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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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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涪看完这部传记后, 掩卷沉吟。

    这位阵道修士经历非常丰富, 传记的文笔也很不错,看完这一部传记后,饶是净涪心魔身,亦不免有些触动。不过比起这位阵道修士的经历, 更引净涪心魔身侧目的,还是在这部传记中偶尔漏出的关于那座秘境墓穴的传闻。

    虽然只得一两笔记载,没有更多的消息留下,也给了净涪心魔身一点关于自己猜测的佐证。

    他再看了看这部传记的封面一眼, 随手拿了一枚玉简来,将其中内容封存备份, 然后才将这部传记摆到另一侧,再去取储物袋里的书。

    净涪心魔身一心只在这灵舟中看书, 边看还边不忘将这书籍备份, 好在日后送予杨元觉。沉桑界天地里更多的事情, 被他直接甩给了佛身。

    佛身看了看识海世界中静心修行的本尊, 又看看沉桑界天地里专注于看书的心魔身,最后看得一眼沉桑界天地里的乱象,默默地、默默地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才轮到他来专心修行。

    但埋怨归埋怨, 在心魔身和本尊都撒开手去的时候, 佛身不得不接手处理这些琐事。

    他摇着头,却抬手升起了一片乳白作底的光幕。随着他指决变动,借景浩界天地烙印勾连沉桑界天地意志, 面前光幕中很快就映照出了一个清晰的沉桑界天地。

    当然,为了隐蔽,也为了不轻易招惹沉桑界中各方的注意,净涪佛身非常的有分寸。

    但凡是沉桑界天地中诸位玄仙所在,但凡是那沉桑界里各大宗门、潜修圣地所在,净涪佛身都一一避过了,没有强行窥探。

    当然,享受到这般待遇的,也还有那些自诸天寰宇中踏入沉桑界天地中的强者,以及那位迷雾重重的童子。

    不过凡事皆有因果,那沉桑界天地间各处势力之间的动向,也足够让净涪佛身看出许多东西来了。

    故而哪怕这会儿净涪心魔身就窝在一边看书,佛身也半点不催他,由着他自由行事。

    净涪心魔身在灵舟中待了足有三个月,才将那储物袋里的书籍完全过了一遍。

    几乎是净涪心魔身将最后一枚用作刻录的玉简收入储物戒指时候,他耳边就响起了佛身的声音,‘你终于看完了?’

    净涪心魔身也很是满足,他简单应了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亲手收拾身边的那些书籍,将它们重新收归储物袋里。

    ‘怎么了吗?’

    佛身看了看正在往心魔身所在,一步深一步浅走得格外艰难的幼童,叹了一声,‘有事情上门了。’

    心魔身手上动作顿了一顿,才又继续,‘来找我的?’

    ‘并不是。’佛身先否定了他的猜测,然后道,‘是事情撞上门来了。’

    心魔身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轻哼一声,将神识往外间扩散,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他这一看,便看见了那位幼童。

    幼童满身脏污,看着是已经许久没有清洗过了,那身本来就被撕烂的衣裳又更褴褛了几分。但他咬着牙坚持的模样,又很是倔强。

    心魔身看了他两眼,就收回目光,继续仔细收拢旁边的书籍,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你想让我帮他?’

    净涪佛身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道,‘当前处在沉桑界天地里的是你,能真正拿主意的,当然也只有你。’

    心魔身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毕竟是能拿到第一颗我们投放的菩提子的有缘人这样的话呢’

    佛身沉默。

    心魔身也不在意他那边的反应,仍自埋头干自己的事情。

    等到他将身边的书籍全数收回储物袋后,他也不在这灵舟里久留,只带了储物袋,悄无声息地出了灵舟,转入了那处洞府中。

    净涪佛身看了看径直离去的心魔身,又看看那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的幼童,默然半响,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心魔身悄然破开了洞府中的层层禁制,再一次站在了洞府的藏书楼门前。

    这一次,他特意敲了敲门,才伸手去推开那被他自己合上的门户,跨过门槛,踏入其中。

    心魔身并没有因为自己上一次全身而退就放松了警惕,他仍然非常谨慎地在这藏书楼里探查了一番,才稍稍松了口气。

    明明就悬挂在正面墙壁上的画像,他还是没能发现。不过画像中的老叟见他进来,也不看他,仍自稳稳坐定在石桌旁边,拿着纸张笔墨算个不停。

    身在沉桑界天地之外的佛身倒是又提醒了他一遍,‘小心。’

