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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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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的晚膳很是平静, 没有昨日里的试探与权衡,净涪与张远山很快就用完了晚膳。而收拾妥当后, 张远山又自那水井里取了灵果来, 与净涪就着夜风分食。

    清甜的灵果汁液滋润了心肺,偶尔兴起时候, 张远山与净涪两人就会闲谈起来。

    不拘什么话题, 两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随意得很。当然,虽是如此, 他们两人也是默契地限制了范围的。

    毕竟有很多事情,以净涪现下的境界还听不得,也听不来。真传入他耳朵了去, 反而会闹出事情来, 就如昨日里张远山说与净涪听的那些诸天寰宇大修士境界划分一般。

    那不就给净涪带来一点小麻烦了么?

    但即便如此,净涪与张远山两人间的气氛也融洽了许多。

    “小和尚你是不知道,今日里镇守、乡老往灵田中传信时候, 我在田间, 险些就被吓得将手里拿着的灵种给抛洒了好容易将灵种拿住了吧,手中的锄头又滑了开去幸好我反应及时, 不然,可就闹了笑话去了”

    净涪听了一阵,就笑,应道, “道兄你这不过是小事,我今日里才是狼狈得很呢。”

    张远山咀嚼着一口果肉,不好问话,便拿了视线来询问。

    净涪便将他今日里在井边洗碗那事给与张远山简单说了,又道,“我那会儿,才是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自己说完,也是摇头。

    张远山将果肉咽下,安慰净涪道,“小和尚你往常少有忙活这些活计的时候,今日里也是第一次,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我当年第一次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呵那才叫一个翻天呢。”

    两人如此闲谈了少半个时辰,到得月上梢头时分,净涪便洗了手,与张远山告别,回他厢房里去了。

    张远山也没再在庭院中多做停留,将明日里需要准备的东西收拾停当,就拿了石桌上的灯盏,也回屋去了。

    净涪很快做完晚课,他站在窗边,对着面前那已经很是陌生了的床榻沉默得半响,到底是脱了鞋袜,拉开床榻上的薄被,上床躺下。

    有着三色混同火焰的灯火在他床榻侧旁的几案上摆着,灯火映照着他的眼,也映出自四方虚空中被火星裹夹而会的星尘。

    ‘还不睡吗?’睁着眼睛静静躺得一阵之后,识海世界里传来了心魔身的声音。

    佛身摇摇头,‘睡不着。’

    心魔身沉默了一瞬,‘既然睡不着,不如就起来?你这般干躺着,又不睡,真能顶用?’

    佛身想了想,认真道,‘我还记得我们以往睡不着时候的情况。’

    心魔身接话道,‘那时候我们都会选择爬起来继续筹谋,现在,你是想换一个处理方式?’

    ‘嗯,’佛身应了一声,才轻声道,‘我想试一试,如果睡不着,就干躺着的感觉。’

    心魔身只回他道,‘且随你吧。’

    佛身弯唇笑了笑,果真就睁着眼睛,平躺着看床榻上方的横木。

    事实上,如果他愿意,他还可以越过这梁木、屋瓦的阻挡,看见更高远的天穹。但他没有,视线被横木遮挡,被黑暗拦下,他也没有勉强,只看见那横木,看入那片黑暗。

    一片寂静中,佛身忽然唤了一声,‘心魔身。’

    随即,识海世界里便传回了回音,‘何事?’

    佛身笑了笑,道,‘无事。’

    心魔身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来。

    但再过得半响后,识海世界里竟然又响起了佛身的轻唤,‘心魔身?’

    心魔身懒得抬眼去看,只应道,‘嗯?’

