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爱意是盈盈一水间
细密的甘霖夹杂着浮尘，渐渐打湿了石板地面，连缝隙都没有忽视，从中的青苔泡在雨水中好似一块块的小池塘，天气预报再一次没有守约。
季千千撑着透明的雨伞，将伞柄架在肩膀抬头望去，坠落的雨滴豆丁大小不停拍打着伞顶，灯火通明的街道下每个人都步伐急遽。
而此时却不想回家的季千千，正沿着人行道缓慢的往前走，漫无目的的前行，就如同自己的心境。
明明已经将话完整的告诉了他，但心情却依旧感受不到丝毫轻松。
地面的水洼成片状，没留神的一下子踩进一个深水坑，季千千提起已经迅速渗透雨水的鞋子，一脸郁闷。
鞋湿了只好回家的女孩，站在公交站的遮檐下，正等着网约车开来，手机屏幕还未熄灭，上面不停刷新着车辆的距离。
此时从前面的匝道开出一辆路虎，季千千一下提起的心在看到车牌号的那刻，瞬间垂落。
人人都不是他，我却能在人人中看到他。
紧握的手机在掌心发出震动，就好像心诚则灵一般，心里想的那个人正呼叫着自己。
季千千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三个字，黯淡了眼眸，纤长的睫毛缓慢扑打着下眼睑。
还是冷静一下吧。
索性没有理会不停发出的振动，季千千对着道边正开来的车流眯起了双眼，确定好车牌号后，随后抚上了沾满雨水的车门把手。
严闿隐望着屏幕中女孩名字下的空白处，祈求着下一秒会出现从0开始的数字，但却都没有，机械般的按下拨出键，无人接听，再打，不停地不停地。
再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后，江时的名字显现在来电显示中，一脸木讷的严闿隐，无情无绪的按下绿色接通键。
“阿隐？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啊，出来吃饭吗，老曾说吃烧烤去。”
听到烧烤，便想到那天女孩坐在烧烤摊啃玉米的模样，严闿隐倒吸了一口气“不去。”
“怎么了？听你语气不太好。”转换认真对话的语气，江时略有担心。
“我是不是挺混蛋一人？”严闿隐有些自嘲的语气，说完还浅笑了下“我好像总是抓不到她，每次一碰，她都好像要走。”
就好像喃喃自语，严闿隐对着冰凉的话筒缓缓托付着自己的心情。
“发生什么了？”
严闿隐近几天的事简单的转述给江时，听完全部后，电话那头陷入片刻的沉默，自己不了解那个女孩，但是对于自己的舍友还是知情几分的。
一直以来，关于那件过往，就好像烙印一般，牢牢的悍于严闿隐的身上，他不曾提起，也没有遗忘，但现在却可以为了那个女孩，再次将死去的那个自己公之于众。
江时虽然知道他喜欢她，但没想到，短短不到的几个月，就已经是这个程度。
“这样吧，我把阿玲的电话给你，她是季千千最好的朋友，我想，她或许可以帮你。”
结束通话后，很快就收到江时发来的一串数字，严闿隐在心里踌躇了几番，最后还是按下了呼叫。
电话那头很快被接起。
“邱小姐，我是严闿隐，我……”准备好的说辞，在真正要说出的那刻，却变得滚烫且无法简单脱口。
“你找不到她吗？”邱雪玲的语气淡淡的，听起来让人没有丝毫负担。
“嗯，是，所以能麻烦你帮我联系她吗，我在她楼——”
“严队，我想，她不接你电话肯定是因为不想见你才会这样做的，我没办法干涉她的选择。”
“我知道，都是我不对，我只是想和她解释清楚，或者说道歉，我现在就在她家楼下，我看灯一直没亮，雨下的大，我怕她在外面淋着了。”
严闿隐坐在楼下的花坛石上，手扶着额头透过刘海，不停揉搓着捏不起的薄肉。
微启的双唇伴随着吞咽滑动着喉结，脚踝已经被周围的蚊虫咬了很多鼓包，但痒感却偏偏敌不过痛觉。
“知道了，那我先挂了严队。”
严闿隐没作声，等着对方先切断通话，但邱雪玲静默了几秒，在一声叹息后，再次开口。
“严队，你们最近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你可能不知道吧，夭夭她曾经遭受过校园暴力，所以她很懂那种被偏见苛虐的滋味，她从来就没有害怕过之前的你，反而是她在知道你过往经历后，和我说，她想站在你身边，陪你。”
此刻连烟支都握不稳的严闿隐，无力的缓缓蹲下，他从不后悔任何事，但在这一刻，悔恨的心情是那样的庞然，好似下一秒就能突破身躯爆裂。
