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一波未平
徐汉中直视着坐在对面谷宇，开门见山的说，“昨天上午，老爷子给我打电话，说了一下他们的意见，让我和你沟通一下。”
谷宇客气的说，“徐部长工作繁忙，这事让沈主任告诉我就可以了。”
徐汉中摆摆手，“不不，我请你来不单单是为了这事。”
谷宇明白，一会应该会谈到沈晓薇的工作。
徐汉中接着说，“老爷子的意思是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沈佳林确实做得不合适，尽管是受人蛊惑，但没有明辨是非，帮了别人害了自己。”
“当然，这有点推脱责任，不要说你不满意，我听了也很反感，做就做了，找那些理由干嘛，我并不认为沈佳林完全不知情。”
谷宇一听，不免对徐汉中高看一眼，毕竟是沈家女婿，心里再有什么不满，外人面前维护沈家才对。
徐汉中说，“现在也不要去纠结这些了，关键是把这件事处理好，大家往前看。”
“明天沈佳林会去把材料撤回来，肯定少不了吃一顿批评，这么大的事太不负责任，简直就是开玩笑一样，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那位也挺生气，对老爷子发了火，这么一折腾，沈佳林算是栽了，为自己的幼稚买单吧，给点教训也好。”
谷宇心里道，看来还是上面那位发话了，要不然沈老爷子的态度还很难说。他并不因此认为那位是深明大义，更多的可能还是一种政治博弈，考虑自身利益多一点，相比沈家的日暮途穷，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
徐汉中说，“仅仅撤回来是不够的，总得给金小岩，给金老爷子一个说法，所以老爷子提出来，当初是谁给沈佳林提供的材料，来江南和谁一起谈过这事。”
谷宇听明白了，这是要找个替罪羊，李明凡？老书记？应该不至于动到这一级，那就是秘书或者身边工作人员了。他想想觉得也挺可怕，人家忠心耿耿为主子卖命，说话办事都是从主人利益出发，为的只是有个好的未来，却不曾想到头来还是一枚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真是一种悲哀。
不过这些都不是谷宇能操心的事，秘书或者身边工作人员也是成年人，虽然背锅很冤枉，但毕竟自己参与了，也是同谋，承担后果也无可厚非。
谷宇一直安静的听着，他也没法表态。
徐汉中缓缓的说，“沈佳林知道我跟他不是一条心，所以来江南联系的李明凡，待了三天，除了李明凡、老书记，我的秘书居然也参与了。据沈佳林自己说，主意是老书记出的，材料是李明凡的秘书和我的秘书两人共同弄的。”
“我已经跟我秘书谈了，让他做好离开的准备，考虑他在这件事中只是从犯，又是跟我过来的，这么多年也不易，所以我把他安排回原地，降一级任职处理。”
“至于李明凡的秘书，老爷子发话直接给与纪律处分，离开机关。”
谷宇猜对了，最终还是小鬼遭殃，至于李明凡和老书记，他也看了靳艳提供的材料，涉嫌违规，能不能躲得过去，是一个大大的问号，即使谷宇不去揭发，恐怕早晚也会被查。
沈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沈家三姐弟没有一个干净的，碍于沈老爷子还在，没有动他们而已。
徐汉中说，“我跟老爷子说了，处理谁不处理谁都是我们自己的事，给金小岩造成的影响得要想办法弥补，老爷子还算没糊涂，当即表态，会出面做工作，解决金小岩的职务问题。”
“这件事省委酝酿了一段时间了，下周二开常委会研究，然后上报。”
谷宇感激道，“谢谢徐部长，让您费心了。”
徐汉中摇摇头，凝重的说，“这事我也很抱歉，没能阻止了，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谷宇如实说，“沈主任跟我说过，心里话，我挺钦佩徐部长，顶着压力，坚持正义。”
徐汉中苦笑一下说，“外面的人说我徐汉中是软骨头，但是我有我做人的底线，该有的原则我还是有的。”
谷宇说，“这不是软骨头，维护家族利益，保持家庭稳定，让步是必须的。”
徐汉中说，“你回头跟金小岩好好解释一下吧，如果能接受这个结果最好，这一页就此揭过，如果不满意，我再想办法。”
谷宇规规矩矩的说，“我会的，请徐部长放心，金书记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徐汉中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一会后，徐汉中沉声道，“晓薇工作的事你多操点心，她也是要强的人，不希望我出面。”
谷宇说，“我知道，我会尽我最大努力。”
徐汉中说，“既然她有决心，那就从乡镇一级开始吧。”
