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说亲
第二日一早，萧宸予揉着额头，左手撑在紫檀木镶和田玉刻牡丹花开的桌上，重重叹了一口气：“娘啊，您都说了半个时辰了，我头都疼了。”
王夫人不高兴地说道：“坐好了，你还头疼？！头疼的是我才对！昨天你又是一身酒气被人抬了回来，你到底有没有把娘说的话放在心上！”
萧宸予努力挺了挺腰背，不能怪他啊，因为知意画舫的事，那些公子轮番来灌他酒，旁人来替都不行，还险些耽误了正事。
“我有啊，娘，但是应酬总是难免要喝酒啊。”
王夫人用帕子抿了抿嘴角：“你在外应酬不归我管，但是有件事你必须上心。你的婚事，到底有没有想法？没有的话，娘就给你做主了。”
萧宸予接过高嬷嬷递来的茶，听见这话，掀开茶碗的手一停：“不是说随我喜欢吗？”
王夫人没好气地说：“我是说过这话，可你有喜欢的人吗？你都十八了，再不抓紧相看，以后可就更难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名声。”
她突然想到一事，紧紧抓着萧宸予的手：“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娘！”萧宸予迅速抽回了手，“您都在瞎想什么。”
“娘不是担心嘛。”
“你就是瞎操心。我若真的是，那若言和沈奕都是我的姘头了不成？”
王夫人气得要揪他的耳朵：“你怎么满嘴胡说，他们两个我看都比你强百倍。随便一个当我的儿子，我都不至于这么操心。”
话头一转，她苦口婆心道：“娘是真的担心。现在还能自己选，若是跟你哥哥们一样，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自己选吗？萧宸予讽刺地一笑，他的路何时由自己选过，轻轻吹了吹茶，不露声色地问：“依您的意思，是看中了哪家？”
王夫人瞬间来了精神，眉开眼笑地说：“娘觉得……”
“依我看，现如今，娘只能从温若蝶和静宜这两个人里面选一个了。”
碧霄苑内，二少夫人朱静婉倚在美人榻上，大丫鬟丽月给她用捣好的凤尾汁涂指甲，旁边的桐月将剥好的葡萄放在小碗里，再用小银叉喂给朱静婉。
郑嬷嬷在一旁搭话：“夫人的眼光的确好，若论长相，京城闺秀中还真没有比得过她们两个的。”一转眼见桐月使眼色，又赶紧说，“当然了，她们都比不过咱们二少夫人，想当年您在京城称得上一枝独秀。”
“嬷嬷，你也开始取笑我了。”朱静婉低头把籽吐到桐月中，笑着说，“她们两个的确各有千秋，但比起温若蝶，我倒是更想让静宜嫁进来。只是想来皇上不会把两名皇女都嫁到一府里。”
朱静婉是周文帝哥哥端王的女儿，瑞王英年早逝，她自小由皇后带大。
大公主朱静初骄纵霸道，明里暗里没少给她难堪，倒是朱静宜经常温言相劝，还帮她解了不少围，俩人最是亲厚。
“二少夫人说得在理，不过想当年老国公可谓是国之柱石，萧府自与寻常府邸不同，而且若是梁王跟皇上开口，也未必不可行。”郑嬷嬷心里是觉得不大可能，但是还是顺着朱静婉说。
朱静婉懒懒地一笑：“嬷嬷也说了，是当年。如今的萧家，”她摇摇头，“莫说梁王愿意不愿意，就是咱们府里恐怕也有人不愿意静宜嫁过来呢。”
“您是指大少夫人？”
“哼，她那点小心思，当别人都是傻子呢。同样是皇商，宋家又是赐爵又是封妃，她却要嫁给个瘸子。她心里看其他贵女都不顺眼。”朱静婉轻蔑地说。
“二少夫人！”郑嬷嬷看向院门。
“在咱们自己院子里，嬷嬷怕什么。”
一只手上好了色，包上了荷叶，朱静婉又换了另外一只手：“要我说，恐怕就连温家那样没什么根基的门第，她都心里吃味。啧，她也不想想，萧府再不济，能嫁进来的人就一定比她身世强好吧。天天装贤惠大度，我都替她累。”
另外一边，霡霖阁里，周雨柔捶了捶微微有些酸的腰。
宝婵赶紧换了个靠枕，垫在她后腰：“大少夫人，您从一大早就开始看账本，也歇歇吧。”
周雨柔摇摇头：“昨日回来晚了，今日可不能躲懒。”
宝珠又捧来了几本账册：“大少夫人，这是您之前要的往年厨房的账本，那几个婆子刚送来。”
“先放下吧。”
说是要看账，周雨柔却只翻开了一页，一只手停在如意玛瑙算盘上，一动不动。