    心魔身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来到那完全被他扫空的书架前,拱手弯身拜了一拜,才道,“晚辈当日在楼中借出楼中诸多书典,如今依言前来归还,还请前辈海涵。”

    他说完,再是一拜,才将一直挂在腰间的那个储物袋摘下来,捧出里面的书典,原样放回到书架上。

    好不容易将这些书籍再次填满这楼中空荡荡的书架之后,心魔身想了想,到底还是在这藏书楼里又寻了一个空档,取出一个书架来。

    早先就得了佛身几次提醒,后来又翻看了这洞府主人的传记,心魔身尤其警醒,更是不愿意平白占这洞府主人的便宜。

    在他已然将这藏书楼中诸多书典翻看过,乃至备份之后,要做些什么,才不算平白占人家主人的便宜呢?

    最佳答案是,留下同等分量或者质量的书典。

    虽然还是有些强买强卖的意味,但也勉强能够圆过去,不算净涪无赖。

    那画像里的老叟忽然抬起头来看了正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书架来的净涪心魔身,笑了一下,叹道,“好个奸猾的小子。”

    他说着,又摇了摇头,索性也不演算净涪自踏入这洞府以来展现的那些玄妙阵禁了,随手丢开手上的笔枝,出声说道,“慢来。”

    他这简单的两个字,并不止在这画像内部响起,它还直接响在净涪心魔身耳边。同时,也落在佛身耳边。

    佛身抿了抿唇。

    但他也确定,不再需要他如何提醒,心魔身自有决断。

    沉桑界天地里,净涪心魔身还真就将已经取出了一半的书架又塞回储物戒指里,转过身去,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寻。

    转过重重书架,净涪很快就找到了那幅挂在墙壁上的老叟。

    他面上一笑,笑容里甚至还有几分愧疚。

    拱手拜得一拜后,他才站直身体,与这画像里的老叟致歉。

    “可是这处洞府的主人?”他顿了一顿,见画像中的老叟板着脸点头,他才继续道,“晚辈当日贸然闯入,实在是事态紧急,不得已而为之。打扰前辈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老叟哼了一声,“你先前入我洞府时候,确实是事急从权,但你到我这藏书楼来,带走藏书楼中藏书,也是不得已的么?”

    净涪这回倒是诚实,他摇头,“这个晚辈是见猎心喜,按捺不住,方才将此地藏书带走。但晚辈这次过来,也是准备着将藏书归还。”

    “另外,为了表示歉意,晚辈也准备将自己手中的部分藏书留下,不过是”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再往下继续了。

    可是即便净涪心魔身他只说了这么半句话,画像中的老叟也知晓他被隐去的那半句。

    作为出言阻止的那个人,老叟也颇有自知之明,不想跟净涪继续往下拉扯。

    “我知道,”他轻咳了一声,“我不需要你手中藏书。”

    远在沉桑界天地之外的佛身微微皱了皱眉头。

    心魔身倒是面色不动,只轻轻地发出了一个疑问词,才道,“可否请前辈再说得明白一点?”

    老叟细看他一眼,抬手摸了摸自己下颌打理得非常好看的长须,不跟净涪去计较他到底有没有真的应下,相当干脆又诚实地将自己的意图说道出来。

    “是这样的,我未来弟子已经来到了我门前,但看样子他好像坚持不住了,我想请你到外边去,将他带到这里来。”

    一边也在听着的佛身闻言,往心魔身所在的这洞府外间看了看。除了那个小童之外,这附近也还有些猎人、采药人在这山涧来往,不过真正符合这画像中老叟所说的,看着也就只有那幼童一个了。

    ‘应该就是那童子。’

    心魔身听着佛身的话,却只问画像中老叟道,“看前辈模样,前辈应该是对你这位未来弟子有些安排的,怎么如今?”

    老叟听到这话,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心魔身只是笑笑,稳稳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老叟叹了一声,“我是有些安排不假,但我毕竟已然逝去,只得一缕残魂借着画像留存,等待传人。可如今天地平生变故,我那弟子的命数自然也跟着改了,若不是他今日来了,我还以为我到最后也等不到他了呢。”

    心魔身了然。

    确实,就算这老叟早在殒身之前就已经算定了天数与缘法又如何,如今沉桑界天地突然出了个秘境墓穴,先前算定的,都接连崩了,如何又能成为真正的定局?

