉得好笑。
路上泥泞，一旁又跟着路过了一辆牛车，载的人比他们多，速度却比他们快，在两辆车并行的时候，齐云看清了，那车上竟是五六个小娃娃，男女都有，凑在一起闹哄哄的，也不害怕，而是跟着板车前后左右的剧烈摇头晃脑，嘴上还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见他眼中都是惊讶，青影开口解释：“这是乡下，孩子们没有玩具，觉得什么都好玩，齐云你许是没有见过。”
齐云的确是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心里觉得有些有趣，眼神直直的盯着那辆擦肩而过的牛车，满心好奇。
那牛车上的孩子们都瞧见了青影，一个个都使劲的朝她招手，满脸都是热情的笑容，青影也跟着友好的一个个打招呼示意，这些孩子的父母在她和她爹两个人初来乍到的时候，帮了一些自家的忙，虽然后来的交情变浅了，但她还一直记得。
齐云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有些被乡下和京城充满了客套的不同的氛围感染了，只是还没过多久，就又感觉到了不对。
怎么回事？齐云看着人家那辆牛车就这样眼睁睁的和他坐的这辆擦肩而过后，竟然逐渐连孩子们的笑声都听不到了，迅速的把他们给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条路上，只留下他们这一辆车，除了喀拉喀拉的颠簸声外，再无其他。
之前齐云他一直顾着自己被颠来颠去的身子骨，现在才发现，这速度……是不是太慢了些？好像连走路都不如？
青影也发觉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借的这头牛是老了，他们坐的那头倒是身强力壮的，所以会比我们快些。”
青影说完，还用手轻轻拽了拽手里的缰绳，似乎是不敢用力，更别说抽打了，对于乡下来说，一头牛便很是宝贵的劳动力了，能代替一个成年女子干农活。
青影本想再开口说几句话，免得这少年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见他一脸生无可恋，觉得自己还是住口的好，至少，他现在的模样，并不像是之前那般哀伤沉思了，而是纯粹的无奈和不适应。
突然，本很是认命的齐云突然耳朵动了动，似乎是在一阵颠簸声中听到了一丝别样的声音，齐云四下张望，于是正好就看见了自己身前的老牛那毫无形象的边走边“舒坦”。
这回与之前闻到的味道不同，这回可是眼睁睁的看到了他们一路在泥泞路上留下的“痕迹”。
证明着有一头牛经过，并且做了某些不可言喻的事。
生平第一次，齐云在内心万分后悔：为什么自己的听觉和嗅觉要如此灵敏！简直是用来折磨他的！
原本之前的那些还是可以忍受的，但是眼前的这一切……啊！齐云在内心尖叫，第一次差点失态，想要直接爆发出声，好在是被他给生生忍下了。
齐云只觉得自己之前在齐府受的委屈都没有如当下这几次般难忍。
他当下就气得满脸通红，青影也感觉到不对，又转过身来看他。
这一看，又觉得奇怪，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又生气了。
待她看清地上的那些老牛留下的“痕迹”后，瞬间就明白了。
他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之前满脸都是生气的模样，不过这回倒是完全的面目呆滞了，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该怎么做反应。
这颇为滑稽的一幕落在青影眼里，直接让她笑得弯下腰来，她一只手里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摸着笑疼的的肚子，青影只觉得自己笑得全身都没了力气，险些就要从牛上摔下来。
好在前面载着小孩的那辆车早已走远了，自然没有看见后面笑得差点坐不稳了的青影，不然怕是要以为这头老牛失控了，青影要坠牛了。
青影在心里狂笑：对不起了，爹，不是我不尊敬男子，实在是，他太有趣了啊！
本来齐云一直都是处于回不来神的状态，可是眼见着前面回过头来的青影那副笑得要死不活的模样，自己又有些气结，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打人的冲动。
有这么好笑吗！