    佛身便又道,‘无事。’

    心魔身催他,‘若有事,你且直说。’

    佛身微微摇头,‘真的无事。’

    心魔身便说他,‘你既无事,便睡你的觉,又或者,保持安静。’

    被随意打扰他。

    佛身笑了笑,应得一声,‘我知了。’

    心魔身顿了一顿,‘睡吧。’

    佛身应了一声,‘嗯。’

    如此,便又是一片安静。待到心魔身放开指尖处捻定的一点星尘,睁开眼睛去查看佛身情况时候,却发现方才还睁着眼睛无所事事望屋顶房梁的净涪已经睡着了。

    是真的睡着了。

    非只是呼吸绵长,气息稳定这般的身体状态。

    心魔身看了看闭眼睡得安稳的佛身,竟似是被佛身传染了睡意一般,也凭空生出了几分倦怠来。

    他看了看身上披着的朦胧星光,又顺着星光垂降下来的方向,望入那星海之中。

    片刻之后,他终于屈从心底生出的那丝不甘,也放任自己陷入了沉睡中。

    --不能像本尊那般抛却诸般杂事一意静修,那总不能连佛身都能安稳惬意地入睡,他却还需要在识海世界里干坐着吧。

    至于防范警戒这个问题,嗯,这里是张远山的宅院,真要有谁能够再这宅院里闹事,那怕是他醒着,也没能做些什么。既如此,便是他一直守在识海世界里防范、警戒,又顶什么用处?

    佛身与心魔身这两个净涪沉沉睡去之后,这一整个厢房里,也就只剩下床榻侧旁几案上那盏心灯还有些动静了。

    时间不紧不慢的,一夜也就这样过去了。天色还是黑沉时候,主屋里的张远山就醒过来了。他坐直身体的第一件事,却不是打理自己,而是转了眼去,看向厢房的方向。

    “真是睡了?”张远山也很有些奇怪,但他随即便又笑了起来,“真睡着了的话,也不知道小和尚他今天是不是能醒得过来。”

    不是张远山对净涪做了什么手脚,而是因为一看便知净涪这人多年以来应都是以修行取代了睡眠来作为自己的休息。也就是说,净涪他该是很久没有睡过一觉了。

    如此久违的睡眠,不论是搁到谁的身上,一时半会儿的,也很难醒得过来。

    张远山这般想着,笑着摇了摇头。

    他很快穿了鞋袜下床,打理过自己后,悄然带了东西出屋。他动作很轻,也很小心,所以哪怕他将所有事情都忙活完了,也没有一丝闷杂的声响传到厢房那边,惊醒此刻还在熟睡的净涪。

    张远山所料不差,一直到他用完早膳,带齐物什掩门离去时候,厢房那边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他悄然看了厢房一眼,才合上院门。

    院门关上时候,道道无形的气流悄然涌动,当即便真正激活了这座小院中的层层阵禁,将这小院护得扎实严密,不露一丝缝隙。

    净涪既在他这里安睡过去,便是他对自己的信任,他可不能给任何人机会。真要净涪在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他怕是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

    张远山想了想,仍自搭在院门门锁上的手指指尖处喷射出道道流光,流光绕着院舍转悠了足有九遍,才最后聚拢在被张远山安置在院中石桌上的那盏灯上。

    那盏灯,才是这院中阵禁的真正阵眼所在。偏偏,这盏灯又是张远山的灵宝,但凡这盏灯出现异动,都会在同步惊动张远山。

    如此这般布置之后,张远山才算是安定下来了。

    他扛着锄头,带着木篮子与葫芦,提着一布袋的灵种往灵田走去。

    张远山没走出多远,临近的一个院子也打开了屋门,小姑娘抱着一个盆栽跨过门槛,正从屋里出来。

    抬眼见得张远山,小姑娘便招呼道,“张大伯,你这就要去灵田里了?今日好像比往日都早?”

    “诶,”张远山应得一声,略停了停脚步,说道,“昨日里的活计还剩了许多,今日不就得早一点去赶活么?你这盆栽灵植是不是比昨日里看着好一点了?”

