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花名在外
三更的梆子已经敲响，定远侯府的偏厅里只点了两盏灯，显得格外清冷。
侯爷萧晏礼背着双手，看着面前站都站不稳、被子墨架着回来的萧宸予，他半边脸藏在阴影里，低声道：“上茶！”
子墨看周围也没个服侍的人，只得把萧宸予放在一旁的黄花梨圈椅上，自己出去端了茶进来。
“公子、公子，醒醒，到家了，您先喝杯茶。侯爷等着您呢。”子墨轻声道。
萧宸予俊脸酡红，嘟囔了一声，费力撑起身子接过茶，一饮而尽。苦涩味满溢喉间，他眼中这才有了些清明，轻声道：“爹。”
萧晏礼说道：“虽然要走陈家的路，但是你也不必如此心急，天天酒醉晚归，外面会怎么看你。”
萧宸予讥笑道：“这不正合了他的意？”
萧晏礼脸色神色复杂，似是愤怒又似是愧疚，挥挥手让子墨下去：“宸儿！”
萧宸予看着他爹眼底隐忍又饱含痛苦的目光，低声道：“爹，我今儿喝得有点多，胡言乱语，您别放心上。”
萧晏礼有些乏力地坐在了主位上：“我知你一直意难平，终究还是爹没用，害了你们。”
“爹，您别这么说，当时您能保全萧家一门已是不易。”萧宸予反过来安慰他，“再说了，我们现如今都挺好的，大哥、二哥也都没怪您。”
“所以，就你有怨？”
“您就是看我最不顺眼！”
“是啊，你比你四弟还不让我省心！今天是跟高丽世子去喝花酒？”萧晏礼嘴上嫌弃他，内心却觉得最对不起就是这个最小的嫡子。
“是。爹，高丽世子看上了大公主，我怂恿他去跟皇上求亲了。”萧宸予嘴角带着坏笑。
“什么，高丽世子怎么看上了大公主，他这是想得哪出？不过，皇后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她只有大公主一个亲生的。”
萧宸予说道：“我当然知道她舍不得，而且皇上又刚刚才惩戒了吴景睿，是绝对不会同意送大公主去和亲的，此事难成。”他顿了顿，目光深沉，“但是皇上不同意，和皇后不同意是两回事。”
萧晏礼微微一愣后也明白了：“你是想挑拨帝后关系？”
萧宸予打开折扇，扇了扇风：“我一个闲人，想不想都无关紧要。只要朝廷上有人这么想就行了。此事，咱们不用掺和，不仅不掺和，若是有人问起来，爹还要向着皇后说才行。”
萧晏礼点点头：”嗯，皇上疑心太重，静观其变的确最好。反正这次前有县主，哦，现下已是柒公主指证吴家，已经让对吴家不满的人蠢蠢欲动了，他们到时必然会借机生事。”
“什么柒公主？”萧宸予心里突然觉得好像漏了点什么，出言打断了他爹的话，“陆柒她成了公主？”
萧晏礼捋着长须点头：“嗯，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所以一直等你回来。她不知因何缘故得了淑妃娘娘的垂青，现如今已经贵为公主。你劝说高丽世子求娶大公主其实也有让皇后分心，无心针对她之意。现如今有淑妃娘娘关照，想必公主在后宫里也不至于太难。”
“哐当”茶碗被萧宸予碰倒，残余的茶水带着茶叶流了出来，满桌狼藉。
“你怎么了？”萧晏礼奇怪地看了萧宸予一眼。
萧宸予酒彻底醒了：“没、没事，爹，若是没其他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对了，你娘还在后面等着你呢，她不放心。”
“知道了。”萧宸予快步走了，心里却有些忐忑：高丽世子看上的到底是大公主还是陆柒？！
“娘！”萧宸予步入后院，一身的酒气混着脂粉香。
大厅正中侯夫人王氏正襟危坐、面色不豫，见他进来，更是怒目一瞪。旁边两名少妇也微微蹙眉，举起帕子挡住了刺鼻的味道。
“跪下！”王夫人疾言厉色。她虽已年过四旬，但肌肤光滑细腻，容貌秀丽，一点都不输给身边的两个儿媳妇。
萧宸予老老实实地跪了：“娘，我。”
“住口。”王夫人打断他的话头，“你整日只知道寻欢作乐，今日竟然还包了红袖招的画舫，萧三公子好大的威风啊！”
“娘，三弟还小，您慢慢教导，别气坏了身子。”大儿媳周雨柔在一旁赶紧劝着。
“三弟，还不快给娘磕头认个错，娘一直等着你呢。”二儿媳朱静婉赶紧跟萧宸予使了个眼色。她是已故瑞王的女儿，自幼得皇后抚养长大，后被赐婚给萧府二公子萧羡予。
萧宸予赶紧认错：“让娘、嫂嫂担心了，我的错。今日是款待高丽世子才包的画舫，我们纯粹是喝酒谈天，别的什么也没有。娘，您别听外面人胡说。”
“娘，儿媳听说那高丽世子尤其贪恋美色，这红袖招一定是他的主意。”朱静婉帮腔。
萧宸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周雨柔也说：“娘，三弟是为了应酬，身不由己。”
萧宸予忙附和地点头。
王夫人的陪房高嬷嬷也在一旁指责小丫鬟：“没眼力的，怎么也不知道给三少爷拿个垫子，这早晚天凉，到时候三少爷要是冻坏了腿，可怎么是好！”
呵，这都五月了，能冻坏了腿？！王夫人长叹了一口气：“你们就宠着他吧。”语气却也缓和了许多。
高嬷嬷赶紧让人把萧宸予扶起来，又忙命人端上来解酒汤，一通忙活后，王夫人的气倒也不好发作了。
“娘，您就别气了，爹已经骂过我了。”萧宸予喝完了解酒汤，桃花眼可怜巴巴地冲着王夫人眨啊眨，“我这一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喝酒喝得我直恶心。”
