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闯进家门
爹娘带着三丫离开家后，三兄弟便出去寻人出气，准确来说，是老三冲出去，嚷嚷着要打死王福东，老大老二是追着他去。
也不知幸运还是倒霉，王福东那天压根没回村，疯疯癫癫的也不知跑那儿去了，老三满村子找，直到天黑也没找到人，还嚷嚷着要出村子去，却在村口遇到了回来的王大贵夫妇，被大人揍了一顿，才老实下来，一家人回了家。
三兄弟跪在堂屋，这次李秀娘没求情，王大贵厉声喝问下，两口子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二从村口打架，一直说到他们去摘拐枣，回来遭到王福东的“报复”，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有多凶险，王福东想的是杀人灭口。
听完，王大贵怒不可遏，当初没分家时，他对这个侄子可谓是十分疼爱，说是视若己出也不为过，没想到竟是个小白眼狼。
他不信这小子不知道三丫是二房的孩子，竟对不到三岁的堂妹下如此重手，气得他当场要去找大房要说法。
外头早已天黑，李秀娘拉住他：“你现在去，不一定找得到人。”
相比王大贵的暴怒，她却是平静多了，毕竟，她从未对那边的人抱有期望，然而，该为闺女讨回的公道，她是一分也不会让的。
“对啊，大鼻头根本不在村子，不然，老三早就揍他了。”老大神色愤愤，他跟弟弟从小受这人的欺负，这会儿难免有些怨恨：“爹，小时候我和二弟还被他打破头，你那会儿怎么不揍他？”
提起以前，王大贵有些尴尬，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李秀娘解围，让这仨小子睡觉去。
“我们还没吃饭呢。”老大跪在地上，捧着空荡荡的肚子，有些委屈。
李秀娘叹了口气，看了眼丈夫，去厨房给他们热饭了。
待她走后，王大贵轻咳一声，让孩儿们起来，难得软下语气：“过去是爹不好，委屈你们了，明天爹一并给你们讨回公道！”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又气又悔，既气那边的人欺人太甚，又气自己当初猪油蒙了心，好歹不分，任由别人欺负家里人。
爹发了话，老大老二顺从地站起来，老三却还跪着，哥哥们给他使眼色，也不为所动。
提起了过去，王大贵正愧疚呢，见状，也没发怒，好声好气地问他怎么了。
老三低头，一句话也不说，一想到三丫为了保护他“死”了，心头便涌上阵阵复杂的情绪，他不懂，也不想问别人，就想跪着。
老大老二饿得受不了，吃饭去了，堂屋只剩下这父子俩，互相耗着。
王大贵瞪着眼睛，拿这个小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又不舍得看他忍饥挨饿，想了想，说道：“去吃饭，爹以后不打你了。”
没有反应。
“非但不打你，你要什么，爹都给你买。”
依旧跪着。
“你要是心里还有气，我让你打几下，这下总行了吧？”他看了眼门口，压低声音哄四岁小儿。
看来是不行。
最后，还是李秀娘回来，看出症结所在，说了一句，老三这才乖乖地吃饭去了。
她说：“你不吃饭就没力气，明天打起人来都不疼，还怎么给妹妹报仇？”
老三吃饱喝足，比往常还多吃了一碗饭，第二天，一家人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大房家。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年夜饭，见他们一家怒气冲冲地站在王大富家门外，俱是探出头来。
这两家的恩怨全村都知晓，如今见王大贵家的打上门来，附近住的人饭都不做了，也要来瞧热闹。
小孩儿成群结队地，呼啦啦地跑了过来，问老三：“老大，你怎么来了？”
老三没理他们，一脚踹开院门：“大鼻头，你砸死了三丫，老子要打死你！”
旁边的王大贵他们听完，欲言又止，但已容不得他们解释，周围的村民纷纷从自家跑了出来，瞪大了眼睛，问王大贵：“神童被王福东那小子砸死了？”
闺女现在生死未卜，王大贵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刚想解释，众人已经呼喝着闯了进去。
庄稼人心眼实，谁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就向着谁，更何况，三丫给村子带来的好处非同一般。
用了神童弄出来的谷种，地里的收成比往年多出三成，这个冬天家家户户都没死人，仅这一点，听闻她被人砸死了，他们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听神童说，这谷子可是要年年育种，没了她，谁会弄这些，把人砸死，岂不是在断大家伙的生路？！
众人义愤填膺，纷纷闯进王大富家，就连出来看热闹的王大有，也在混乱中被人揪了进去，他媳妇李翠花看见了，吓得面色发白，赶紧扯上自家娃进屋了。
众怒难挡，真正的苦主一家却被挤在一边，甚至连句话都没骂出来，好在老三仗着身量小，硬是挤了进去，入眼便看到王福东，正疯疯癫癫地在地上打滚：“是我砸的，我就是要砸死他们，二房的家产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王大富一大家子都在院子里，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地上打滚的王福东，他们一家人出动，找了一晚上才找到王福东，没想到人找到了，却疯了，嘴里嚷嚷着这句，没头没尾的，却听出了跟二房有关。
两家恩怨由来已久，虽是亲兄弟，不似亲，更像仇，王大富从小看不起老二，见他发达从未想过他们，更是愤恨，没少在别人面前骂他白眼狼，忘恩负义，连爹娘都不顾。
