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第 538 章
正在净涪心魔身以观赏佛身梳理拜帖种种信息作为闲暇消遣时候, 又有灵兔捧着一张拜帖从外间走了过来。
灵兔在距离净涪心魔身和佛身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似乎很有些犹疑,不太确定是要将他手里那张拜帖送到哪个净涪手上。
按理来说, 他是已经将手上这张拜帖送到正在处理这些的那个净涪老师去的, 可是想到送来这张拜帖的那两个儒家修士, 他却就拿不定主意了。
净涪心魔身抬头, 询问也似地看了过去。
这下子灵兔也不纠结了。
他走得更近一些。对净涪心魔身一礼后,灵兔将手中的拜帖递出。
“净涪老师,外头有两位儒家修士, 他们”
净涪心魔身抬手, 轻易将拜帖拿了过来。
“他们怎么了?”
灵兔低声道,“他们正袒露半个身体, 背负着荆条,在外间等候呢。”
净涪心魔身悄然笑了一下,“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却是净涪佛身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抬眼看过来, “他们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灵兔小心地看了净涪佛身一眼,又看看那边厢的净涪心魔身, 乖顺地垂落眼睑, 静默等候。
‘真是’心魔身一时也有些怔忪,但他很快便就想明白了, ‘不应该奇怪的。倘若不是儒家这些人如此的能够舍下身段,儒家也不是如今这副模样了。’
佛身沉默得片刻, 缓慢摇头, 却问心魔身道,‘如此,你要去见一见他们吗?’
心魔身将手里的《人族演史》合起收好, 站起身道,‘去见一见吧。’
略停了一瞬,他又道,‘倘若那两个人都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我等还是连面都不露一露,直接将人拒之门外的话,即便我等手中握有劝学尺与轩辕剑道器化身,也必得招致非议。’
就是有一件事
心魔身忽然叹了一口气,目光就落在了收着《人族演史》的随身褡裢里。
‘我原本还很好奇,倘若我提醒他们回去细读《人族演史》的话,那两个儒家修士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但现在看来’他道,‘却是不必好奇了。’
心魔身看起来很是索味。
毕竟,想要在旁人面上看见羞愧、无地自容种种神情,前提也得是那些人能有会感觉到羞愧与无地自容的羞耻心才行啊。而那两个儒家修士
恕心魔身直言,他们怕是没有。
即便那两个儒家修士有,即便净涪心魔身提醒他们后真的就如他所愿一般看见这种种神色,净涪心魔身也很难完全去相信他们。
微微摇头,净涪心魔身再不在这边厢耽搁,只对佛身一颌首,便就带着灵兔离去了。
此地便独留了净涪佛身一人面对着万数之多的拜帖,以及那劝学尺与轩辕剑道器化身。
净涪佛身沉默地看着那劝学尺半响,也是摇头。
儒家的人有气节这玩意儿吗?
有,必定有。
但儒家的人,也同样很懂得“变通”就是了。
不过,与其说是儒家的问题,这些倒不如说是因为人性。
而倘若真要在人性这方面上掰扯,怕就多得是事情让他想到头疼。更何况
反正儒家这边厢也好,人族族群的文明、思想和社会生存体系也罢,都是心魔身需要处理的问题,且自丢给他就是了。
佛身无声笑得一笑,又抽了一张拜帖拿在手里,认真去剖析拜帖主人的身份与意图。
很巧的是,这一份拜帖的主人,净涪佛身还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孙明成,儒家宗师,出身远敬大世界’
佛身沉吟了一瞬,便就将这一份信息刻录在了玉简的某一个角落。
‘未来的儒家大罗仙。’
他在孙明成的信息最末做出这般标注,待到他神魂力量离开,那一笔标注连同着孙明成的信息一道,也都变成了显眼的朱红色。
所以不需要多做探查,便如此确定,可不是因为净涪佛身自己的本事。未来的清静智慧如来应是可以做到的,但现在的净涪佛身,却还真到不了那般程度。
早早就给他答案的,是玄光界天地里的虚灵洞天。
在孙明成的拜帖之后,净涪佛身又接连处理了足足有近三百数之多的拜帖,才等到了归来的心魔身。
净涪佛身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见心魔身神色平淡,便问道,‘可是那两个儒修还弄出了别的事情?’
不应该的啊,那两位既然连负荆请罪都做出来了,怎么可能还会折腾心魔身?