看昨天的情形，婆婆应该对温家有意。他家现在已经有了一个阁老，一个大理寺少卿。温家小姐看着温柔内敛、平易近人，但谁知道嫁过来之后会不会也自持身份，处处压她一头。
周雨柔想到这里就皱紧了眉头，家里有一位金枝玉叶已经够了，若再来一个权臣之女。周雨柔拨乱了算盘珠子，她这个当家主妇可就更难当了！
“温若蝶？我只把她当妹妹，再说了，温大人可是一股清流，应该也不屑于攀附世家吧？”萧宸予浅浅饮了一口茶，乌龙的醇香沁人心脾。
王夫人听这话茬儿不对，又问了一句，“那梁王的女儿，嘉乐郡主呢？”
萧宸予一挑眉：“娘，咱们府里能娶两名郡主吗？”
王夫人沮丧地说：“可这满京城里，门第相当，不嫌弃你的名声的，只有这两家人了。”
“……，我有那么糟吗？”
这个时候，丫鬟们端来果盘，其中一个头上戴花、颇有几分姿色，她大着胆子对萧宸予暗送秋波。
萧宸予放下茶杯，姿态闲雅，不输于女子红润的菱唇轻勾，美目似水，未语先笑。
那丫鬟顿时羞红了脸，同手同脚地下去了。
萧宸予转头得意地瞥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实在没眼看：“你给我规矩点！”她心里决定待会就让高嬷嬷把那个丫鬟打发到后厨去，在她眼前还敢眉来眼去，胆子真是大得很啊。
“那您干嘛把白露给我？”萧宸予一手支着下巴，无辜地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白了他一眼：“她是我给你准备的通房丫鬟不假，但也是正经人。你可不能乱来！”她还是不放心，瞪着萧宸予，“你们是不是有了什么？”
儿子真的太不省心了，可惜萧府仅有的两个小棉袄全是别人生的，还不如操心的儿子。王夫人连连叹气。
萧宸予真的快服了王夫人：“娘，您可真能想。”
“我这不是担心嘛，要是你再闹出个庶子来，到时候就连小门小户的女儿都不愿意嫁你了。”
“娘，您狭隘了，英雄莫问出身。”
王夫人在某些时候异常敏锐，一把抓住萧宸予的袖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有看中的姑娘了？”双眼放光，晃得萧宸予都觉得有些刺眼。
“是哪家的千金？就是小门小户也没事，你实话跟娘说。”
看到王夫人如此激动，萧宸予装作一副受伤的样子：“人家都是嫁女儿着急，到了您这里怎么就反过来？”
“那你到底有没有看中的姑娘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儿子还是没有看清眼前的形势。
王夫人不由想到昨日宫宴上，几家夫人一聚首，她才起了个话头，众人都抢着问四少爷萧岑予，这叫什么事？！
萧岑予是萧晏礼的妾室所出，也是萧府唯一的庶子，只比萧宸予小一岁，遗传了萧家的好样貌不说，为人恭谨有礼，比萧宸予的名声可是好太多了。王夫人不得不急啊。
这边，萧宸予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没有！”
王夫人一听更是犯愁：“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温家小姐你拿人家当妹妹，梁王的女儿你也不喜欢，这两位可都是顶尖的模样。”
什么样子的，萧宸予脑海里依稀出现一双眼睛，他摇摇头，太凶了。
看他摇头，王夫人气就更不打一处来：“是，你萧三公子什么模样好的女子没见过！你就气我吧。”
萧宸予觉得这个话题不宜再继续下去，忙道：“那个，娘，你好生歇着啊。我还有事去一趟温府，今晚不回来用饭，您不用担心。”
说完，拿起桌上的扇子，大步流星却不失风度地走了。
王夫人跟高嬷嬷发牢骚：“一说正事就这样。”
高嬷嬷在一旁捂着嘴笑：“依老奴看，三少爷这是不好意思了，嘴上说当妹妹，还不是又往温府去了。”
王夫人一想，可能还真是这么回事，笑道：“他这是怕臊了不成？！真是的，跟我还不说实话。正好前几天花房送了几盆牡丹，温小姐爱花，下个帖子请她们母女来赏花吧。”
高嬷嬷笑着下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