谷宇不无担忧，怕沈晓薇年轻，一时冲动，对困难估计不足，严肃道，“我和沈主任谈过，乡镇条件很艰苦，她一个柔弱女孩，长期生活在京城和国外，又是大院里出生长大的，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要认真考虑。”
徐汉中却说，“这点你不用担心，你不了解她，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年暑假都去我老家农村待至少一个月，和我父母一起下地干活。去国外待了五年，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挣的，没要家里一分钱。我相信她，能吃苦。”
这些谷宇确实不知道，沈晓薇只说过每年暑假去农村，赞赏道，“那是真不容易。”
谈到自己的女儿，徐汉中有些兴奋，自豪的说，“我这个女儿这方面让我很欣慰，独立自强，明事理，富有同情心，没有沾染干部子弟的不良习气。”
谷宇恭维道，“那是您教育得好。”
徐汉中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说，“在她很小的时候，我就带她去农村，即使回不了老家，也会去郊区农村看看，让她对农村的艰苦有个直观的感受。刚开始，看着猪圈里的猪，满地跑的鸡鸭，只是觉得好玩，后来慢慢的懂了。上中学开始，我不带她她自己也要去。”
谷宇赞许道，“真是难能可贵，不要说现在没几个官宦子弟能做到，就是城里一般家庭的孩子恐怕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多。”
徐汉中大手一挥，笑嘻嘻的说，“扯远了，一聊到这些我就收不住。我跟你说这些主要是让你在安排工作的事，不要有什么顾虑，也不用顾忌我的面子。”
谷宇心里道，不顾及你的面子是不可能的，江南省的农村尽管比其他地方强很多，但城乡差距依然很大，万一去了发生点什么事，我也不好交代。
尽管心里犯嘀咕，谷宇还是点头答应了，“我明白，我会首先做些比较，挑几个地方让沈主任选择。”
两人聊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后，谷宇看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回到家九点多，看时间还早，谷宇给金小岩发了一条微信。
过了半个多小时，金小岩才回电话过来。
谷宇把晚上徐汉中说的情况跟金小岩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金小岩听了之后，严肃道，“既然他们有这个态度，那就这样吧。”
谷宇“嗯”一声，“只是这样让他们躲过了一劫。”
金小岩问道，“你是不是掌握了他们什么情况？”
谷宇没有隐瞒，“是的，沈家三姐弟、李明凡和老书记的，从这些材料看都够进去喝茶了。”
金小岩不怀疑谷宇这些材料的真实性，淡然道，“先放放吧，既然掌握了这些情况，说明早就被关注了，用不着我们去挑头。”
谷宇说，“明白，我分析，这次沈老爷子之所以软下来，并不是真的良心发现，一方面那位发话了，他不得不服软，另一方面知道自己几个子女在外面的所作所为被人盯上了，担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金小岩突然说，“老书记已经被叫去京城谈话，估计凶多吉少。”
谷宇一愣，“跟我们的事有关吗？”
金小岩说，“有关也没关，以前他儿子做工程，下面就颇有微词，工程出现严重质量问题，批评声就没断过。秦书记当时让人查过，只是上面有人干扰，被迫停止了调查。”
“这次侯长兴把他儿子供出来，他儿子交代的和搜查出来的数额出入很大，不能自圆其说，就有人怀疑老书记也有问题。”
谷宇疑惑的问道，“我一直感到奇怪，秦书记当时查不下去，怎么潘跃成来了就查了？”
金小岩说，“不是潘跃成要查，是秦书记到了京城后，从上面直接调的人过去查的，省里裘书记带人暗中配合。”
谷宇“喔”的一声，“明白了，可是，您跟他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这次把矛头对向您啊？这人真是，不是乱咬人嘛。”
金小岩笑了笑，“阴差阳错而已，他是针对秦书记的，只是刚好沈佳林去了江州，李明凡又和他关系不错，三人碰到一起，商量怎么把他儿子捞出来。他们没有抓到秦书记的把柄，自然不敢直接去告他。你叔拒绝了沈佳林，我又被认为是秦书记的红人，就这么把我牵涉进去了。”
谷宇说，“说他们智商低吧，这样的关系都能联想到一起，说他们智商高吧，无中生有这种低级的事也能做得出来。”
金小岩说，“算了，不说他们了，我们不跟他们计较，别把我们自己也拉低了，让组织上去处理吧。”
