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卓思和卓念心里，父亲的形象一直很正面，他是为了保护爸爸失踪的。
他们两个每天都学习联邦义务教育课程，这些据说都是卓镇留下的。所以他们对父亲的感情，比林咪认知里要深得多。
所以在发现应平远这个人存在后，林咪的第一反应是骗子人渣。
两个孩子的第一反应是，父亲找到了。
现在他们两个趴在驾驶舱里脸对脸，一起吸了吸鼻子，“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呢？”
应平远愣了一秒，联系上下文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两个孩子叫“父亲”，这个称呼别有隐情。
一刹那，柔软的心情潮水般退去，一点莫名的感怀被理智压回去。
“我并不认识路，没办法回不来，”他眼睫垂下去，神色冷峻，清清楚楚地说：“我是被抓回来的，是你们的俘虏。”
这个舰队是怎么潜入联邦的？
宇宙中边界其实很松散，防区有漏洞，潜入可以解释的话，那又是怎么定位到军部的运输船呢？
哪怕是一艘仅仅载着生活物资的船，航线和时间也是机密，信息泄露渠道是什么？
武器的研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从研发到试用到实战周期非常长，而这艘主舰上拥有的可是跨时代的武器。
怎么在近年的星盗追缉记录中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呢？
还有这一船合成人，目前所见来看，每一个的智力、武力水平都远超联邦曾经解救的那些。
应平远能确定，就算最不在乎人类伦理的上帝之手组织，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优质“产品”。
他们怎么诞生的？属于什么组织？社会结构如何？
除此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应平远曾经见过那些订制“玩具”，技术高超的贩卖者，可以给他们“植入”记忆。
为他们制造完整的“人生经历”，让他们深爱自己的主人，甚至拥有异乎常人的癖好，这些都只能算是寻常操作。
……
你们背后的人，是谁呢？想做什么呢？
应平远坐在床上，背靠墙壁，捻了捻指尖，闭上眼睛忘掉那两个小孩子纯澈的眼睛，冷静地补了一句，“你们认错人了，我目前单身，没有孩子，不可能是你们的父亲。”
卓思抬手碰掉了手边的杯子，有些惊惶地抬头看自己的兄弟。
卓念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包装袋，指甲在掌心里掐的生疼。
出大事了……
两人的眼睛里是一模一样的意思。
爸爸会气死的，卓思慌乱地按断了通讯器，绕着椅子转圈子，“怎么办、怎么办？”
“慌、慌什么？”卓念一把按住他，“我们没有做错事。”
“可是他说他没孩子！”卓思嗓音微哑。
“我听见了！”卓念烦躁地横他一眼，“动动你的脑子，他失踪的时候，爸爸都不知道有我们。”
“……”两人一起沉默下来，是哦，好像并不用关通讯。
卓思气哼哼地重新打开，“你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小少年元气十足的吼叫，像咆哮的幼虎，应平远眉毛微挑，很平静，“我是联邦首都星应家的继承人，家族血脉绵延千年，不会连自己有没有孩子都搞不清楚。”
“你就是不清楚！”卓念也很气了，“你走的时候不知道，爸爸辛辛苦苦独自把我们养大的……”
灵光一现，应平远想到了什么，【……多年以来，爸爸一个人抚养我们长大劳斯特环境艰苦、缺衣少食……您的儿子卓思、卓念……】。
那封信。
或许那就是航道、日期泄露的节点。
“你们的爸爸叫什么？”他忽然问。
卓思卓念一起咬牙，“你太过分了！”
我还能更过分，小家伙们，应平远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我是联邦人，不认识星盗很正常，有什么过分的。”
卓思都要气哭了，他一巴掌又把通讯关了，“我不想理他了。”
“爸爸说的对，他是个骗子，人渣！”卓念一屁股坐在旁边，跟兄弟挤在一起互相安慰。
应平远等了几分钟，滋啦乱响的监控里再没有传出声音。
他平静的躺下，闭目冥想。
林咪睡了两个小时，时间不长，睡的很沉，睁开眼一秒就清醒过来，沉着脸去洗漱换衣服，去隔壁打开驾驶舱。
卓思和卓念偎依在舰长的座椅上，歪着脑袋睡着了。
