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上任添堵
老话说，穷大方富小气。越是穷越是不注重节俭，逮着机会就大吃大喝。
谷宇走进招待所宴会大厅，看到已经来了不少人，数了数桌子，五大桌。有些纳闷，哪来那么多人，仔细看了看，才知道，一些委办局和重点乡镇的一把手也来了。
再看看桌上摆放的酒水饮料，每桌标配两瓶江南本地产的大曲酒，两瓶干红，一大瓶雪碧一大瓶可乐。
廖松跑过来，殷勤的引领着施伟峰和谷宇入席，其实桌上都有桌签，但这就是官场，办公室主任就是干这个的。
六点半差两分，潘国亮和两个养老机构的主任主席有说有笑的步入宴会大厅。
主桌几个常委下午宣布的时候已经见过，潘国亮客气的给谷宇介绍了一下两个养老机构的一把手。
主任赵建国，主席卓明军，两位老同志很是客气，握着谷宇的手寒暄好一阵才入席。
潘国亮致祝酒辞，中午的酒劲已经褪去，这会的讲话思路清晰很多，对谷宇也有了更多的溢美之词。
潇潇洒洒讲了五分钟后，转头看着谷宇，请谷宇讲几句。
尽管整出这么大的阵仗，谷宇内心很是不安，这可是为了欢迎自己，金泽又是是非之地，真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他也无法解释。不过，现在躲是躲不了了，只能应付。既然潘国亮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他自然也得有所回敬。
他站起来，脸带微笑，不疾不徐，讲了三层意思，一是感谢省委省政府淮都市委市政府对自己的信任，有幸来金泽工作。二是感谢潘书记和施县长的热情和精心安排，有种回家的感觉。三是感谢县委县政府各位领导和同仁的支持，今后定将全力以赴，和大家紧密团结，共同创造金泽美好的未来。
热烈的掌声之后，宴会正式开始。
金泽地处江南省北部，民风带有明显的北方色彩，这从喝酒的风格就能看出来。敬酒一敬就是三杯，而且敬酒的人不喝，理由是，家里穷，自己喝不起，酒敬尊贵客人。
谷宇酒量算是不小，但猛虎难敌群狼，主桌一圈下来已经六七两白酒下肚。
接下来，潘国亮好像有意要考验谷宇的酒量，带着他挨桌敬酒，虽然每桌只喝一杯，关键是等到谷宇回到主桌，其他桌的人也就跟着过来，轮番轰炸。
江一舟和史忠和看着谷宇这么个喝法，都是心惊胆战。
推杯换盏，晚宴在看似热闹实质都在相互试探暗中较量的奇怪气氛中结束。
不少人醉了，谷宇走路有些飘，但没醉，脑子依然保持清醒。
临时调整了住房，需要时间整理，所以住宿暂时安排在了县委招待所。进了房间，谷宇稍事休息后，在浴缸里放了大半缸的热水，泡了泡出出汗，一下子酒意就去掉了几分。
给何歆打去电话，刚好何歆给儿子喂完奶，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那头的何歆关心的问道，“晚上没少喝吧？”
谷宇老老实实的说，“得有一斤二三两，这么喝法实在让人受不了。”
何歆接着问道，“感觉风气怎么样？”
谷宇没有隐瞒，“感觉有点别扭，相互之间好像谁也不服谁。”
何歆说，“大体能看出来谁与谁是同盟吗？”
谷宇“嗯”一声，说，“初步有个判断，有些已经很明显。”
何歆沉吟一下，说，“你刚去，那些人肯定对你有所防备的，今天让你喝这么多酒，也是一种试探。”
谷宇笑了笑，说，“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喝酒的时候一直有所防备。”
何歆叮嘱道，“自己当心点，别着了他们的道。”
谷宇宽慰说，“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一舟他们也在关注着。”
忙碌了一天，又喝了那么多酒，何歆没和谷宇聊多久便嘱咐他早点休息。
第二天上午九点，施伟峰主持召开县长办公会，两项议程，一是班子分工，二是第四季度重点工作。
第一项工作比较简单，谷宇接手的就是方建原来分管的，不涉及其他领导分工的调整。会上过一下，形成会议纪要，下发并存档即可。
第二项工作问题就比较多，各项指标完成进度都挺难看，谷宇看着眼前的报表，心里也很沉重。
会议讨论很激烈，谷宇初来乍到，第一次参加，以听为主，偶尔提出一些问题，但没有发表意见。
会上说话最多声音最响的是楚宏伟，他分管国土资源局、住建局、城建局、水利局和交通局。