“那我先挂了。”
随着挂断提示音的响起，从齿间发出的颤抖气息得以轻声解放，鼻腔很快潮湿一片。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脆弱在这方面的严闿隐，不停揪着额前的碎发，头皮频频传来的闷痛，麻痹着整个感官神经。
我以为能保护你的人是我，但谁知到头来，让你心寒透顶的那个人，才是我。
此时在家的季千千，正窝在沙发上神情呆滞，澄明的双眸此时犹怜的很，微红的鼻尖在夜色的覆盖下自若如常，抽吸鼻腔的声音时不时打破着寂静。
不想开灯，不想在光亮下汲汲顾影。
手机在茶几上持续发出振动，但下一秒却被jay的声音戛然而止，响起的铃声是自己副号专属的，季千千抹了一把眼角，抬起手机屏幕，发现是邱雪玲打来的。
“喂？玲玲”
“你在家吗？怎么不接电话？”
季千千吸了下鼻子，带着闷音“在家，怎么了？”
“你哭了？”邱雪玲问出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女孩的回应，两人保持沉默了半响，随后邱雪玲无奈的说道“他在楼下。”
应声放大瞳孔的季千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如何反应，长时间没有眨落的眼皮发出干涩的提醒，季千千回过神来连眨了几下眼，神情失措。
“不要做背离自己内心的事，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至少要和他说清楚。”
邱雪玲在说完这句话后，轻声和女孩说了声我挂了，随后通话被结束，季千千举在耳边的手，缓缓垂落。
还不等思绪梳理清楚，手机再一次亮起，严闿隐今晚不知道第几次打来的电话，再次显示在屏幕中。
神使鬼差的点开微信的图标，未读列表里全是来自联系人y，此时来电提示在屏幕上端消退，季千千点下与他的会话框内最新的一条语音。
“你在哪？我想见你。”他的烟嗓在颤音的加持下，听起来是那么的颓废又孤伶，还不等再收听上一句，他的来电提示再一次亮起。
季千千将指尖往上移动，在绿色的键位下缓缓做了点击。
电话终于在那头被接起，她没有说话，静默到通话的电流声仿佛严闿隐都能听见，严闿隐滑动了下喉结，倒吸了一口气，想令自己尽量保持镇定“我想见你。”
声线就好像被砂纸磨过，低沉又嘶哑，就好像在严冬里受尽了寒冷，带着隐忍，带着哀求。
女孩仍然没有回应，只是保持通话没有挂断，这时门禁被打开。
这栋楼的住户正提着生活垃圾往垃圾站走，严闿隐快速在门锁扣上之前，撑住了门框，随后走向电梯间，不停点击着上行按钮。
“你在家吗？”进了电梯的严闿隐，极力稳定着洪荒的情绪，轻声询问着女孩，但女孩就是不听话，不与自己做回答。
严闿隐心急如焚，他好怕女孩就真的再也不想理自己了，想到这眼眶再次泛起酸感“我想见你。”短短的四个字，夹杂着颤抖的口嗤音。
下一秒电梯门缓缓打开，女孩穿着自己送给她的星黛露拖鞋，站在电梯门口，手机还举在耳边。
随即那个令自己近乎可以发疯的声音，在自己苦等了一晚后，终于响起“你见到了。”
他站在原地，抬起头去看她，凌乱的刘海下是双透红的双眼，瞳孔深邃不再明亮，眼眶中盛满了泪水，下眼睑处也是沾着泪痕，看起来又红又肿，楚楚可怜。
他没回话，微颤的嘴唇上还挂有水光，随后他微微紧了下眉目，从右眼滑落的水滴慢慢往下滑，勾勒着他喉结的轮廓。
在以往，众人对他猜疑的议论声都不足以令他慌神，与嫌疑人在案发现场几番斗勇都不足以让他怯弱。
但在今天，他居然怕了，怕了女孩说的那句就到这里吧，惊慌失措的情感，几乎控制着自己所有的感官神经，再也无法集中做任何事，满脑子只有她，只是她。
电梯门在久无指令下准备合上，严闿隐连忙按下开门键，生怕女孩因此不见了。
随后迈着踉跄的步伐走出电梯，小心翼翼将女孩拥入怀中，生怕抱的太紧会让她烦了，厌了。
低头埋在自己每日都会梦到的颈窝里，带着嘶哑的低音，对女孩说“夭夭…夭夭再救我一次，好不好？”
“求你了，别走…”
“我真的什么都改，行吗？”
四年前严闿隐下过决心，不会再向这个世界低头，哪怕别人用枪指着自己，但现在发现不是这样了，女孩只是站在原地，那自己便是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