    说句不好听的,若那幼童真的就是这老叟算定的弟子,他若不是在秘境墓穴爆出之前就已经出生,又一路安全存活到现在,这沉桑界里还有没有他这个人都两说呢。

    虽则心里想得明白了,但心魔身还是想再问个仔细,以免后头又出了什么篓子来。

    “真的是只需要晚辈我将那已经到了附近的弟子带来?”

    老叟一听就知道面前这个小子在忌惮些什么了。

    他一边沉吟着,一边悄悄打量净涪。

    净涪这一回也没有错过那些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微微蹙了眉头,便自抬起手来。

    老叟见他似要作别,就知道自己算计不通,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却顾不上其他,扬声急切地道,“只需要你将我那未来弟子带到这里来就行。”

    不急不行,他这话但凡说道得慢上一点,这小子就要将他拒绝的话说出口来了。

    净涪心魔身停下动作,重新站定,再向画像中的老叟确定一遍,得到老叟的肯定回应,才问道,“不知前辈那未来的弟子,都有些什么特征,如何能够确定他?”

    什么特征?

    老叟面上隐晦地露出一丝苦涩,却还是半点不慢地回答他。

    “其他的不提,最明显的就一个,他年纪小算来,应该只得四岁上下。”

    这才是他想要谋算面前这个小子的真正原因。

    未来弟子年纪太小了,不找个人看着,真的不行。而且因为他年纪小,也不能直接开始修行,同样需要有人教导看顾。

    说实话,后面这个,老叟确实是能够自己上了,问题就在前面那个。

    他太小了。

    老叟又是暗自一叹。

    本来按他算定的天机,这孩子得在十四岁入道之前,因缘际会来到这里的。谁曾想

    都是天地变化的缘故啊!

    净涪掐了个法决,拿定一点灵光,映照出洞府外小童的模样,“可是他?”

    那小童已经支撑不住了,软倒在路边。

    老叟细看了两眼,又静静感应了一回,确定双方缘法,这才点头,“是他。”

    净涪往光幕中看得一眼,又与老叟说道明白,“既然是他,那么前辈,我将他带进来时候,就是我们之间因果了却之时了。”

    老叟陡然听闻这话,怔愣了一瞬,又很快回过神来,手指快速掐算起来,推演天机。

    待到他看到结果,老叟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他看了净涪一眼,眼神很是复杂。

    “就依你说的吧,你将他带进洞府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因果就了结了。”

    若不是面前这个小子,他那徒弟怕早就没命了,又怎么能赶到这里来?

    也难怪这小子会在濒近突破时候来到他这里,原来是因为这一段缘法。

    老叟又是暗暗叹息一声。

    其实真说道起来,还是他们师徒欠了这小子的因果

    净涪既得了明话,也不拖沓,很快就出了洞府,将那软倒在路边的小童带了回来。

    这小童从他自己家里跑到这来,其实也没什么目的,只是沿着路咬着牙这样走着而已。只能说,他来到这里,还真是命定机缘所致。

    看着这个面色苍白憔悴,连脸上的婴儿肥也都瘦没了的小童,净涪忽然笑了起来。

    “倒是算你命大。”

    他不带任何情绪地感叹了这么一句,便就抬起手来,虚虚点向他的胸膛。

    这小童年纪小,整个胸膛也没多大,但净涪就算不曾借用他与那些木盒的感知,单从他衣裳上的褶皱,也能看出被他放在怀中的那个木盒子。

    他手指虚虚点落时候,被人打开后又紧紧闭上的木盒子陡然升起一点琉璃佛光。

    佛光并不耀眼,也不铺天盖地地展开,只在小童胸膛处升起了淡淡的一圈,只将小童整个人护持在琉璃佛光里。

    沐浴着这一片琉璃佛光,小童脸上渐渐生出了几分健康的红晕,唇色也退了那青紫,恢复成本来的红润。

    虽然他身上依然狼狈,稚嫩的面容上也沾了尘灰,但不得不说,给人的感觉也都安稳了。

    老叟很是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净涪虚托着小童,目光看向他,当即便领会了净涪的意思,他道,“这藏书楼里有一个静室,是我小憩时候用的,就在那边,你暂时将他安置在那里吧。”

    他说着,左手略略一抬,这藏书楼堆放得整齐规律的书架之外,赫然现出了一扇门户。

    显然,这就是老叟所说的那个静室了。

    净涪看看那静室,又看看老叟。

    老叟笑笑,“这洞府本来就是我精心收拾的,因为着实用了些心思,虽然年代久远了,但有些布置还是能用的。”

    净涪心中想的不是这些。

    老叟当然也明白,所以他顿了一顿后,都不等净涪直接来问,就不装傻了,跟净涪解释道,“我这洞府更多的是阵禁布置,洞府中枢目前来说,都还在我这里,没交到我那徒儿手上。”

    “你自落在我这里开始,就一直很谨慎,身边又布置层层阵禁,那些阵禁都很玄妙,便是我本尊来破解,不花费些时间和心力,都拿它们没有办法。”

    老叟说到这里,又觑了净涪一眼,“你这小子不是阵修,这些阵禁不会是你的手笔,但你身上这些一脉相承的阵禁又很多,再加上那个破阵锥你也有一个阵道造诣很不差的同伴吧?”