谷宇注意到，楚宏伟的发言看上去是提意见建议，但仔细琢磨不难发现，针对性很强，变相的把责任归咎于某些领导，最遭殃的自然是已经去世的方建。
分管农业的副县长陈志豪当过县农业局副局长、新海镇镇长，对三农问题比较熟悉，说了一些建议，中规中矩，不过也能感觉出来，对施伟峰也是有些看法。
分管招商引资的副县长莫海明则要求增加招商经费、降低项目引进门槛。从随后几个人的发言中，谷宇听明白了，所谓的降低门槛，就是不要对环保有苛刻的要求。
通过这次会议，谷宇也发觉了几个现象。
县长施伟峰偏软，驾驭不了班子成员，简单的办公会，争论都控制不住。
楚宏伟有点过于张扬，没把施伟峰放眼里。
莫海明虽然没楚宏伟那么咄咄逼人，但两人几次一唱一和，不难看出两人是一个鼻孔出气。
丛跃会上没怎么发言，但看施伟峰的眼神也不善。
这三个人基本上可以归于潘国亮一系。
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肖方琳相对比较低调，发言提出的意见也很中肯。她和分管社保、人事的副县长熊明属于施伟峰一系的。
会议开了不到一个半小时结束。
谷宇刚进办公室，廖松跟着江一舟抱着几个文件夹走了进来。
廖松把文件夹放到谷宇办公桌上，恭恭敬敬的说，“这是近期的一些文件和信息，还有一份县里主要领导和各委办局、乡镇主要负责同志的通讯录。”
谷宇在办公椅上坐下，抬头看着廖松，说，“谢谢，请廖主任安排一下方副县长的秘书和江秘书对接一下。”
廖松说，“我已经安排了，一会我就带熊明过来找江秘书。”
谷宇见廖松没想走的意思，问道，“廖主任还有事吗？”
廖松吞吞吐吐的说，“谷副县长，关于您的配车，…”
谷宇追问道，“怎么啦？有困难吗？”
廖松急忙说，“不是，不是，是这样的，…”
谷宇盯视着廖松。
廖松看谷宇脸上虽然保持着微笑，但目光犀利，心里更紧张。“原来方副县长的红旗车才跑了不到五万公里，是目前除了楚副县长的车外，车况最好的了。”
谷宇轻描淡写的说，“那就用这个车吧。”
廖松说，“我怕您感觉不舒服，所以请示一下您。”
谷宇咧嘴笑了笑，“廖主任另有打算吗？”
看到谷宇目光柔和了许多，廖松也讪讪笑了笑，说，“没，没，其实那天方副县长是开我的车走的，后来出了事，他的专车是没事的。”
谷宇无所谓的样子，说，“没事，没那么多讲究，你交给史师傅就行。”
廖松说，“好的，好的。另外，昨天叶欣处长跟罗部长说，您的司机准备另外安排是吗？”
谷宇说，“这事暂不考虑，还是让史师傅开车。”
廖松说，“好的，谷副县长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谷宇看着廖松离开的背影，心里摇头叹息，作为办公室主任，廖松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唯唯诺诺的，未免有点太软了。
临近中午，江一舟敲门进来。
谷宇抬头看着他，问道，“交接完了？”
江一舟点了点头，说，“交接完了，我下午整理一下，再把资料给您拿过来。”
谷宇问道，“他有说什么情况吗？”
江一舟低声道，“方副县长出事那天晚上是接待东海来的两个投资人，本来是应该由分管副县长莫海明出面的，但那两个投资人对莫海明挺反感，点名要见方建。”
“晚上没喝白酒，只喝了啤酒，刚喝了两杯，方建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忙忙下楼了，下楼发现司机没在，打电话也打不通，就让廖主任把车钥匙给他，他开着廖主任的私家车走的。”
“熊秘书说，电话是方建爱人打的，说方建父亲突然心梗，让他赶紧去医院，结果从饭店出来，开到第二个红绿灯路口就被一辆土方车撞了，警察现场勘察后，结论是，土方车行驶正常，方建的车则压过了中间黄线，属于逆行，血液中有检测出酒精含量，所以定性为酒驾。”
“看上去很正常的交通事故，但熊秘书说，那天上午，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方建和莫海明在办公室吵起来了。那辆土方车也有问题，县里有规定，晚上八点前，不准在中心城区行驶，那个时间还不到七点。”
谷宇沉思着，没说话。
江一舟接着说，“熊秘书想看您什么时候方便？跟您单独汇报一下。”