    小姑娘笑起来,她还没有应声,身后就又转出了一个同样抱着盆栽的小姑娘,她边走出来,边与张远山问好,顺道说道,“我也觉得姐姐手里的灵植好一点了,只我这里的这一盆,还更麻烦呢”

    张远山安抚了两句,也就转过了这一处院舍,再走得一阵,就到了另一处院舍。

    这处院子里也亮起了灯光,但女主人似乎还在屋里忙活,张远山经过时候,便没能与这位邻居说道上两句。

    不过张远山显然不太在意,他张目往屋里看了看,果真便迎上了那木车中小儿的双眼。

    张远山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那小儿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从门前走了过去,才收回了目光。

    小儿不过才刚刚收回目光,不远处就传来了脚步声,再过得几个呼吸的工夫,那轻悄的脚步声就到了他的木车前,一张柔婉的脸探了过来,目光柔和几如晨光。

    小儿咧开了嘴来笑,两只藕节一般的手又被抬了起来。

    “我儿醒了啊,怎么不叫娘?”她笑着,伸手就将小儿从木车里抱了出来,带着他往院子里去。

    那里,才刚刚调理妥当的灵液散着淡淡的甜香气,是最得小儿喜爱的味道。

    年轻女子坐下,又仔细帮着小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确定他不会难受,才腾出一只手来,取了羹勺来舀了半勺。

    她浅浅地试了温度,才将那羹勺送到小儿唇边,软语哄道,“啊”

    小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被送到唇边来的羹勺,张开了嘴。

    张远山其实已经走得有些远了,但这会儿却还是禁不住转了头回来,多看得小儿两眼,他面上更是止不住地漏出了几分笑意。

    张远山这副作态已经不是第一日了,甚至比起更早前的那些时日来,如今已经很是收敛了。

    小儿懒得理会他,微微垂了眼睑专心吃食。

    他要是不好好吃,不吃好,娘是要担心的

    张远山渐渐走得远了,厢房里的净涪佛身与识海世界里的心魔身却还在睡,而且睡得很沉。

    酣眠之中,似乎有许多画像浮光掠影地转过,隐约间颇有脉络,但又似乎只是一些没有意义的画像。

    佛身也罢,心魔身也罢,陷在酣眠之中,他们也无暇去在意,去细究,只任由那些画像浮起又隐去。

    一直到得神满意足,他们渐渐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才终于醒了过来。

    睡得太好、太久,身体、神思自然便透出几分倦懒,佛身与心魔身醒来时候,一时都不免脱俗,不愿从床榻上爬起来。

    佛身睁着眼睛看着屋舍中的梁瓦片刻,才在偶尔眨眼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偏头往识海世界的方向看。

    他一眼便看见了躺在识海世界里,以星光做床的心魔身。

    愣神片刻,佛身轻笑了起来。

    他睡得太久,声音都有些嘶哑。

    ‘你竟也睡了啊,我还想着’

    心魔身也还在星光中赖着,这会儿听得佛身的话,他也是安静了片刻,才用几乎一样的嘶哑声音回应佛身。

    ‘你睡得,我睡不得?’

    佛身连忙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

    他斟酌了一会,终于找到合适的说法,‘我这次是逃过了一劫?’

    心魔身低哼一声,却没应话。

    佛身也不恼,仍自赖在床榻上,叹道,‘好像,确实是有很久,没有这样踏实地睡过一觉了’

    ‘说不上踏实。’心魔身听着,片刻后否了他,‘不过是暂借了一个机会,偷得半会安闲而已。’

    佛身点头,‘啊,所以往后,我们还得继续努力啊。’

    说着要继续努力,佛身却仍安稳地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心魔身笑了一声,也没有偏头去看,‘你既说了要继续努力,那你从床榻上起来啊。’

    佛身应道,‘就起了。’

    心魔身将这话听得非常清楚,但他都在这星光中赖了一阵了,却还是没能听见识海之外传来什么动静,他眼底便浮起了一丝笑意。

    ‘呵,这便是你说的就起了?’