    净涪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看着他。

    那双黑沉的眼睛因为眉眼间细微的角度变化,不见净涪佛身时候的柔和,也没有本尊时候的淡漠,更多的是心魔身独有的漠然。

    那种漠然相当的冷,也相当的寒,老叟便是想要岔开话题,对着这一双眼睛,也只得将剩下的话放回肚子里,先来跟这个小子解释。

    “我虽然还在这里,但事实上,我的本尊已经逝去,现在的我只是一缕残魂,想要破开你身上的阵禁,不是不行,但得动用本尊封存在此的底牌这些底牌可不是留给我的,而是给我那未来弟子的”

    他顿了顿,稍稍缓和了一阵后,又继续解释道,“在你没有太过分动作之前,我也不想跟你撕破脸。”

    听到这里,净涪这才笑了开来,“原来如此,晚辈还没有谢过前辈当日收留呢。”

    他说着,也便拱手来与画像中的老叟拜了一礼,正色道,“多谢前辈当日收留之恩。”

    老叟干笑一阵。

    净涪站直身后,居然又道,“这里毕竟是前辈居所,晚辈在此地也滞留了一段时间,不敢再叨扰前辈,这就告辞了。”

    他说完,顿了一顿,又准备将最后半句话说完。

    老叟却不想让净涪就这样走了,他急急道,“且慢!小子,且慢。”

    净涪停住了话头,看向他。

    老叟又干笑了两声,似乎想要缓和此间的气氛。可是他明显失败了,这藏书楼里的空气还是很静默。

    老叟索性收了脸上浮夸的表情,正色道,“我有一桩交易,不知小友可愿一听?”

    交易?

    净涪的眼角余光在画像中老叟侧旁的那些笔墨上转了一回,却未曾让老叟发现。

    “前辈的意思是?”

    那老叟没能从净涪面上看出更多,但光从净涪这两回进出他这洞府的作态,也知道这个小子是个讲究规矩的人。

    情分、缘法这样的东西,若他是这小子的同伴或是友人,确实可以跟他谈一谈。

    可他不是。

    所以他能跟这个小子说的,就只有交易了。

    而交易

    他知道这小子不是阵修,对他这一身阵道修为没有太大的渴求,可他知道这小子有一个阵道修士的好友。

    这当能成为他的突破口。

    老叟特意在心里整理了一番言辞,才说道,“我能看得出来,现在站在这里的你,其实不是你的本体,而只是你的一个傀儡。”

    净涪脸色不变。

    老叟也不指望能够一语惊住这个奸猾的小子,他很快就接着道,“你能将自己的神魂投落在这具傀儡上,且一举一动宛如真人,必定在傀儡术上有着相当的造诣我所说的交易,就是这个,我想换一个有着相当修行经验与灵智的傀儡。”

    他那小弟子年纪实在太小了,他需要为他那小弟子多考虑考虑。

    老叟毕竟只是一个封存在画像里的残念,他能指点那孩子修行,能教导他修行知识,但小童日常的生活,他却帮不上忙,所以他需要人手。

    可是就算老叟一直都封存在画像里,不曾离开过这座荒废洞府,他也知道,这世道是真的乱了。

    天地诡谲,人间变成了魔域。

    他不信任那些人,谁他都不信。

    人心那样的东西,本就变幻莫测,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世道。

    又不是谁都是面前这个小子。

    这小子奸猾归奸猾,但守规矩,该他拿的,他才拿,不该他拿的,他就算拿了也会用东西来换。

    老叟可以将小弟子交托给他。

    但可惜,这小子实在奸猾,不会轻易接下他的弟子,不然他也不用这么忧心。

    既然这小子不愿接手,他又不信这天地间的谁,那么一个合适的傀儡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他最佳的选择。

    老叟也是认出了这小子的真身,才敢将这个谋算落到实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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