谷宇反问道，“你感觉这人怎么样？”
江一舟说，“熊明是方建任发改局局长的时候招进来的，方建当副县长，把熊明调来当秘书，先后已经五年了，从熊明的谈话中，我感觉这人还是可靠的。”
谷宇点点头，“暂时我先不见他，你让史师傅暗中观察一下方建的司机。”
江一舟说，“明白。”
领导晚上有活动，司机却不在，电话也打不通，有些奇怪。
下午一上班，江一舟把熊明交接过来的资料重新整理归类后送给了谷宇。
目前最为迫切的是经济发展指标完成难度大，第四季度必须冲刺。谷宇一下午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熟悉了解金泽县的产业结构和工业发展情况。
金泽县属于平原地带，河流湖泊多，全县境内最高的山海拔不足三百米。自然资源匮乏，没有矿产，主要的工业是食品加工业，没有大的规模企业，新兴产业几乎没有。
从地理位置看，金泽县东北临近盐湖市，东南则临近临海市。去往两市的时间甚至比去淮都市的时间还要短。不过，都没有高速公路，交通不便，很难吸引到投资人。
下班前，谷宇叫来江一舟，吩咐道，“你打电话通知发改局、科技局和工业局的负责人，明天上午九点在工业园区门口集合。”
十分钟后，江一舟进来汇报说，“谷县长，三个单位都已经通知到了，发改局程新红局长建议通知一下工业园区管委会。另外，科技局的李宏强局长下午和楚副县长去了淮都，说明天早上回不来，请副局长姜百林参加，我给姜百林已经打过电话。”
谷宇眉头一皱，问道，“他去淮都给你打电话了吗。”
江一舟摇摇头，说，“没有，我问他为什么不提前报告，他说他没有我的手机号码。”
谷宇严肃道，“通知他，明天上午九点必须赶到。”
江一舟第一次看到谷宇发火，不过想想这个李宏强确实有点无组织无纪律，不请假也罢了，居然编出这么个理由，说不知道手机号码。
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江一舟立即拨打李宏强的手机，却是半天没人接听，过了两分钟，再次拨打，还是没人接听。
无奈之下，江一舟只好拨打姜百林的电话，请他转告李宏强。
话说李宏强接到江一舟的电话时，正在淮都大酒店棋牌室“修长城”（打麻将），同桌的有楚宏伟，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龚喜成，罗海州的秘书胡卫东。
捂着电话，李宏强看着楚宏伟，小声说，“明天新来的那位副县长要去工业园区，通知我九点到那边。”
楚宏伟边摸牌边毫不在意的说，“别理他，就说跟我到市里来办事了。”
李宏强对着电话说，“不好意思，江秘书，我跟着楚县长这会在市里办事，明早回不去。”
江一舟心平气和的问道，“你出去和分管领导汇报了吗？”
“啊？不好意思，江秘书，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也就没能跟你请假。”
放下电话后，龚喜成边打牌边颇为感慨了一句，“这位副县长你们可轻易不要得罪他呵。”
胡卫东补充道，“新官上任，你们别撞到枪口上。”
楚宏伟不屑的说，“哪又能怎么样，他还不是要听书记的，在金泽的地盘，是龙也得给我盘着。”
龚喜成哈哈一笑，“还是我们楚县长有魄力，不畏权贵。”
楚宏伟笑了笑，说，“龚部长，好不容易您今天有空，我们来了当然要先把您陪好啊，他算个什么东西。”
龚喜成听了很受用，但嘴上却故意说，“哎！工作要紧，我们今后机会多的是。”
胡卫东安慰李宏强，说，“李局长，不用有顾虑，有这些领导在，我就不信他不给面子。”
正说着，李宏强的手机又响了，他一看又是江一舟的电话，抬头看着楚宏伟，楚宏伟明白怎么回事，摇了摇头。
李宏强便把手机调为静音模式，放到了一边。
淮都大酒店三楼豪华包房，罗海州坐主位，左边是龚喜成，右边是下午带着丛跃刚刚赶到的潘国亮。
坐在末席的李宏强，等领导们坐定了，才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看到江一舟打两次，姜百林连续打了三次，心里也有些紧张。
潘国亮看出了李宏强的不安，关心的问道，“李局长，怎么啦？”
李宏强不敢隐瞒，如实说了一遍，潘国亮还没说话，罗海州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