他不过是一直久居京城，最近几天才被人掳了来这小地方，第一次见这般场面，这种……痕迹……
总之，怎么就能让她笑得这副模样，简直是要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怎么能这么对他！亏他之前还以为她对他还算不错，虽然还未相信她，但好歹是改观了不少。
不过现在……滚一边去吧！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齐云气哼哼的双手紧握身边的扶手，扭过身子去再也不看她。
青影见此，知道这小少年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还是生的她的气。
好在自己之前在哄男子一事上从她爹那里学到了不少，知道此时不可再笑眯眯的模样，于是咳嗽一声，特意板正了脸，严肃了语气，用一种“你摊上事了，而且事情可大发了”的语气对着身下的老牛道。
“你这老牛，好生大胆！竟敢惹我们齐小公子生气！”颇为严厉的语气立马就吸引了齐云的注意力，虽然身子丝毫未动，但是也开始侧着耳朵去听。
青影说完这句，又转了语气道。
“虽然，此事也不是你能控制得住的，我也是颇为理解牛兄你的，但是！你还是得向我们齐小公子道歉！”
青影话音一顿，语气又变得比之前还要急促。
“说！你错哪儿了！若是还不说，我可就要揍你了！”
听到这一句，齐云只想到这老牛本就是无辜的，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不适应就得此遭遇，实在是他的大不善，急忙回过头，就看见青影举起拳头，作势要打！而她身下的老牛却浑然不知，仍旧慢腾腾的往前移动着。
齐云慌忙开口制止：“别！别打它！它又没犯错！为什么要打它！”
也不知是齐云的语气太急切，还是比起青影的装模作样来说，充满了真情实感，竟直直将老牛给叫停了。
青影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老牛意料之外的举动给整得愣在了牛背上。
青影身手好，自然坐的稳稳的，而后面的板车却正好磕到了几块石头，板车本就是固定在牛身后的，这样一来，就更是不稳了，直直在那一块地方剧烈摇晃起来。
青影适时地回过神，就看见齐云要往扶手旁倒去，眼看着就要往外摔。
她惊慌的翻身而起，然后向前奋力伸手，拉回了往外扑的少年。
好在她身手极好，两人都在片刻后稳住了身子。
青影有些急切地开口：“你没事吧？可有伤着哪儿？”
齐云虽然心里也是颇为紧张，但却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她脸上的急切不似作假，为何要这般担心他？他们两个认识也不到一天。
但他还是跟着蹙眉摇头，算作回应。
青影不放心，还是打量了他一会儿，见他确实无事，又再次启程。
这一番闹腾，两人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生怕激到了这老牛，又要给他们来个“下牛威”。
后半程倒是颇为平安顺利，虽然老牛仍旧时不时会给自己走过的路留下些“痕迹”，不过齐云已经不觉得尴尬了，而是望着一路上留在地上的牛粪满脸生无可恋，只觉得自己又涨了见识。
青影对此倒是习以为常，虽然她家里装的富贵，但她又不是受不了苦，在这生活了这些年，就连他爹那般娇生惯养长大的人都能慢慢适应，更别说是她了。
路边的风景千篇一律，早就看腻了，更别说是以如此缓慢的速度去行进，更是给人一种慢吞吞的折磨感。
两人就这样慢悠悠的晃到了镇门口，这一顿折腾下来，虽然齐云没有什么身体不适，但这一路颠簸不说，头上的太阳还越发烈，晒的人身上发热，头晕眼花，想睡又睡不着，就连闭眼休息都做不到。
来这一趟花的时间，竟然比昨日青影背他回去所用的时间还要长上不少。
青影在镇门外停下，回头对齐云道。
“戴上面纱，我们要进去了。”
齐云点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面纱，双手抬起，将面纱两边的绳子绑好在脑后，又使劲扯了扯，确保稳固后才安心下来。
青影见他头发凌乱，显得有些狼狈，满脸都是汗水，却还是蒙得严实，生怕被别人给认了出来。
见他这样，不由得有些辛酸，又觉得有些搞笑，心里直觉得他这坐了一趟牛车怎么像是变了个性子似的，之前那般倔强又沉默的样子难不成是装出来的，或许这才是这家伙的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