心魔身摇摇头,径直在蒲团上落座。
‘说来倒也不是什么事情,不过是那两个儒修仍然不太想要放手,所以试探着再问问我的意思而已。’
顿了一顿,他又淡淡与佛身道,‘说来,这次他们的态度是要比上一次好很多了的。起码他们让出了主导的位置,只想做一个附翼。’
‘而不是像他们先前所想的那样,各行其是,甚至是让我附庸于他们。’
佛身细看心魔身一眼,道,‘你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心魔身很是随意地点头,‘他们说得也是有些道理的。’
‘玄光界天地疆域本就庞大,更何况还在往大千世界晋升?只凭我一个,想要紧紧拽住蒙师的位格’
‘就算不会再有人想要贸然插手,也很难做得到。与其耽搁了玄光界天地,耽搁了玄光界天地中无时无刻都在得到机缘蜕凡入道的生灵,倒不如松松手,将部分事情分送出去。’
初初的时候,心魔身的语气其实还是很正常的,但到得后来,却就有了些问题。
毕竟就佛身听来,心魔身那最后的一句话语气是真的很有些不对。
‘那是他们这些儒修的想法,’佛身道,却抬眼看向心魔身,‘你却是不认同的’
心魔身理所当然地点头,‘我当然不认同。’
他说道,‘玄光界天地里的蒙师位格,对我等而言真的就那般重要么?不,并不是。’
‘我所以在这还处于晋升初期的玄光界天地中行走,先是为了见证天地晋升劫数在天地、依附天地生存的生灵里的衍化过程。’
‘后来,则是要再仔细感悟着天地晋升之中的种种变化’
心魔身的目光落在了更远处还在自觉地搜寻着种种植株、兽类、天文及地理的信息,更将这种种信息归类、落笔成册的一众生灵们。
到得现如今,即便净涪心魔身暂时丢开手去,这些一路跟随在他身侧、始终听他宣讲那些基础常识而不曾厌倦离去的生灵们,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补上净涪心魔身的缺位了。
‘真要将蒙师的部分事情散出去,’心魔身道,‘最合适接手的,可是都在那里呢。’
佛身如何还不明白心魔身的想法?
或者早在一开始,眼见心魔身不曾挥散那些长久追随在他身侧的生灵们时候,佛身便已经料想到了今日。
他顿了一顿,也放长目光看过去,‘他们倒确实是合适。’
而且,能从心魔身手里领去蒙师的名头,践行蒙师的职责,对于他们这些不过因缘巧合在天地晋升过程中蜕凡入道的普通生灵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合适的出路。
能积攒人脉、积攒学识、积攒功德的蒙师,总能给他们带来些许修行上的便利。
但佛身很快又回转目光,看定心魔身问道,‘那你呢?’
心魔身狐疑地迎上佛身的视线,仿佛是真的无辜而茫然。
可同为净涪的佛身,又是何等的了解他,怎么会被他这番作态给糊弄过去?
‘将蒙师的事情都给丢出去以后,心魔身,你又准备做些什么?’佛身看定他,不容许他有些许的闪躲。
心魔身轻咳一声,‘我么?我自然是’
佛身追着心魔身的视线,看见了案桌上摆放着的劝学尺以及轩辕剑道器化身。
心魔身还很是大义凛然地与佛身开口,‘相比起整个人族族群,玄光界天地这边的事情并不重要。’
佛身垂了垂眼睑,‘不,我倒是以为,玄光界天地这边的情况其实是一样的重要。’
心魔身眸光一转,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看定佛身。
佛身微微吸了一口气,与心魔身细说道,‘玄光界天地这边的劫数流转,在天,在地,亦在万灵。你若能处处留心,多有体悟,必然会给予你的修行带来许多好处。’
毕竟,自来天、地、人三道并在,才是最为完整的。
若心魔身的劫数一道在天劫、地劫中的体悟不足,只专注于人劫
怕不是不单单耽误心魔身自己的劫数一道,还会影响到佛身乃至是净涪本尊的道。
可莫要忘了,佛身的智慧一道和净涪本尊的本我一道,天然就是人道的范畴,跟天道、地道不大相干。
是以,只要他们不想将净涪三身的道囚锁在人道之中,想更大程度都将他们的道拓宽、深入,心魔身的劫数一道,就必得往天道、地道的方向扎根。
他绝不能裹足不前!
佛身猛地抬起眼睑,严肃地看定心魔身,‘说吧,你到底是要让我与本尊做些什么?’
