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纯白（一)

    他数数，我数数，我毛骨悚然。

    我看到对面楼里一盏昏黄灯，肮脏窗帘后飞溅起液体，接着从地板上站起一个男人的影子。他杀人了。

    我意识到这点，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并悄悄熄灭房间的灯。黑暗中我猫着腰躲在窗帘背后，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对面楼的情况，好在我们楼与楼之间距离不远，我甚至可以观察出凶手的穿着长相。他年纪不大，压迫感却无形中巨大，原本干净的白衬衫沾上大片血迹，一朵朵染开然后很快干枯，随着风吹飘飘动动，夜晚中惊悚而恐怖。

    我稍稍踮起脚尖，手指颤抖地点着楼层数。他脚下躺着两具佝偻的身体，暗红的血以尸体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打湿了他整双鞋，我看到他右手握着一把又长又尖的刀。

    我加快数数的速度，可越是慌张我越弄不清楼层，反反复复重来好几遍。

    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摸抹刀，顺手拧干了滴血的发尾，朝着房门的方向缓步走去，似乎连现场都懒得处理。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我拿起通讯器准备呼叫安保系统，却顿住了。

    我们楼层隔得这么近，我怎么保证他听不到这点动静？

    可动作先于思考，手忙脚乱中我按下了呼叫按钮。

    “我在，您需要什么服务？”

    清脆的电子音欢快响起的同时，我感觉自己要完了。

    我叫的不是警察，而是我的房间管家。

    我手抖地摁断进程，将通讯器塞回桌角的抽屉，转头紧张地张望对面的情况。

    虽然这声音不大，但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它或许变得致命。

    男人明显停住了脚步。

    我的呼吸似乎都有一秒停滞。尽管就算只露出一双眼睛都有可能被发现，可我的身体像是黏在窗边一样无法移动，恐惧已经控制住我。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掌心早已被沁出的冷汗弄得又黏又湿，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祈祷着男人不要发现我。

    我只希望他快点离开凶杀现场。

    事与愿违，他停下脚步，手里的刀子灵活地转动一圈，转头。

    我立马躲进窗帘中。

    熄了灯的房间如此黑暗，在神经脆弱受伤的人眼里简直就像要跳出什么东西来一样，更何况此时还如此安静。

    我突然想到，我们隔得那么近，近到只要稍微跨个脚，就能从对面的阳台跳到这边来。

    不过他的楼层比我低，再加上我的房间没有阳台，窗子也是紧闭的。

    他进不来的，我这样安慰自己。

    抱着这样的心态，我壮胆又朝对面没了动静的楼里看了一眼。

    一张人脸紧紧贴在窗子上，血还没擦干净，睁着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朝上方某个角度露出夸张的笑容。

    他的眼珠很大，眼白相对就比较少，减少了攻击性，放在平时温柔又漂亮，自然蕴生风流。

    可这双无害的眼睛由于布满兴奋的红血丝和放大的瞳孔，变得异常诡异。

    一股寒意像芥末一样直冲上我脑门，可此时我却神奇地冷静下来。

    再次数了数对面的楼层，我一边看着对面的杀人魔保持着瘆人的动作，一边摁通了联邦安保控制局的电话。

    还没等对方应答，我以平生最快的语速进行一番信息输出，“黑井一号区b幢a-1506发生凶杀案，凶手疑似在逃连环杀人犯，请求在十五分钟内赶到现场，还有，凶手已经发现我，希望能够增派保护人手，坐标为黑井一号区a幢a-1808。”

    挂断电话后，我深吸一口气，确认屋内房门窗户以及一切从外的入口全部锁紧。

    那张脸因为紧紧贴着玻璃而被挤压变形，唇角的弧度扩张得更大。

    我想起之前循环报道过的那个连环杀人魔。据说他作案时喜欢穿白衬衫，不用趁手的电磁枪或是光丝，就喜欢用刀子弄得自己满身是血，听上去完全就像个变态。

    寒战攀上我的脊背，屋子里的暖气让我感到无比寒冷。

    他似乎没有数我的楼层，但我知道，不是他想放过我，而是没必要。

    因为，他就是我隔壁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