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好不容易
岁月如流稍纵即逝，两年后的十月，y市第一法院正式开庭，由于涉及国家政治与安全，q事件为不公开审理案件。
开庭日出席了众多敢于站出来作证的q药物受害者，包括张明，他穿着天蓝色的polo衫，上面印有黄昏集团四个大字，他刮去了一直积攒的胡须，坐在证人席若有所思。
这让季千千想起去年偷偷去s市找他的那次，他当时对于自己的出现很诧异，并且对那声张叔久久也没回应。
【张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季千千将带来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看着眼前两鬓白发的男人，他的胡须很浓密，就好像古时的须髯如戟【你领养的那个孩子，也在这个医院，你知道吗。】
可能是这句话正中他的心窝，闻声他站起来满目慌张【阿清，阿清在哪？】
李秀清是他的养女，在阿清七岁的时候被父母遗弃，一直靠偷盗菜市场的食物为生。
后面遇到了无恶不作的张明，他们成为一家人后，张明金盆洗手不再混黑，从而在季政手下任职司机。
张明供李秀清上学，直至大学，对于这个女儿视若己出。
【你如果能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那么我可以帮你向医院申请去见阿清一面。】
后面张明犹豫了许久，才托盘而出一直埋在心底的事实。
在李秀清还在上大学的时候，q就已经研发出来了，但是这个药物必须要放在人体身上实验，才能体现效果。
参与q的背后企业高达七家，他们决定每一家都出一例实验品来做测试。
而季政选定的是李秀清，为了不让自己的养女被不明违禁品迫害，张明在那个大雪夜跪在季家久久不起，想要季政把实验对象改成自己。
后面季政同意了，但由于第一代的q并不完善，被锁在实验室里的张明没日没夜的被侦查体征，他开始出现精神失常，时而狂暴时而悲痛，情绪十分不稳定。
在全国各地的盒子参与者都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q暂时被叫停，而这一批试验对象，则被随机分配到全国各地的精神病院。
但张明不知道的是，李秀清成为了第二批q的实验对象，而季政很残忍的将他们关在同一家医院里，明明那么近，却无法相见。
李秀清没有再见过自己的养父，她时而在想如果父亲没有失踪，是不是自己就不会被这些资本家欺压上头。
她不断服用着q，也不断在季政的办公室看到那个女孩，高中时期的季千千。
指缝太宽时光太细，两人时隔多年再次相聚在法庭，却只能面面相觑的哭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么多年以来，过的有多么艰辛。
九点整，庭审开始。
黄昏集团董事长季政，绿植能源执行ceo曾庆红相继待着手铐脚链出现在现场，季千千面色平平，与其他工作人员一样坐在听众席，就好像台上的人并不是自己的父亲。
季千千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卑劣的事。
【你从来都没有过后悔是吗。】
【后悔什么，后悔生出你这样个白眼狼吗？】季政穿着囚服坐在昏暗的接待室，面上满是讥讽。
【我知道，当初我妈怀我就是个意外，让你与真正所爱之人强行分开，你这么讨厌我也是正常，但那些受害者是无辜的，你做这些就活该入狱，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季千千语气很淡，哪怕说出的字句间夹杂着狠意，但面上看起来依旧风淡云轻。
【邓美欣应该很满意，生出来一个铁面冷血的女儿，亲手送自己的父母饱受牢狱之灾，呵。】季政抬起被束缚的双手，磨蹭了一下鼻翼【你以为你会好过？没人会要你的，知道吗，你永远都不会清白。】
【其实我不明白，你就这么厌世吗季董事长。】季千千浅笑了下【你说你图什么？现在好了，名声，金钱，地位，你全没有了，就为了挟持国家？挣了几个钱，真把自己当资本家了？】
【你懂什么？你不到我的高度你永远看不全事实，少在这里用你那套虚伪的嘴脸定义我。】
思绪随着敲打的法槌回归正位，庭审已经开始，季千千蹙了蹙眉目，太阳穴很活跃，在两侧突突跳个不停。
近两年失眠愈发严重，从一开始睡不完全整夜，到最近的彻底失眠，就算好不容易睡着，每天的睡眠时间也都不超过两个小时。
梦里有那晚的他，有周围不断指责的声音，以及父亲的恶言相对，母亲的冷漠讥讽，后来季千千干脆就不睡了，冲着窗外的月亮一晚晚的发呆。
从两年前的十一月三十日开始，他微信的个性签名便清空了。