    佛身倒是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应道,‘我说的是就起了,就起了’

    心魔身眼底的笑意就升了上来。

    佛身那边安静了片刻,便来问他道,‘你呢?你准备躺到什么时候?’

    ‘嗯’心魔身拖长了声音,作仔细思考的模样,最后以相当郑重的声音道,‘就再躺一会儿吧。’

    佛身那边一时又没有了声音。

    但说实话,像这样的安睡也好,赖床也罢,都是净涪已经暌违已久的事情。真要从记忆里翻找,说不得,还要找到当年北淮国皇宫时候。

    既是难得的谁都想在床上赖一赖,那便谁都别说谁。佛身与心魔身很是默契地将这个话题给抛到了一旁。

    细细享受了一回百无聊赖,全身懒洋洋地闲躺的滋味后,佛身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来问心魔身道,‘你睡觉时候,可曾梦见了什么?’

    心魔身随意地应道,‘可能有吧,不太清楚了。你呢,你是梦见了什么吗?’

    佛身想了想,也道,‘应该是有的,但不记得了。’

    心魔身静默了一阵,问他道,‘你提起这个来,是想要将那些梦境都找回来?’

    他不觉偏头,往识海之外看了一眼。

    ‘并没有这个想法。’佛身摇头,与心魔身道,‘只是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新奇体验,便来问一问你而已。’

    ‘行吧。’心魔身也随意地应了一声。

    两人各自躺在床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过一会子话后,便各自坐了起来。

    赖床什么的,确实是新奇,也算是难得的体验,但心魔身与佛身俱都是净涪,净涪从来不会太过放纵自己。尤其是,道途漫漫,而他们只站在道途这一侧的时候。

    稍稍打理过自己,净涪下得床榻,侧头仔细看了一眼床榻侧旁几案上的心灯。

    心灯三色混同的火焰安静而平和,而且不知是不是净涪刚刚从酣睡中醒来,目光尚有些朦胧,他竟从那三色混同的火焰上发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气息来。

    净涪不禁皱了皱眉头。

    识海世界里的心魔身察觉,也转了眼睛往心灯方向看了看,见得那心灯灯火,很是愣了片刻。

    ‘你没看错。’心魔身叹道,‘属于我与你的心火里,确实与本尊的那点心火有了些不同。’

    而这些许的不同,根本因由在哪里,不消他们两人明说,各自也是明白得很。

    至于那些不同

    更明白一点说,就是春日里沉睡了一冬醒来之后正式开始萌芽的种子与即便冬日里也长久地坚持着生长的芽苗之间的不同。

    前者,略似心魔身与佛身,至于后者,便是稍微有些净涪本尊的模样。

    但这两种道路与选择,到底哪一种更合适,佛身与心魔身一时也无法肯定。

    沉默得半响后,佛身往识海世界中道,‘或许本尊会有些更明确的说法。’

    心魔身没有应话,却也缓缓点了头。

    这事于是便这般被默契地放下了。

    看过心灯灯火,佛身与心魔身的目光便同时着落到了心灯灯托里,看见了那灯托处沉积了厚厚一片的星尘。

    饶是刚刚才从酣睡中醒过来的佛身与心魔身,也不觉有些头疼。

    ‘这是’

    ‘我们到底睡了多久啊?’

    睡了多久?这个问题,在净涪简单掐算得一回之后,便有了答案。

    足足四十九日,一个半月多。

    佛身与心魔身面面相觑得一阵,也是无言。

    心魔身叹了一声,驱赶似地冲他挥了挥手,‘出去吧,好生跟张道兄道歉。’

    可不得道歉么?