心魔身下意识地回转心神,往自家识海诸天寰宇世界里归属于净涪本尊的那三分之一界域觑了一眼。
没有在那片界域中看见净涪本尊的身影,心魔身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地叹了一声。
他回转心神,也迎上佛身的目光,望入佛身的眼底。
笑得一笑,心魔身道,‘佛身你其实不必这般紧张的。你看,本尊他就很稳当。’
听得他说到净涪本尊,佛身的目光一时越过心魔身,落在他们的识海诸天寰宇世界里。
心魔身见得佛身的目光挪移,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他面上笑容仍旧缓和友好,只可惜,到底是多了一点僵硬。
心魔身缓慢地,缓慢地转了目光,也看向他们的识海诸天寰宇世界。
没有在识海诸天寰宇世界里找到净涪本尊的心魔身,几乎是当即就松了一口气。
‘佛身你’
待他回转目光,对上的便是佛身含着一点笑意的眼睛。
还没等他做些什么,佛身便又道,‘虽则本尊他这会儿确实是没有出来见我等,但倘若你执意为之的话,心魔身,我是不介意请来本尊的。’
‘我相信本尊他不会怪我的,你说是不是?’
心魔身沉默半响,终于是对佛身道,‘你赢了。’
佛身缓慢摇头,‘不,赢的是你才对。’
‘说吧,’他道,将叹息隐去,‘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这一次,佛身将范围又给缩减了。
也是,只看心魔身方才那反应,他也不可能真的敢随意挑衅净涪本尊。而撇去了净涪本尊,心魔身先前那番作态想要谋算的,除了他以外,还能再有什么人?
心魔身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想法。’
佛身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定了他。
心魔身话锋很快一转,‘但你看,现如今我手上的事情,是真的不少。’
‘体悟这天地晋升劫数对于玄光界天地本身以及诸多玄光界天地生灵的影;捕捉天地晋升劫数的种种道痕;梳理人族族群的文化、思想与社会生存体系;观测人族族群的文化、思想与社会生存体系种种智慧凝聚物是怎样随着劫数一道而变化发展的’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哪怕是玄光界天地晋升劫数的事情,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够了结的。而除了花费去大量的时间观察以外,我还需要花费相当庞大的心力。’
听到这里,佛身心里已经知道心魔身到底是想要说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看见心魔身冲他笑了笑,道,‘反正近来一段时间,佛身你也很是清闲,不若你就来帮我搭把手,如何?’
‘有你的帮助,我应是能够轻松许多才是。’
顿了一顿,心魔身更是道,‘毕竟也是净涪,佛身,我相信你的能力。’
佛身定定看住心魔身,见他神色不动,连眸光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也没有任何的意外。
‘不,’ 佛身也冲心魔身露出了一个友好信任的笑容,‘就我看来,心魔身你还不够忙。’
不然,也不会生出这般借此机会来谋算他的心思!
别以为他不知道,心魔身这家伙说是让他帮忙,根本就是打着让他的劫数一道渐渐浸染他的道途的主意。
只要他的道途被心魔身的劫数一道浸染,心魔身再想要削弱佛身、增益自身,就不是什么难事。
哪怕心魔身的劫数一道不过是浸染去他的道途一星半点,对于心魔身来说,都是胜利。
自然,对于他自己来说,也是失败。
‘你真就这么有信心,能让你的劫数一道,浸染我的智慧一道?’佛身到底是有些好奇的,所以他便问了心魔身。
心魔身低叹了一声,隐隐透着点惋惜。
不过佛身既然已经明了其中的关键,也就意味着他先前那点顺水推舟谋算的失败。