虽然是预料中的事，但在毫无准备点开的那一晚，还是心痛到如同被搅碎。
今天是最后的审判日，过了今天就能离开这座泥泞模糊的城市，然后就去到有他的地方，哪怕他身边有别人，哪怕只能偷偷看他。
与邱雪玲的联系恢复在年初，那天晚上整整通话了三个多小时，把这几年所有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被她臭骂了好久，但听她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没良心的时候，自己竟然感到释然。
她说，会在现单位作为推荐人让自己尝试面试入职。
她现在是项目主管，升职前男朋友周薄与她提出了分手，她独身一人，虽然有些孤单，但她说至少过的很快乐，不再饱受恋爱冷暴力的折磨，季千千很为她高兴，整天追着她叫她邱主管。
【他。】邱雪玲语气一顿，电话那头没有插话好像在等自己接着往下说【升副局长了。】
季千千知道她说的是谁，但也只能苦苦发笑【嗯。】
【我听江时说，他队里新招了个文员，是个挺活泼的小姑娘。】
或许是没预料到这份现实，季千千本握着的手机从耳边直接滑落到地毯上，他这么做意味着什么没人比自己更清楚。
三年前他说过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一队文职这个位置只会是季千千的，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意义不同。
心之所想皆是过往，现在有人成功代替，那说明他已经放下所有走出来了。
庭审现场很安静，但季千千却头痛的很，仿佛快要炸裂，额前已经布满细碎的薄汗，意识也有所恍惚，眼前的景象从一开始的正常变成两影，三影，随之横向，模糊。
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听力好像也失了灵，整个人头重脚轻，上一秒很沉的身子，下一秒又好似飘到无重力而言。
想抓住什么却没有丝毫力气，任何的一切似乎都成为了遥远的迷梦，黑白放映着所有镜头，全是有关于他的画面。
那晚他悲痛的神情，祈求的语气，颤抖的指尖，孤寂清冷的背影，种种都在刺激着自己的大脑。
季千千在画面中追逐着他往前走，忽然看到璀璨的烟花，而街道的行人，好像有他乡的游客他们穿着一致的衣服正举着手机拍照，仿佛沉浸在一场狂欢，下一秒季千千往远处看去。
五彩斑斓的光，将夜色染成有色的画板，流光溢彩下的男女正站在烟花下接吻，他抚着女孩的长发，很爱惜的亲吻着她，他是严闿隐，而女孩的脸却看不清。
季千千第一想法便是邱雪玲提到的那个姑娘。
烟花很美，光听声响就知道很隆重，但季千千却满目盛泪，完全融入不了欣喜，梦里梦外都在哭。
“千千！听得到吗千千？”
这已经是自己时隔两年以来第一次落泪，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本空落落的大脑再次绞痛般难受。
季千千缓缓睁开眼帘，映入视线的是穿着警服的董晓忠，以及面露担忧的唐黛。
“你醒了？你吓死我了！”唐黛说完就要冲过去抱住在病床上虚弱憔悴的女孩，但刚迈开步子就被扯住后颈衣领，阻止了去路。
“她现在还遭不住你要吃人的力度。”董晓忠没好气的说道。
“我怎么在这，庭审怎么样了？”季千千扶着病床边缘想起身，嘴唇没有血色白如雪，整个人看起来病态虚弱得很，
“你先别起来。”董晓忠立起手掌示意她躺下“庭审很顺利，结果与我们预料的一致，你放心，你在庭上晕倒了，医生说你过度疲劳需要静养，好好休息吧。”
“顺利就好。”季千千感觉自己现在说话都很费力，每每开口都带有微喘“谢谢你董警官，真的很感谢你。”
“是我感谢你，托你的福，这次结束应该能升个职？”董晓忠低头笑了下，语气略有打趣。
“你怎么哭了千千，不哭啊。”唐黛挣脱男人的力度，轻坐在女孩的床边俯身搂着她“我们千千真的好勇敢。”
“行了，你别这么压着她。”董晓忠走过去又想把唐黛拎起来，但这次她倒是学乖了，一说就起身没再停留。
“千千，你真的要去f市吗？那里好远啊，我以后可怎么见你啊。”唐黛越说越难过，低头揉了把眼睛。
“嗯要去。”季千千弯了弯嘴角，随后将右手举起来放置空中“我一定要去。”
窗外的树枝正透过微风做着摇摆，随风拂动的树叶在闭上双眼后还能听到哗哗的声响，伴随着偶尔几声啁啾的鸟鸣。
季千千阖上了双眼，在此刻感受到了倾泻落下的阳光，温热到令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只要能和他在同个城市下感受生活，哪怕不做恋人，那也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