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是好人
三危山地处西北，是无陶老狗的巢穴。无陶是上古凶兽残脉，在漠北不可一世了几千年，一直叫嚣着要来天虞山剥了敖厌的龙皮，抢了妖尊的位置，再屠了轩辕丘，把细皮嫩肉的凡人圈起来当羊吃。
自三千年前鹿原之战后，人妖两族元气大伤，停战休养生息。轩辕氏修德振兵，教化万民，是以人族繁衍兴旺，遍布四方。凡人喻利，几千年下来，即便是妖族的地界儿，也有胆子大的凡人商帮，贸易不绝。
唯有西北一带，商帮轻易不敢涉足。那里的妖族多以无陶为尊，风气野蛮，食人饮血的事情多有发生，凡人去了多半没命。
阿九就在这样的山上长大，着实奇怪。
“……您闭关太久，大概有所不知，无陶五十年前便不知所踪了。”赤鹞恭手回道，“都传他天劫将至，躲起来了。”
“多半是死了。”敖奕比谁都明白天劫只不过是妖修们的借口，转而皱起了眉头，“他这个儿子是怎么回事？”
凶穷极恶的野狼，怎么养出来一条会摇尾巴的家犬？
“说来也是奇怪，陆小大王以前也是个混世魔王，无陶不见后他性情大变，倒是安分了不少，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几十年来一直很低调。”赤鹞回道，“应该是无陶失踪，九公子出现之后，大约也是四五十年前。”
“查不到九公子在三危山之前的踪迹，”赤鹞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据小妖们回报，九公子是突然出现在山上的，一直被陆小大王……养在自己屋里，同吃同住，形容亲密。”
“啪——”敖奕捏碎了凉亭的栏杆。
赤鹞垂下头继续道，“九公子体弱，心疾时常发作，陆小大王多年来寻医问药无数。半年前，青丘扶夜前去三危山拜访，言西南多名医，邀请陆小大王共游云梦大泽。陆小大王心动，两个月前携九公子到达云梦，住在熊大公子的君山别院里。扶夜与熊大公子密谋摄去了丹阳女王的魂魄，意欲翻覆云梦。二十天前，您出关寻到了丹阳女王被拘的魂魄。属下奉命追击扶夜，途中遭到了陆小大王的阻拦，身受重伤。您出手相助，扶夜舍了两尾仓皇逃命，陆鸣小大王则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原来是那条狗崽子！”敖奕哼了一声，“剩了一口气，被那黑毛狐狸拖走了。”
赤鹞口中称是，又道，“这半个月来，属下在云梦追捕野狐，未曾发现扶夜的踪影。他那些狐子狐孙也不甚了解状况，一问三不知。陆小大王也毫无音讯。属下已派鸟儿们一路监视西北东南方向，一有消息立刻给您汇报。”
敖奕抬起手，青金色的妖瞳里全是冰冷的杀意，“那条狗崽子……”
“吱呀——”屋里的门开了，阿九揉着眼睛走出来，看到站在凉亭里的敖奕和赤鹞，愣了愣，才道，“我去找小白姐姐。”
敖奕看了赤鹞一眼，“去吧，得空查查五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赤鹞冲阿九问了声好，领命离去。
“我陪你去。”敖奕握住阿九的手。
阿九挣了挣，没薅掉，嘟着嘴有些闷闷不乐。这老妖怪总是凶着脸，可怕得很。
阿九这两天情绪都很低落，敖奕觑着他的脸色，没话找话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些竹子？”
阿九疑惑地抬头看旁边这位莫名其妙的老妖怪，什么意思？
敖奕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昨天夜里不是说吵得睡不着觉吗？不喜欢的话，换了种些其他的好不好？”
“没有。”阿九摇摇头，他睡不着是想哥哥想的了，跟竹林没关系，而且，“这不是小白姐姐的竹子吗？她会生气的。”
敖奕笑道，“不是她的。这是你的院子，你想怎么改都可以，她管不着的。”
“？”阿九眨眨眼睛，这又是什么意思？
敖奕慢慢跟他解释，“这座庄院，原就是为你建的，这些年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小白她无处可去，又会些道术，便留在这里替我守着那些法阵。”
阿九听得云里雾里的，抓抓头发，“我以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敖奕神情伤感，低声道，“你和我大吵了一架，赌气跑下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住了三年都不愿意理我……”
“等等，这都什么时候的事？”阿九打住这老妖怪越来越离谱的回忆，“我怎么不记得？！”
“六百年前。”敖奕看着阿九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道出。
“你认错人了吧？大哥！”阿九立刻否认，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气急败坏道，“我才，才，才六岁！”
成功逗笑了敖奕。
阿九被他笑了半天，心气平静了，觉得这老妖怪应该只是逗自己玩，以前哥哥无聊的时候也会拿自己寻开心。这种事他大人有大量，向来不会放在心上，还回味总结了一下，“所以这里是你的院子吗？小白姐姐无家可归，你好心收留她住在这里……对不起，我之前看错你了，你原来是一个大好人。”
敖奕：？？？？？？
首先，我是一个妖……
“哟，什么事这么开心？”苏白白在另外一座种了满院子草药，晾晒了满地药材的院子里，起了三口大锅正在熬制汤药。看到阿九，招手道，“小宝贝儿快来，给姐姐看着火。”
阿九立刻甩了敖奕，颠颠地跑过去，拿起蒲扇开始认真扇火。
苏白白系着一条皮围裙，衣袖都干脆利落的挽了起来，拿着大勺子搅动锅里一堆看不出来原形的药材，笑得倒很开心，吩咐着其他帮忙的姐姐们，“一会儿这些药熬好了，封装好辛苦你们送出去，那些回魂的患者们就好得差不多了。”
其他的姐姐们应声附和，一片欢乐。
苏白白瞧着和阿九一起蹲在火前坐下的敖奕，冲他眨眨眼，“也谢谢我们的大功臣，您老人家不出手，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亡魂呢。”院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道谢。
阿九瞪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看向敖奕道，真心夸他道，“你真的是好人啊！”
敖奕：……
行吧，阿九对他笑了，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