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生而为人是否无罪
下午四点，季千千到达父亲的公司，黄昏集团。
艳阳天下的黄昏在高空云层下，威严挺拔感更为显著，二十层整的办公楼，玻璃面正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
季千千叹了一口气，收起目光往一楼大堂走，在阿醒的带领下，坐着高层专用电梯，一点一点将y市的金融圈看个完整。
不断上升的高度，街边的所有物看起来变得渺小，就好像小型玩具般各自运作着。
对面是母亲任职的外企公司，在防窥玻璃的作用下，内貌无法被看见。
自己在离开y市之前与父亲大吵了一架，他扇了自己一巴掌，力度不小。
他是商圈精英，是一整栋楼的权力，鲜少见到他红眼发怒的模样，但那天自己认识到了他的固执。
“千千姐看起来没比我大多少，应该还是学生吧？”阿醒忽然打破安静发话道。
“我现在大三。”
“我没上大学，还好季叔不嫌我，让我帮他开车。”阿醒说着还讪笑挠起后脑勺。
“你成年了吗？”
“今年十九了，千千姐。”
才十九岁就开始做这些没日没夜的服务工作，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同意让小孩子来当司机，这听起来并不符合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难道是看在李阿姨多年诚恳的面上？
那应该也不至于成了专驾司机。
二十楼这时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季千千收起其余的情绪，迈步往里面走，阿醒将自己带到了会客休息室，说是父亲开完会就能进去找他。
并不在乎能不能见他，反正只要一踏入y市的范围，自己一切都是被安排的，他说什么自己就要做什么，不然得到的只会是冷暴力式的冷嘲热讽。
过了十分钟，阿醒敲门进来说可以去办公室见父亲了，季千千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包带，这是严闿隐买给自己的星黛露小挎包，现在抚摸上它好像能得到底气一般。
一进办公室阿醒便识相的退了出去，此时办公室就只剩下季姓父女。
“这么长时间，怕是连家门都不认得了吧。”季政短暂的嗤笑了一声，看着手上的文件头都没抬。
“放心，就算认不得也可以问人。”
“离家出走看来是玩出底气了，怎么？真把自己当大人了，能蹬鼻子上脸了？”
“看来在您的观念里，只要是大人，那就可以蹬鼻子上脸，不管不顾别人的感受。”季千千语气很凉薄，仿佛眼前的人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
季政将手中的文件合上，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你看你这幅样子，背个什么？兔子？你都多大了，你幼不幼稚？你这样出去不嫌丢人？”
“我喜欢的东西，在你眼里怎么都不对，那你叫我回来做什么？为了挨你骂？”
“我叫你回来干嘛？！”季政大力拍了下桌子，声音如同在擂鼓“你以为我想看见你？要是你老老实实给我待在y市也就算了，你现在去外地给我丢人，我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是正经实习，我没什么不对，也没有丢人，我现在过的很好很充实，等实习结束我就留在那边，不会再回来，你大可以放心。”
季政听后勃然大怒，直接将手边的文件夹丢向季千千，随之再次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过的好？充实？是啊，找了个有前科的警察当男朋友，能不充实？”
季千千一怔，一时之间就好像被掐住了脖子，无法开口，无法开声。
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情，哪怕y市和f市相隔的那么远。
“你现在真的是出息了，给我在这里玩叛逆？我告诉你季千千，你那个狗屁男朋友立马给我分手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我季家不可能接受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入门，他也配当警察？”
季政指着她大发雷霆，就好像在数落一个丧尽天良的罪犯。
“你凭什么说他？我真的笑了，真正暴力倾向的人是你吧，你打我那一巴掌我至今都没忘，你凭什么说他，你有什么资格说他？”季千千怫然而怒，说话的语气也从一开始的冷淡从而变成咄咄逼人。
他明明什么都不懂，明明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就这样轻易下定论！
季政被她这番话彻底点燃怒火，他怒发冲冠从办公桌走出来，模样就好像又要动手打她。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季千千的母亲邓美欣走了进来。
“你们吵够了没有？还嫌笑话闹得不够大？”
“这得问你女儿，真是义务教育的失败！没脑子还自以为是！”季政捡起地上的文件正往办公桌走，语气不屑又冷讽。
“我既然这么丢人，那就断绝关系好了，反正我——”
话还没说话，重力的巴掌声落下，季千千的侧脸被季政愤怒的扇下，力度大到连梳理完好的头发都被打乱，头都略有嗡震声。
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信号的电视机，叫嚣个不停。
这是他今天早上给自己梳好的头发，进入秋冬，自己的头发总是干枯缠绕，他便一次一次很耐心的帮自己梳理开。
怎么，乱了。
“是你那个畜生男朋友教你这样顶撞自家父亲的是吧？呵，从小就没人管教的杂种狗，还挺会祸害人。”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自己怎能对污蔑他的话坐视不理。
“一口一个畜生，那你算什么，你连提他的资格都没有。”
季政双目发红大步走过来想再次动手，但被邓美欣拦下，可能是声响太大，本在外面的阿醒也走了进来，连忙阻止他愤怒至极的动作。
“快跟你爸爸道歉！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道歉？我做错什么了？说他不讲理在先，凭什么要我道歉？你百般叫我回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幕是吧？挺好，你看到了，你如愿了。”
“你是不是疯了？季千千？你简直是无药可治！”邓美欣厉声道。
季千千点点头看向窗外不屑的笑了，但下一秒却被外面的景象所怔住。
当下正是太阳落山的时间，天空还未完全染上橘红色，对面外企集团的大面积玻璃上，正映射着红光，明明从这看过去，那一小片的天空还是蔚蓝色的。
就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季千千突然想起，在s市李秀清说的那句话。
【那天我躺在地上，看见有两个天空。】
就好像想认证什么一般，季千千顶着凌乱的头发，走向季政的办公桌，快速的翻找着什么。
“你做什么？！你真是个疯子，我看你是真的需要去看看脑子。”
季千千并没有理会季政仍处于愤怒下的发言，她略微颤抖着手，不停翻找着各种地方。
没有，没有。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季千千继而走向对面的会客区，跪坐在地毯上翻找着茶台附近的箱子。
这时余光扫到了什么，季千千缓慢的停下动作，抬头望去。
季政的奖章墙正中央，张贴着一家三口的照片。
图内是自己高中毕业时拍下的，这是他们唯一一次参加有关自己的活动，还是因为当时有市媒体做采访，他们为了加大黄昏集团的宣传，打造家庭和睦的人设才来的。
季千千此时耳边开始不自控般的响起各种的声音。
【是你，我见过你。】——李秀清
是啊，她见过自己，就在自己父亲办公室的墙上。
她看过两片天空，这不是假话，因为就在刚刚，自己也看到了。
【黎明色黄昏。】——魏萱
原来黄昏指的是这里，并不是时间。
【她不是警察，她也不能是警察，叫那个正确的人来。】——张明
是啊，在自己亲生父母面前，自己怎能做得起警察？
他们是恶魔，自己又怎能摆脱黑影成为光？
别人都以为她们是疯子，但其实真正疯的另有其人，只是她们知道真相，必须成为疯子！
【千千，我能问一下，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吗？】——陈晓敏
怪不得当时她与魏萱私聊过后，会是那样难办的表情，会问出这样突兀的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之前在s市就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这么一想，他们一早就发现自己触及了这方面的事，才会强迫自己回来y市，才会调查严闿隐。
季千千笑着起身，紧紧攥着兔子挎包的肩带，头不知道是在颤抖还是在点头，频繁紧密的做着晃动。
“你们…这些年，到底都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