金小岩话锋一转，“你说的沈晓薇工作一事，我考虑了一下，两个地方，一个是河阳，那里你熟悉，一个锡阳市，海洋书记和朱小坤都在那里。”
“既然沈晓薇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这事我就不方便出面，你先联系，需要的时候我再私下跟他们打打招呼。”
谷宇老老实实的说，“其实这事我也挺为难，通过这件事，觉得徐汉中父女俩也确实不容易，他们开口我也不好拒绝，但是要说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也麻烦。”
金小岩笑了笑，“是啊，受人之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给她两个地方，让她自己选吧，至于今后会怎么样，那就看她自己了，有徐汉中在，想必也不会出太大的意外。”
尽管事情的发展比预想的要好，但是谷宇并没有完全放心下来，只有等最终的结果，也就是金小岩的常委落实了，这才算数，现在他对沈家人是否真的会信守承诺信心不足。
两个月党校的培训接近尾声，经过短暂的几天平静以后，谷宇又开始紧张起来，除了每天的训练，做毕业论文，还有几件事需要落实。
首当其冲的是毕业后的去向，这事由不得他，江州市委已经讨论通过，拟任六平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但这是省管干部，需要省委决定。
其次是研究生入学考试时间是五一长假后的一周，时间上与训练计划有冲突，需要重新调整和安排。
第三件事是沈晓薇的工作，他私下与刘继明沟通过，刘继明说了两个地方，林鹤乡和徐塘乡，副乡长。谷宇也和朱小坤联系了一下，朱小坤也一口答应。沈晓薇很满意，第一选择徐塘乡，只是现在身份信息变更还没完成，谷宇也没法进行下一步。
第四件事是岳父岳母来江南的事。自从把龙小军拍的照片和视频发过去以后，老两口挺满意，说可以开始先弄起来，等到何歆她妈这学期结束，正式退休后过来，算算时间也够紧张的。
好消息是金小岩的常委经过一波三折后，终于落实，省委常委会讨论通过上报京城一周后就批了下来，据说是秦忠明特地过问了一下。
早餐过后，谷宇带着笔记本电脑去图书馆，继续做毕业论文，快到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打电话。
起初谷宇没有在意，可是就要进门的时候，突然听花祥林对着电话爆了一句粗口，“这tmd当时让我当他秘书也不是我要的，是他们定下来的，跟我有毛关系啊。”
为了避免尴尬，谷宇没有停留，快步走进了图书馆上楼去了二层阅览室。
过了十来分钟，花祥林也走了进来，看到谷宇，径直过来坐在了谷宇对面，一脸郁闷的样子。
谷宇也没装傻，直接问，“发生什么事了？”
花祥林轻轻叹了一口气，“哥们，咱俩出去抽根烟去。”
谷宇心想，花祥林知道自己不抽烟，抽烟是假，想说说话是真，可能真遇到什么麻烦了，与工作有关，答应道，“走吧。”
两人走出图书馆，来到楼前不远处的回廊中间。
花祥林抽出一支烟递给谷宇，谷宇摆摆手，“我不抽烟你又不是不知道。”
花祥林“喔喔”“对对，我都被气晕了。”
谷宇关心的问，“怎么回事啊？”
花祥林自己给自己点着烟，抽了一口后说，“你说这叫什么事，我又没招谁惹谁，干嘛非得让我去养老机构秘书处？”
谷宇一愣，“定了？”
花祥林说，“我有个朋友在养老机构办公厅，刚才就是他跟我说的，说我们省委办公厅主任找他们领导沟通，安排我过去，我知道这就是受潘跃成的影响，可是我太冤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谷宇说，“那就是还没有最后定，你怎么不去找找你们那位主任？”
花祥林摇摇头，“没用，那家伙眼睛朝天，当初知道我要当潘跃成的秘书了，有事没事来找我，后来潘进去了，再见到我跟不认识似的，恶心的很。”
谷宇说，“让你去养老机构做什么？”
花祥林苦笑一下，“平级调动，可能为了安抚我，给我一个什么狗屁研究会的秘书长，那纯粹就是糊弄小孩子的。”
谷宇劝慰道，“这事你也别着急，你得先把情况弄清楚，看看到哪一步了。”
花祥林丧气的说，“我也打电话问了，说是主任办公会讨论通过了，就要上报组织部了。”
“兄弟，你说我这是啥命啊？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停顿了一会，花祥林接着说，“我真的心不甘，奋斗了这么多年，最后这么个结果，如果真要我去，我也辞职不干了，与其去混吃等死，还不如自己出去潇洒，活出个人样给那帮混蛋看看。”
沉默了片刻，谷宇还是宽慰了花祥林几句，顿时让花祥林重新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