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像两个无家可归的小猫崽子，林咪轻轻进去，把地面上的零食包装袋捡起来扔掉，才俯身戳戳两个儿子，“醒醒，换个地方睡。”
卓思和卓念茫然睁开眼睛，一起扑到他身上，“爸爸，你好了吗？”“你醒了？”
“嗯，”林咪一手揽一个，“去我的休息室睡。”
“爸爸，那个、”“不行，我要先跟你说、”两人齐声告状。
马右右四蹄翻飞跑进驾驶舱，“老大，艾达跑了。”
林咪搂住孩子的胳膊都紧了紧，“怎么跑的？”
马右右连说带比划，“我们挨个抓第二舰队的人，关到一半儿的时候，第一舰队的何肆来了，他说看了宋名臣的样子，气坏了，要去揍艾达一顿。当时第二舰队剩下的人已经觉察了，我们想尽量多抓几个，就留他一个人站在那儿骂艾达……”
“然后他就把人放走了？”林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第二舰队还剩几艘船？”
马右右习惯性想吹两句，“您太聪明了，一下子就想到他带走了飞船。”
“废话！没有船他怎么跑出去的？”林咪叱一声，“说重点！”
“第二舰队就剩三艘船，第一舰队全都跟着何肆！”马右右被吼的一激灵，立正站好。
所以幕后boss是何肆吧？
这老东西对舰队的控制，可比艾达强多了。
林咪把卓思和卓念推进自己的舱房，“乖乖待着不许动。”手都按在密码盘上了，被卓思一把按住。
“不行，您不能锁着我们，这要是有情况，我们怎么跑？”
“你跑？”林咪在儿子额头上敲了一指头，“你能跑的过谁？有事我会来救你们的。”
卓念抱住他另一条胳膊，“爸爸，我们保证不出去！”
两个人一起拱他，“求你了——”
林咪哼一声，掐住两个小崽子的后颈往屋里一扔，“乖乖的。”拉上门，最终没加密。
他转身一脚踹在马右右后蹄上，“我的机甲送回来了吗？”
马右右一跳，“开、开不了啊，没人能开。”
林咪的机甲是他私人拥有的，好像是前夫留下的遗物，并不是劳斯特舰队制式机甲，没人能开。
林咪眼皮一跳，也是才想起来，“宋名臣的座舰还在我们手里吗？”
可算有个能回答的问题了，马右右疯狂点头，“在的在的。”
林咪甩开他向外跑，到了走廊尽头忽然停住，转身去a区，到了地方一脚踹开门，“应平远，你跟我走！”
自从进了这个地方，屡次被破门而入，应平远都佛了，翻身坐起，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
不是说我有病吗？
不是让我滚吗？
现在这算什么？
爷是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应平远，”林咪压着火气，“你帮我个忙，我保证你的人平安。”
“他们的平安，我其实不怎么在意。”应平远呵一声，“我不卖/身，帮不上你。”
随后而来的马右右正听到这句话，四蹄打滑，险些扑地。
林咪大步走近，手虚抬了一下，又放回去，眼前这人浑身上下就一条浴巾，没有领口可揪。
他咬牙，“你到底想干什么？”
应平远靠在墙上，长腿耷拉在地上，浑不在意，“这话该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林咪忽然转身甩上门，语速极快，“之前的事情翻篇，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你。现在情况紧急，关系着我舰队和驻地许多人的命。你帮我这一次，我放你和你的下属离开，送你一条关于星盗上帝之手的消息。这个信息足够你回去戴罪立功。”
他琉璃似的瞳孔微微竖起，“成交吗？”
“你知道上帝之手？”应平远坐直。
“老朋友，”林咪下颌线绷紧，“在你们联邦头号通缉令上吧？”
应平远定定看了他三秒，“成交。”他展臂站起来，“给我套衣服。”
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林咪呼吸一窒，转身一下子拉开门，“马右右，叫机器人给他送一套作战服。”
马右右一个后仰，再次险些摔倒，委委屈屈地摸着鼻梁吩咐机器人，吩咐完了又自以为隐秘地打量应平远。
应平远裹条浴巾好像穿着龙袍，镇定自若地站到他正前方，“知道我的尺码吗？”
马右右脖颈一缩，“啊、啊，看着就差不多、差不多。”
“你们劫回来的物资，应该有……”应平远说了半句，被打断了。
林咪抬手在墙上刨出四道沟，“闭嘴！”
“啧，就你这个态度，真的不好找合作对象。”应平远抱臂凑近那几道沟，明目张胆地看他葱白一样的指尖，“你怎么做到的？能隐形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