王夫人没眼看他，从小到大他最会这套，每次交锋败的还是她，便挥手道：“算了，你走吧，说你说得我都烦了。丫头们都给你热着菜呢，回去赶紧吃点。你明日还要去宫里赴宴，别耽误了正事。”
“是。”萧宸予利落地起身，“娘、二位嫂嫂，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告辞了。”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跟阵风似地走了。
“你们看看他！”他真的走了，王夫人又生气，“他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不操心啊！眼瞅着就要说亲了，还这么不知道收敛！”
王夫人越说心里越堵：“早些年我就瞅出来不对了，现在好了，萧三公子，盛名在外，人人都说他是京城第一纨绔，他倒是出息了！”
周雨柔亲手捧了茶盏，奉到王氏面前。
王氏接过茶，沾了沾唇。
朱静婉帮着给王氏捶肩，她声音清脆：“娘，外面那是嫉妒三弟相貌好，故意诋毁他。”
朱静婉是真心这么觉得，她当时就是看中了萧羡予的好样貌，死活缠着皇后指了婚。虽然萧羡予自幼身子不好，但是就那张脸，够她看一辈子都不腻的。
萧宸予虽然比她相公差了些，但是京城第二美是不在话下的。
高嬷嬷也来凑趣：“可不是，三少爷打小就招人喜欢。”
王氏看看了外面的天色，拍了拍二个儿媳妇的手：“时候不早了，难为你们陪着我等到这么晚，早点回去歇息，明日也不用早起来请安了。”
周、朱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告辞离去。
“哎，”王氏待人走后，长吁短叹，“苦了我儿。”
高嬷嬷亲自伺候王氏洗漱：“几位少爷打小就懂事。”
王氏眼中慢慢泛上了泪意：“我倒希望他们几个没那么懂事。”
萧宸予回了玉磐堂，白露，青棠将热好的菜端了上来，水也备好了。萧宸予却没有胃口，让她们把菜跟子墨一起分了，挥挥手，说道：“退下吧。”就去了浴室。
俩人撤了菜，白露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青棠回头看她。
白露咬了咬唇：“你先走，我、我还有点事。”
青棠看着她闪躲的眼神和微红的脸庞，皮笑肉不笑地转头走了：有些人真是死心眼！
白露心里不忿，以后等她出息了，看青棠还是不是这幅嘴脸。
她轻巧地转了个身，轻手轻脚地去了浴室，绕过八扇楠木刻海棠花刺绣屏风，水雾缭绕中，眼见萧宸予束起一头黑发，展开双臂靠在浴桶边。
白瓷般的肌肤如上好的美玉，水珠滚落，隐隐有光泽流动，手臂、背部的肌肉线条极为优美流畅，漂亮的肩胛骨像蝴蝶的翅膀。
她大胆地走到了对面。萧宸予阖着眼，似乎在打盹，水珠顺着白皙如玉的脸庞滑落到锁骨，蜿蜒而下，没入水中。
白露心驰荡漾，有些口干舌燥。
“看够了没？”萧宸予突然开了口，声音清冷，如碎冰切玉。桃花眼缓缓睁开，浓密的睫毛好似沾着水珠，乌黑闪耀的瞳孔迸发出刺骨的寒意。
白露身子一抖，她下意识地想跑，但是咽了咽口水，一狠心撩起袖子直到手肘，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一手扶着木桶将毛巾沾湿。
她外面是件对襟纱衫，里面穿的是齐胸小衣，这么一侧身，修长的脖颈更显得纤细脆弱，齐胸也恰恰好将傲人的身姿显露出来，白鼓鼓的肉团挤出圆润的弧形，水雾在胸前凝结成珠，顺着中间深深的沟壑一路向下，引人入胜。
白露将帕子拧到半干，莲步轻移到了萧宸予的后背，柔媚地说着：“少爷，奴婢伺候您沐浴。”
毛巾正要放到他的肩头。
“慕白。”萧宸予开了口。
“少爷。”
白露这才发现阴暗的角落里半跪着一个黑衣男子，正是少爷的随从慕白。她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巾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带她出去。”萧宸予懒懒地说，又阖上了眼。
“是。”慕白天生一张冷脸，不由分手，拽着白露的胳膊就往外走。
白露“哎哟”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要和肩膀分了家，忙道：“少爷，奴婢可是夫人指来伺候您的。”
“慢着。”
白露目露喜色，瞪着慕白：“还不放开我！”一低头，发现拉扯间自己春光大露，一手赶紧挡在了胸前。
慕白却是半点反应也无。
“看在夫人的份上，事不过三。”萧宸予睁开眼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白露，随即转向慕白，“我刚才说得公主的事，你尽快去打听一下。”
“是，少爷。”
“下去吧。”
白露就这么呆呆地被慕白拽了出去，扔在院内。小丫头们听见动静，张望过来。白露羞愤难当，整了整衣衫，小跑着回了自己屋。
青棠已经躺下了，突然听见门开又重重关上的声音，刚起身就见白露一下子冲进被窝里，罩着头一声不吭。她暗自呸了一声，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