    作为客人,作为道友,他在人家这宅院里一睡便睡足了四十九日,也是很了不起了。

    佛身也是叹了一声,点头应下。

    他与心魔身醒来时候,其实正是下午时分,因他们各自又赖了一会儿,所以当净涪拉开门出屋时候,便已经是夜幕降临了。

    净涪几乎是一拉开门,就看见了坐在石桌边上,以灯火照明的张远山。

    张远山面前的石桌上,却摆了膳食。看那般情形,张远山约莫也是刚刚才在那里坐定。

    厢房门户被拉开时候,张远山便听见动静了。

    他回过头来,看见站在门边颇有些窘迫的净涪,不禁笑了开来。

    “小和尚你睡醒了啊?别在那里站着了,快过来坐吧。”张远山侧身对净涪招手。

    净涪合掌一礼,正要走出厢房,但偏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厢房中传来的一点动静。

    张远山也放眼看了过去。

    却是菩提树幼苗。

    见得那似乎也是刚刚醒来的菩提树幼苗,张远山还没有敛去的笑容又拉了开来。

    “看来,今日确实是一个好日子啊。既是小和尚你的同伴,那便一并过来吧。”张远山说着,也站了起来。

    净涪对张远山歉意地点点头,重新走入屋中,去往那菩提树幼苗身前。

    菩提树幼苗晃了晃脑袋,看向他,唤道,“小和尚?”

    “嗯。”净涪应了一声,“你醒了?”

    菩提树幼苗先点了树冠回应净涪,又左右转了转树冠,看了看厢房中的摆设,然后又回头问净涪道,“小和尚,这是哪里?”

    明明它睡去之前,净涪小和尚还在行道上的。这一醒来,却发现他们现下在一处屋舍里,而且看模样,净涪小和尚似乎还在这里留了些生活痕迹,这如何能让刚刚醒来的菩提树幼苗什么都不问?

    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屋舍外间那院子里的那道气息。那道气息,即便是以菩提树幼苗看来,也觉得很是怪异。

    那道气息轻薄似山中薄雾,又厚沉如高山大地,菩提树幼苗看得都有些懵了。

    净涪和尚到底是怎么落到这处地界来的?他又是怎么与那道气息的主人打交道的?而且他们到底需不需要逃?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但同时,菩提树幼苗又诡异的有点心安。

    毕竟,面前的净涪和尚还闲适自然地站在它面前呢。那道气息的主人真要对他们有什么企图,要对他们不利,净涪和尚也就不会是现在这般态度了。

    净涪看出菩提树幼苗的诸般心思,并不觉得好笑,他伸出手去,在菩提树幼苗已经生得有些宽度的树干上下摸了摸,安抚道,“且安心,这里尚且安全。”

    菩提树幼苗听了,方才就开始紧绷起来的枝叶终于舒展了些许。

    “真的没有问题吗?”菩提树幼苗暗自询问净涪,又道,“如果有问题,我可以求救的。”

    小和尚,相信我。

    净涪笑着点点头,回道,“没有问题的。”

    想了想,他用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说服了菩提树幼苗。

    “如果这位张道兄真有问题,你便是先前已经熟睡了,又如何能够安睡到现在不是?”

    菩提树幼苗那会儿是睡去了不假,但又不是死了,真要是遭遇了危险,它便是再劳累再疲乏,也是会醒过来的。

    既然那会儿它都没有醒,且一直安睡到了现在,那自然便只得菩提树幼苗的本能其实也在相信这张远山的理由了。

    菩提树幼苗仔细想了想,才算是消去了防备。

    又或者说,其实张远山浑身上下的气机,便不会让菩提树幼苗这等的灵植生出忌惮。

    所以菩提树幼苗对张远山的防备,其实没有菩提树幼苗自认为的那般强烈,而且这其中的根本因由,也多在净涪。

    是菩提树幼苗担心净涪,才会对张远山生出防备来。

    净涪看得最是清楚,他笑了笑,对菩提树幼苗道,“那么,我们便出去吧,莫要让张道兄久等了。”