‘这一点信心,我还是有的。’心魔身将身体放松,很是随意地应答了一声。
‘劫数一道,其实是变化一道。’心魔身与佛身解释道,‘天、地、人之中,不论是哪一点发生了变化,都有可能演变成劫数。’
‘变数越积越多,对于生灵乃至天地本身来说,其所形成的劫数也就越庞大,越恐怖。’
‘而佛身你的智慧一道,’心魔身笑了笑,‘在我看来,却不过就是生灵梳理变数、应对劫数以保得自身安稳的种种应对集合而已。’
‘此间种种,变数是一切之基础,劫数是变数汇聚,而智慧一道,也都体现在应对变数与劫数的过程中。’
‘以劫数一道浸染智慧一道’他抬眼看向佛身,‘可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困难。’
佛身沉默着,心神间却是电闪雷鸣。
一个个念头、灵光快速地在他心头迸现,隐隐间,让他窥见一个无尽瑰丽的世界。
不知什么时候,净涪的识海诸天寰宇世界里,那早先时候还是空荡荡的三分之一界域中,又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却正是净涪本尊。
净涪本尊静默看着那边厢相对而立的心魔身和佛身,悄然笑了起来。
佛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垂了眼睑,仿佛神游。
心魔身见得佛身这般状态,面皮抽动一瞬,居然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憋闷。
‘本尊。’心魔身忽然唤道。
他也转了身,将目光从佛身那边挪开,转回到自家的识海诸天寰宇世界。
明明净涪本尊就站定在那片识海世界界域里,心魔身也已经转了目光过来,可他的眼里心里,却偏就是捕捉不到一点净涪本尊的痕迹。
饶是原本很有些笃定的心魔身,面对着他眼中空荡荡的识海诸天寰宇世界,也不由得静默了。
‘本尊’心魔身又唤了一声。
也不见净涪本尊如何动作,心魔身眼里心里便映照出了他的身影。
心魔身很有些惊疑不定,一时居然都没能按照他先前拟定好的计划说下去,只能直愣愣地看着那仿佛是在顷刻间出现的净涪本尊。
净涪本尊抬眼看他。
心魔身方才回过神来,‘本尊,我以为,人族族群的文明、思想和社会生存体系这些事情,可以另外托付他人’
净涪本尊微微颌首。
心魔身一面仔细观察着净涪本尊面上的表情,一面继续往下说道,‘而那个人选,我的意思是,或许可以往无执童子的来处寻摸。’
‘婆娑世界。’净涪本尊道,目光不见任何波动,‘佛身怎么说?’
‘佛身,’心魔身顿了一顿,才道,‘佛身认为,婆娑世界过于神秘,我等修为尚且不够,贸贸然接触婆娑世界不好。’
净涪本尊凝望着心魔身,等待着他的解释。
‘我自然也知道婆娑世界那边的危险。’心魔身极其诚恳,‘莫说婆娑世界,这诸天寰宇之中不,就是这玄光界天地里,我等也不过是把握住一分脉络,勉强有把握护持住自身。’
‘这般弱小的我们,确实不够资格触碰到更多。’
心魔身道,‘可是除却那婆娑世界,就现如今诸天寰宇中的无数人族族人,真的能找到能担起此等重任的人?’
净涪本尊默然无声,仿佛是在思考判断,又仿佛是要再听一听心魔身的说法。
心魔身细看得一阵,也没能在净涪本尊面上看出些什么。
他暗自叹了一声,只能往下继续。
‘能破开儒家思想桎梏的,须得有莫大的智慧;能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在经历种种磨练中站到高处,却仍然庇护族群,引领族群族人自强、自立,奋斗不息的,须得有至为坚韧的心性;能在身居高位、手握强大力量的同时,还能平等对待寻常族人,克制住倚仗自身种种优势欺压、威逼族人欲`望的,须得有莫大的慈悲’
心魔身苦笑,‘同时具备此等种种条件的人物,我自问也是走过几个世界的人,却一个都没见到。’
‘若只是我自己,’心魔身道,‘便也罢了,可净涪本尊你看,儒家孔圣将劝学尺给了我,人皇轩辕也送出了轩辕剑的道器化身’
心魔身言语间的情绪渐渐淡去,很有几分漠然。
‘所以本尊你看,这分明就是诸天寰宇中,不能养出那等人物的缘故啊!’