至于王婆子，自然是向着大房，李秀娘母女俩她不敢动，二儿子王大贵却没有顾忌，路上遇见了，不是要钱就是要粮，不给就指着鼻子骂，几次三番后，王大贵出门都避着她了。
如今见大孙子疯疯癫癫的，王婆子第一反应就是二房那边搞的鬼，想当初，她也曾被“下咒”，疯疯癫癫的差点儿跑进了狼窝，之后听清了王福东念叨的话，更是坚信不疑，气得要冲到王大贵家里去：“这天杀的倒霉鬼，娶了媳妇忘了娘不说，还把我大孙儿弄成这副模样，早知道生下来就溺死他了！”
人找到那会儿天都快亮了，他们一大家子都累得不行，只好带上疯疯癫癫的王福东，回家休整一下，再去找二房的人要说法。
王福东是王大富第一个儿子，也是王老汉的第一个孙子，长到十三岁，光吃的粮食就不知道得多少石，更别提在他身上花的钱财了，王大富一合计，恨声道：“一定要让老二赔一半家产出来！”
看着已经疯了的大孙子，王婆子也恨得不行：“福东的后半辈子，也得让他照顾。”
这算盘打得就更精了，王大富一思量，立刻点头：“还是娘想的周到。”
跟在他们旁边的王福西听见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家里没了大哥，他不就成了长子，这个家的东西以后就是他的了。
想到这些，他的头又低了几分，本就害怕的他更是闭紧了嘴，就让大人去闹，最好把二叔的家产都要过来，以后这些都会是他的。
他躲在爹娘身后，两只肩膀都缩了起来，王大富突然回头瞧了他一眼：“还不快走前面去，别摔死了。”
老大已经废了，老二要是也没了，尽管他还能生，也经不起这样造。
一大家子回到家，休整一番后，正要去二房那算账，没想到他们竟然主动找上门来，还敢踹翻他们家的门。
王大富当即暴怒，抡起锄头正要把那踹门的小崽子打死，却被那崽子说的话吓了一跳。
那丫头片子被自家儿子砸死了？他看不起老二，但却不想惹那丫头片子，他娘那天疯了一样跑去狼窝的样子，他现在还记得，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不敢直接闯进老二的家里抢东西。
只是，他转念一想，那瘆人的丫头片子死了，他还顾忌什么，有孝道在，就算他把老二家搬空了，他也不敢说什么。
因此，他神色大振，抡起锄头，面色凶狠，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把老二赶出去后，要怎样分配屋子了，听说里面都铺了地龙，大冬天也暖和得紧……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家竟然犯了众怒，一大伙人冲进他家，他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挡不住这么多人围攻。
这些都是王大富家周围的邻居，本就因为住的近，王婆子平日又霸道惯了，跟谁都有些鸡毛蒜皮的矛盾，如今借着这劲儿，都朝他们使了出来。
“你儿子把神童砸死了，是不是想断我们生路！”
“我看就是，他们家的人心肠毒得很，以前王婆子怎么对大贵的，大家伙都看在眼里，现在人家里出了个神童，嫉妒得眼睛都发红了。”
“对，一定是你们家没捞着好处，又看到大家伙一石一石谷子挑回家，眼红心黑，这才把神童砸死了的！”
“王福东那小子自己都承认了，砸死了人，还想要二房的家财，真是好狠毒的心！”
一人一句，说得王大富脸色大变，又是心虚又是愤怒，最后恨恨地瞪了眼还在地上打滚的傻儿子，扔下锄头进屋了。
王婆子还想辩解几句，使出了浑身的泼辣劲儿，但场上的人哪儿会怵，有几个婆娘当场站出来跟她对骂，从她偏心到天边儿，到她没事儿偷人菜园子里的菜，几张嘴一通骂下来，即便以她的厚脸皮，也没能撑上多久，哭天喊地地进屋了。
至于他们家剩下的人，王老汉窝囊惯了，王大贵媳妇只会窝里横，被人闯进家从头喷到脚，可谓是面子里子都丢了。
混乱中，老三狠狠地揍了一顿王福东，要不是有人眼尖拉着，真把人揍死了。
期间王大有仗着读书人的身份，还想给老娘说几句，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被十几张嘴同时狂喷。
“好吃懒做的玩意儿，还有资格教训别人，你去年欠我家的一担谷子什么时候还？”
“还有我家的酱油，都好几年了，你不会想耍赖吧！”
“还有我家的……”
王大有发面馒头似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想走却走不了，众人一边逼问一边上前，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他一向看不起这些种地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不由伸手推了一把。
“还敢动手？”其中一个汉子推了回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杀人啦！”
场面顿时一阵混乱，没能打死王福东给妹妹报仇，老三气愤难当，趁机拿他这个三叔泄愤，众人看他是小孩子，也没阻止，王大有却遭难了，回去整整半个月没下来床。
就这样，王大富非但没捞着什么，还被狠狠收拾了一顿，这个年过得可谓是十分凄惨。
当然，这事儿之后，神童死了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任王大贵之后怎么解释都没用，毕竟，连罪魁祸首王福东自己都“承认”了。
因此，当三丫出现在村口时，才会引来这么多异样的眼神。
神童活着的消息又立刻传遍了王家村，就连不受待见的王大富一家，也知晓了。
当他家娃儿从外头飞奔回来，说二房那个丫头片子还活着时，王大富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叫上老娘以及老三王大有，当即就要去找王大贵讨说法。
这一次，看有谁还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