    菩提树幼苗点头,一道清风凭空生出,带了菩提树幼苗就跟在净涪身后,往厢房外走。

    净涪与菩提树幼苗出得厢房时候,张远山仍在那石桌旁站着,但在石桌旁边,又被整理出了一片空位。

    仔细看去,那空位分明异常的适合菩提树幼苗的身形。

    在那空位前方,比起净涪刚才在厢房门口所见,那石桌上又多了一个葫芦。那葫芦虽则葫嘴紧塞,没漏出些什么气息来,但净涪也已经明白了,那便是张远山为菩提树幼苗备下的。

    净涪带了菩提树幼苗出来,到得张远山面前,便与张远山见礼,“道兄。”

    若放在其他时候,与张远山已算得上有些熟络的净涪是不会这般客气的。毕竟客气同时也意味着客套,在两人已算是熟悉的情况下,再这般便有些过了。但如今情况又有些不同。

    净涪在人家这宅院里一睡便睡了足四十九日,谢是谢他的,同时道歉也是要道歉。

    毕竟他可是知会都未曾知会过,直接在人家家里睡下的,如何能不算是麻烦人家?

    张远山也晓得净涪心思,这会儿笑得一笑,回了一礼,再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目光一挪,便看定了净涪侧旁的菩提树幼苗。

    “这位,便是曾与福和罗汉尊者合力,在大劫到来时候支撑起沉桑界天地,又在劫难爆发之前,舍去自身生机灌注诸菩提子,使诸菩提灵树幼株生发的菩提灵树吧?”

    张远山说得很有些绕,但净涪与菩提树幼苗都是听明白了。

    净涪尚且罢了,他并不太如何关注张远山的话语,他倒更在意张远山对菩提树幼苗的态度。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张远山对菩提树幼苗的态度,似乎是非同一般的亲近与热切?

    净涪不觉眯了眯眼睛。

    菩提树幼苗也是被张远山的言语给说得愣了一愣,若不是张远山稳稳地站在原地,没有逼近菩提树幼苗的话,菩提树幼苗怕是都要往后躲一躲了。

    然而即便如此,菩提树幼苗的目光还是止不住地往净涪那边绕。那模样,分明是时刻准备着躲到净涪后头,寻求净涪庇护的架势。

    张远山也看见了菩提树幼苗的模样,他轻咳了一声,稍稍整理了一下表情,为自己辩解道,“你们放心,我没想对灵树做些什么”

    可不论是菩提树幼苗,还是净涪,却都没有任何的表示。

    张远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低头收敛了眼神,再抬起头来时候,菩提树幼苗才终于微微放松下来。

    便是如此,菩提树幼苗也很往净涪的方向靠了靠。

    若不是顾忌着自己已经长开的树冠,担心枝叶戳到净涪,菩提树幼苗怕还要靠得更近一些。

    张远山笑容很有些苦涩,片刻后才掩了下去,来请净涪与菩提树幼苗。

    “来来来,来坐下用些吃食吧。”张远山特意收敛了眼神,不叫它往菩提树幼苗那边跑,只看向净涪的方向,“我觉着,你也该是醒来的时候了,这不,正正好”

    菩提树幼苗才刚刚因为张远山的克制,稍稍放松些许,就被张远山这话说得一愣一愣,目光不觉就转向了旁边的净涪。

    是它听岔了还是怎么地?

    你也是该醒来的时候了?所以其实先前不单单是它睡了过去,连小和尚其实也睡了一觉,今日里才醒的?

    而且这膳食?

    菩提树幼苗不是觉得吃用膳食这件事情奇怪。它也曾听父辈说过许多大德尊者在人间中修行的故事,知晓大士、尊者们也会受用他人布施,吃用膳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菩提树幼苗觉得奇怪的是,净涪吃用膳食。

    讲道理,菩提树幼苗虽则跟随在净涪身边的时间不算长,也多有沉睡的时候,可它还真从来未曾见过净涪小和尚吃用膳食的

    净涪倒是不觉得如何,他脸色平常,见菩提树幼苗看向他,他便也转眼看了过去,无声询问。

    菩提树幼苗借着夜风微微晃了晃树冠,又沉默地将目光转向了净涪侧旁的张远山,抛开其他的心思与杂念,定睛细看。

    越是看得认真仔细,菩提树幼苗便越是感觉到了些什么。

    它努力在记忆里翻找一遍又一遍,终于抓住了些痕迹。

    但它又知晓,倘若这张远山真是它所猜想的那一脉修行者,以他们那一脉修行者对灵植的熟悉与亲近程度,只怕它的任何动作都瞒不过张远山去。

    还不如

    就这样沉默下来,等寻到合适时候,再找净涪小和尚确认。想必小和尚是知道些什么的,不然,也不会将信任交托于他不是?