‘既然诸天寰宇中养不出这样的人物,’他道,‘我等自然得往诸天寰宇之外找。’
‘而以我等如今浅薄的眼界,除了诸天寰宇之外,我等也就只知道一个婆娑世界、一个彼方寰宇。’
彼方寰宇与诸天寰宇乃是处于敌对状态,必是哪里哪里都不合适的。所以
‘也就只剩下婆娑世界了。’
心魔身抬眼,直直望入净涪本尊的眼底,‘也就只有婆娑世界,能找到真正合适的人了。’
净涪本尊平静听他将话说完,然后迎着心魔身带着隐隐期许的目光摇头。
他道,‘心魔身,你太狂妄了。’
心魔身愣怔了一瞬,怎么都没想到,净涪本尊会先给他一个这样的评价。
还没等他开口,另一边厢的净涪佛身却已经抬起眼睑。
心魔身和净涪本尊同时转眼看过去,正正巧看见净涪佛身眼底快速沉落隐去的铂金色佛光。
哪怕心魔身此刻心绪还很有些混乱,细看之下,也不禁露出了个笑容来。
佛身看了心魔身一眼,也是合掌躬身,与心魔身拜了一礼。
‘多谢。’
佛身这一礼以及这一声道谢,可全都是发自内心,没有一点虚假,更没有一点别扭。
尽管心魔身本意其实不是要点破他,可是心魔身今日里的这一番作为,却是真真正正促成了这个结果。佛身认为自己很应该谢一谢他。
心魔身面上笑意加深,‘既然佛身你觉得应该向我道谢,那只是做到现下这种程度,未免就有些虚飘。’
佛身和净涪本尊都转了目光过来静静看着心魔身。
心魔身却一点都不以为意。
又或者说,他需要在佛身这里,补回一点他在净涪本尊面前吃了亏。
佛身虽不太明白先前那一点时间里净涪本尊和心魔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到底也是净涪,在将目光从心魔身和净涪本尊之间转过几回以后,他就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暗自叹了一口气,佛身点头,‘那心魔身你的意思是’
心魔身大大地露出一个笑容,很不客气。
‘我要你方才的那点体悟。’顿了一顿,他看向佛身和净涪本尊,半是解释地道,‘智慧,应是生灵在认知天地万象之后为自身生存与修行做出来种种判断以及取舍。在我看来,它们也应该是人道变数的一种。’
‘得佛身的修行体悟,我劫数一道上的修行将能省去不少工夫。’
净涪本尊脸色不动,只将目光从心魔身那边厢重又转落到佛身这里。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情,到底是佛身他来拿主意。
佛身思量少顷,直接点头,‘可以。’
话音落下时候,佛身他也伸出手,在眉心印堂之处虚虚一点。
待到佛身将手放下时候,一朵三品金莲虚虚浮在他手掌上。
佛身再看得这朵三品金莲一眼,顺手将它往心魔身的方向推送过去。
心魔身随意一伸手,也就将那朵三品金莲摘了下来。
看着手中的金莲,心魔身又抬眼,看向佛身,‘所以,佛身你这是怕了?’
面对两个净涪,佛身也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心魔身问,他也就点头回答,‘嗯,确实是怕了。’
怕他的智慧一道,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心魔身的劫数一道给浸染了。
心魔身低头,仔细查看着手里的三品金莲,半是慨叹也半是意味深长地道,‘其实你应该更胆大一点的,毕竟,本尊不是就在旁边看着呢么?’
佛身的目光顿了一顿,抬眼看向净涪本尊。
如果说先前时候,他还只是从净涪本尊与心魔身之间那隐隐透着古怪的氛围中捕捉到什么的话,那么这会儿,便就差不多是心魔身这个当事人直接与他分说个清楚明白了。
净涪本尊迎着佛身的目光,面色仍是不动。
‘你在怀疑什么?’净涪本尊问,‘你自己,还是你的道?’
