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久不见
陆致晟到达彼岸酒吧的时候，夜幕已经悄然而至。他轻车熟路地开到停车场，当他站在彼岸酒吧门口的时候，才真正有了回乡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陆致晟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忆一幕幕在脑海里变幻，一丝忐忑也随之涌上心头。
陆致晟和苏蘅两人的父亲是同事，两家人都住在大学家属区，陆致晟母亲和苏蘅母亲也成为了最亲的闺蜜。两人从小一起上幼儿园、上小学、上兴趣班、上中学、上高中，直到大学才分开。
李志若是陆致晟的大学舍友，因为陆致晟和苏蘅相识，三人性格不同，却一直关系很好，相处融洽。
“发什么呆呢？难道我们理智冷静的陆才子在国外呆了几年也变得多愁善感了？”李志若边说着边从酒吧里走出来，一拳抵在陆致晟的肩膀上。苏蘅还是以前的温尔文雅模样，倚着酒吧门框笑着看李志若闹他。
陆致晟心里的忐忑犹疑瞬间湮灭，还好，还好都没变。他整理好心情，拍拍李志若的肩膀说，“好久不见，走吧，进去喝两杯。”两个人走到门口，苏蘅和陆致晟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了声“好久不见”，一起走了进去。
酒吧里灯光闪烁耀眼，台上驻唱歌手的声音低沉而深情，摒弃了喧嚣吵闹，醉人的音乐缓缓流淌，倒是有点儿咖啡馆的气氛。
三人来到雅座区就坐，李志若拿起三个酒杯倒满酒，放到陆致晟面前，说“你先自罚三杯吧，出国也不打招呼，八年也不联系，回国也不联系，太不够意思了。要不是苏蘅妈妈听你妈说起，我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
苏蘅一脸无害地笑着，说“虽然我应该劝着，但是这酒你真的该喝。我俩的就不分开算了，就这三杯吧。”
陆致晟没说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三杯酒见底，放下酒杯，沉默了一会儿，说“确实是我做的不合适，我自罚三杯给你们赔罪。”
听他这么一说，李志若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了，笑着说，“算了，都是好兄弟，我们不跟你计较，来，今天我们不醉不归。”说着三人同时举起杯来。
三个人长的一表人才，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时有女人来搭讪，苏蘅笑而不语，李志若一脸的不耐烦，没等发作，陆致晟一道凌厉冰冷的目光扫过去，女人立即赔着笑扭头走了。
李志若见此情景，哈哈大笑，调侃道“致晟，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有女朋友，看人家一眼就能冻死人了。”
苏蘅也笑了，问陆致晟“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大学时候追过你的什么样的没有，如花似玉的、聪明有才的、温柔可人的，你都不带看一眼的。你说喜欢哪种类型的，我俩也帮你物色着点儿。”
李志若接着话调侃道，“对了，去年校庆，咱们系当年的大才女还问我你结婚了没有，我跟她说没有，高兴的呦，就差立即找你去表白了。”
陆致晟一时没接话，两人觉得甚是无趣，也就作罢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忽然就听陆致晟低声说“也许是有趣的。”
两人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对视了一下，八卦的心怎么都摁不住了，非让陆致晟说出个所以然来，逼问他是不是有人了。陆致晟面无表情地说着没有，脑海里却闪了一下秦如期的样子。
三个人正笑闹着，陆致晟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看了下，就笑了。原来秦如期给他发了个66元的红包，还说同学们要用车帮他介绍生意。
苏蘅和李志若看到他一脸笑意地看着手机，眼睛瞪的圆圆的对视了一下，下巴都快张大的脱臼了。苏蘅坏笑着说，“这是有情况啊，难道是拐了一个外国美女？快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异族妹妹？”
陆致晟一边收秦如期的红包，一边让他们看手机，说“今天遇到一个丫头，以为我开顺风车，给我发了个红包，还说要给我介绍生意，是不是很有趣？”说完又呵呵笑了。
苏蘅和李志若对视一眼，阴阳怪气地打趣说“确—实—很—有—趣！”
李志若又说，“能让你这个冰块男说这么多话，还笑容满面的女生，还真是厉害！”
三个人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不舍地结束聚会，陆致晟和苏蘅送走了半醉的李志若后，一起走向陆致晟的车。
酒吧安排的代驾小哥把车开出来后，陆致晟打开车门坐到后座，苏蘅忽然抓住他的胳膊问，“你现在住哪儿？阿姨告诉我妈说去机场接你没有接到，你也没回家住。你既然又开车了，怎么还放不下致柔的事儿。”
陆致晟盯了苏蘅一会儿，把他的手拉开，反问道，“你放下了吗？”