    是的,信任。

    不过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菩提树幼苗便看到了净涪对张远山的信任。

    也是,若不信任,如何会在这张远山的地盘上落脚?又如何能在张远山这里睡下,受用张远山的布施?

    至于净涪这般作态的另一种可能--因为双方之间的力量差距悬殊,不得不妥协,若说开始时候,菩提树幼苗也曾想过的话,那么在细看之下,就已经被菩提树幼苗抹去了。

    毕竟倘若真是因为迫于自身限制,不得不妥协,净涪小和尚便罢了,若净涪小和尚有意,它瞧不出端倪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可这张远山身上,却必定会有些许异样。

    张远山自是不会错过菩提树幼苗的探究与打量的,可他却是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更坦荡地露了出三分气机,让菩提树幼苗看得更清楚一点。

    “如何?”张远山亲自将那葫芦的葫嘴取下,递送到菩提树幼苗面前,示意它去看这葫芦中装着的净水,问道,“这净水,灵树你可合用?”

    事实上,早在葫芦葫嘴被拔开的那一刻,菩提树幼苗便捕捉到了那自葫芦葫嘴处弥散开去的灵机。

    那一瞬间,菩提树幼苗的神魂竟也觉出了一丝昏眩。

    虽然它从来没有过这种体会,但它却隐隐明白,它该是醉了。

    净涪也在关注着菩提树幼苗,察觉到它的异样,净涪出声道,“道兄”

    净涪的声音有些平,有些淡,落在张远山与菩提树幼苗这两个对象耳里,却是显出了些不同的意味。

    菩提树幼苗只觉一点清灵涌来,直接冲散了那股昏眩。

    它那自捕捉到弥散开去灵机的那一瞬间就无意识晃动的树冠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菩提树幼苗安静得瞬息,忽然轻吐出一口浊气。

    原本习习的夜风陡然就有些大了,但那夜风中夹杂着的菩提清气,却又更让人心旷神怡。

    张远山听得净涪的声音,轻咳一声,连忙将手中的葫嘴给塞了回去。

    葫嘴填入葫芦之中后,那弥散开去的灵机也就渐渐地淡了。

    张远山先看了看菩提树幼苗,见它平复下来后,很是松了一口气,才转眼看向净涪。

    他低了头去,与净涪道歉,“小和尚,这一次,确实是我过分了,抱歉。”

    细说起来,张远山作为出身人族圣地火云洞天的大修行者,他能与净涪直言道歉,确实是非常、非常有诚意的一件事了。

    不论是他,还是菩提树幼苗,都很该应承下来,将这件事揭过去,才算是得宜。

    可即便菩提树幼苗觉得这样合理,净涪却还是不能接受。

    说净涪过分了也罢,倚仗了张远山的宽容也罢,净涪也不能就这样放过。

    “道兄。”

    张远山听得净涪叫他,便抬了眼睛去看。这一看,便是张远山,也不禁愣了愣。

    尽数收敛了脸上笑容,不见一丝柔和的净涪非常冷峻严肃,竟透出一种高山巍峨一般的坚持来。

    菩提树幼苗见得净涪这般模样,也是察觉了什么,它心中一暖,便要拉住净涪。

    可它还没有任何动作,那边净涪的目光就轻飘飘转了过来。

    他分明什么话都没说,眼神中也没有带出什么意味,却偏就是让菩提树幼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各位亲们晚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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