佛身听得净涪本尊的这问题,顿了一顿,才回答净涪本尊道,‘都不是。’
‘我很清楚,’佛身说,‘我的智慧一道所以在如今面对心魔身的劫数一道时候略略处于下风,除了智慧一道确实与劫数一道有些关联以外,还因为我与心魔身的修行方向在早先时候是不同的。’
‘我的修行,就前期来说,因着佛门修学阶梯的问题,是先要将自己的道种深深、深深扎根下去的。’
不论是十信、十住还是十行,其实都是这样的修行。
‘也是到得现下,我所扎根下去的道种才真正向着四下生长蔓延。’
十回向,就是这样壮大他道种的时期。
‘我在十回向的修行,虽是以我为主导,将种种修行回向于众生、法界与真如,但实际上却也是我在自主从众生、法界与真如中,汲取到合适成长营养的时期。’
说到这里,佛身看向了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金莲的心魔身。
‘而心魔身的劫数一道修行则不同。’佛身说道,‘他是先明悟了劫数一道成形的根本原因,然后才循着这其中的脉络,更深入更细致地去窥见劫数一道的种种变化,进而真正将劫数一道握在手里。’
心魔身抬起目光,冲着佛身笑了笑。
‘心魔身劫数一道的修行,就是他先找到了一匹能够遮蔽天日、隔绝种种影响的锦缎,他现在已经将锦缎完全打开,只待他弄清楚这些锦缎到底是怎么做到遮蔽天日、隔绝种种影响’
佛身将目光从心魔身上挪向净涪本尊,‘修行方向的不同,导致了我与他如今的差别,但这并不就代表着我真败给了他。’
净涪本尊细看着佛身眉眼间的神色,缓慢点头。
既然佛身这里没有任何问题,那么
净涪本尊转了目光去,迎上心魔身的视线。
至于心魔身先前还在把玩着的那朵三品金莲,此刻却是不见了踪影。
显然,它被心魔身收起来了。
而这会儿的心魔身,面上或许噙着笑容,可眼底却异常的认真坚持。
他虽不说话,却也在询问着他。
净涪本尊眨了眨眼睛,果真就与心魔身继续道,‘不独独是婆娑世界中,能有那般的人物,在我诸天寰宇中,也应该能寻找到。’
心魔身面上的笑意顿了顿,眉心处隆起一点阴影。
‘什么叫在我诸天寰宇中,也应该能够找到?’他问道。
佛身看了看心魔身,又看看另一边厢的净涪本尊,更认真地听着。
原来心魔身和净涪本尊先前所说起的,是这一件事。现在看来
净涪本尊是否决了心魔身的想法?
净涪本尊没有在意一旁佛身的目光,他回答心魔身道,‘生命,是天地的奇迹。盘古祖神散去自己的道体,于天地中孕育生灵,为的就是生命演化中出现在无穷可能。’
不说佛身,便是心魔身都若有所思。
两个净涪即便是还在思量着净涪本尊这会儿正说着的大事上,也到底是忍不住,分出了些许心思仔细打量着净涪本尊。
而,越是打量净涪本尊,两个净涪就越是心惊。
本尊他
净涪本尊忽然迎着心魔身、佛身这两个净涪的目光笑了笑,与他们道,‘你等放心,我还远没到那种程度,更不敢随意去触碰’
‘那般危险的东西。’
心魔身和佛身听得俱各怔愣,一时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心魔身率先将话题转了回来,‘那本尊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净涪本尊道,‘只是有一个猜测而已。’
‘猜测?’心魔身心中隐隐一动,似乎是抓住了什么,可又总抓不住那一线灵光,生生让它从指尖间滑落出去。
‘嗯,’净涪本尊看向了佛身,‘猜测。’
心魔身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来。
可沐浴在两个净涪的目光里,佛身的感觉却着实不太好。
他一时间,居然也与先前的心魔身生出了一般的感觉。只是比起先前的心魔身来,这会儿的佛身种种思绪还要更为跳跃一些。
净涪本尊也只看了他一眼,视线便径直越过了他,看见他另一具化身所在的玉石空间中,看见那玉石空间里与他呈现出一种井水不犯河水姿态的紫薇帝星。
佛身和心魔身几乎是关注着净涪本尊的每一点动静,尤其是此刻,更是丁点痕迹都不曾放过。
于是,他们也看见了那颗灼灼堂皇的帝星。
‘紫薇帝星?’佛身问道,面色很有几分古怪。
而与他比起来,心魔身却又多了几分趣味。
他似乎是
已经想明白了些什么。
‘既然用儒家学说将人族族群思想囚锁起来的,是人族的王者,那么,能率领人族族人打破这层禁锢的,也必得是另一个人族的王者。’
‘或者说,必得是人族族群的帝者。’
佛身和心魔身听着净涪本尊的说法,眸光各有起伏,显然是都在细细梳理着什么。
‘这是因果,’净涪本尊道,‘也是必然。’
倘若不能带领人族族群打破思想上的禁锢、帮助人族再开新天,那人纵然能够聚拢人心,得人族族人拱护,登临帝位,也并不是真正的人族帝者,只是如这诸天寰宇中绝大多数人族国度里的寻常王者而已。
即便有皇、帝之名,仍然只是王。
相反,既然那人能带领人族族群打破思想上的禁锢、引领人族自强自立
携此莫大功绩,再是一个没有任何名号的族人,他也必定是人族族群的帝者,是君王。
而,既然是万众所归的人族帝者,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有帝星职责的紫薇?
在净涪本尊之后,迎着佛身更为奇异的目光,心魔身也开口了。
‘传闻之中,执掌紫薇帝星的乃是当初上古洪荒时代的周国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