苏蘅愣了一下，脚步不稳，眼里悲伤凝结，扩散开来。
陆致晟不再言语，道了声走了，关上车门离开，留下苏蘅在雨后的风中伤怀。
陆致晟告诉代驾小哥地址，然后仰面靠在后座，闭上眼睛，思绪回到了八年前。
“妈，你和爸爸先过去，我给苏衡哥订了个超酷的生日蛋糕，我哥开车带我去取，然后我俩过去。”陆致柔坐在副驾驶打着电话，欢快地说着。
“你哥刚拿的驾照，能行吗？你让他开慢点儿，别着急，不行你俩就打车吧。”陆妈妈有点儿担忧地说。
“没事儿！我哥你们还不放心啊，我挂了啊！”说完，便挂断电话，转头打趣道“妈妈担心你车技不行呢，我亲爱的哥哥，哈哈哈……”
陆父开车载着陆母来到酒店，没一会儿苏蘅和父母也到了，陆致晟母亲和苏蘅母亲拉着手话着家常，两个父亲坐在沙发上喝茶，苏蘅无聊地坐着玩儿起了手机。忽然电话响起来，是致柔来电，便随手接起来。
“你好，第三医院，这位妹妹被车撞了，你是第一联系人，请你马上过来。”
苏蘅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愣愣的说了个好，电话都忘了挂，机械地转过头对父母说，“致柔车祸，第三医院。”
四个人就像摁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声音、表情和动作都凝固了，直到苏蘅父亲反应过来，说“我去开车，你们马上出来。”说着便急急忙忙朝外走去。
陆父先反应过来，木然地站起来，苏蘅母亲搀扶着陆母也站起来，抖着声音说，“不是送去医院了，那就没事儿，别吓自己。”
苏蘅呆呆地跟在后面，几个人艰难地走到门口，上车。去医院的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是苏蘅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轻轻地抖动，怎么都压制不住。他不敢开口，怕一说话就泄露了自己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让父母们更害怕。
去医院的路上，苏父开的很快，四十分钟的车程不到半小时就到了，但苏蘅觉得像过了几个小时一样。一行人快步到手术室门口，只看到陆致晟一身是血的靠着墙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几个人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全部紧紧盯着手术室，一言不发。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一个医生走出来，摘了口罩走向他们，沉声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陆母直接就瘫在了地上，泪流满面，陆父忍着悲痛把她扶到长椅上。苏母靠在苏父怀里泣不成声。苏蘅低下头，肩膀轻轻抖动起来。
陆致晟大脑一片空白，抬着头愣愣地看着医生走，看着手术室里推出来一个人，全身盖着白布。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人手腕上戴着的手镯，那是致柔十二岁生日时他和苏蘅一起给她定制的。
“吱——”车忽然急刹了一下，陡然把陆致晟拉回现实。他皱皱眉，听代驾小哥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还好我车速慢又刹的快，这白天都怕这鬼探头，别说这大半夜了。真是的，吓我一身冷汗，不要命啊。”
陆致晟揉揉太阳穴，冷冷地说，“开车小心点儿，这关系着你自己的命，乘客的命，还有路人的命呢，还有他们和家人的一生。”
代驾小哥连声回道，“对对对，您说的是。”
等陆致晟到家里已经十二点多了，他打开门进去坐在沙发上，悲伤泛滥开来。当年匆匆忙忙出国留学，不是别人所说的“更上一层楼”，只是逃避罢了，逃避熟悉的城市，逃避破碎的家，逃避深情的人们，逃避自己的不知所措。
呜呜——，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一室的沉寂。陆致晟拿起手机，是秦如期发来的微信。
“帅哥，你明天早晨有单吗？我明天第一天报到呢，怕迟到，想约辆车早点儿去。”秦如期轻快的声音在空空的房子里格外悦耳。
陆致晟不禁笑了起来，这司机的身份还真是深入人心了，不知道这丫头发现真相了什么表情。于是，回复道，“没单，几点，去哪儿。”
”六点半出发，省的堵车，到ast公司。”
六点半？这么早，陆致晟皱皱眉，看看手表已经一点多了，看到ast公司又笑了，不禁想还真是顺路。于是回复她，“可以。”
秦如期看到“可以”两个字，高兴的差点儿蹦起来。她本来要坐地铁去的，经不住师妹吓唬，说什么第一天路线不熟悉，万一迟到的话就惨了，第一印象很重要。可是，都半夜了，去哪儿约车啊，明天早晨万一打不到车呢。本来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理问陆致晟，没想到竟然接单了。
秦如期飞快地说了句“太好了，那明天我们分开的地方见，晚安。”
陆致晟听到“晚安”二字觉得心里久违地暖了起来，反反复复又听了几遍，想想还要早起开车，才放下手机，走向洗手间冲了个澡，半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