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因为过年格外晚,所以正月一过,便天气回暖,大地回春,进入到了草长莺飞的阳春月。
冯雨薇和贺易明的婚礼日期就定在月底,在海城最顶级的酒店举办。
贺、冯两家在海城都是有头有脸的门户,贺易明和冯雨薇又是各自家中的独子独女,所以两家在婚礼当天直接包下了酒店层楼,遍邀亲朋好友,整个婚礼的过程不可谓不隆重至极。
虽然有已经结了婚的男女不宜当伴郎伴娘这种不成文的规定,但为了完成闺蜜俩在高中时期立下的谁先结婚,另一个人就给她当伴娘的约定,江殊月还是给冯雨薇当了一次伴娘,陪着冯雨薇一起度过这个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冯雨薇的伴娘团加上江殊月在内一共有五人,贺易明那边的伴郎团也是一样的人数。
贺易明的面子就没有冯雨薇那么大了,也从没想过蔺叙白会赏脸给他当伴郎。
不过他也没忘记事先知会他那帮还单身着的兄弟们一声,五个伴娘,看上哪个追哪个都行,但只有一位,已经是别人心尖上的人,那可千万不能碰,碰根头发丝都不行。
否则后果自负,可别怪做兄弟的不讲义气。
其他人听说了后难免纳闷这个连头发丝都不能碰的伴娘到底什么来头,不过稍一打听便知道了江殊月的身份。
于是纷纷在暗地里咋舌,原来是蔺叙白的老婆,那可确实是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得。
谁不知道海城最近两个月的豪门圈子里,茶余饭后聊得最多的新闻就是蔺叙白亲手将他堂伯父送进了大牢这件事。
蔺叙白是个狠角色,江岳集团的律师团也各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有人打听到,江岳律师团手里现在掌握的蔺刚犯罪的证据,判起来至少是无期徒刑起步,蔺刚一家会不会沦为家破人亡的命运,那还得看蔺叙白会不会发善心,高抬贵手留蔺刚一条命在世上苟活。
蔺叙白对自己的亲人都这么手腕狠辣,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碰了他的女人,那还想不想在海城,不,在这个地球混了?
于是在冯雨薇和贺易明的婚礼当天,江殊月本来还有点担心在接亲环节,有些需要伴郎伴娘配合完成的游戏,伴郎们会不会一时玩上了头,闹起来就忘了分寸。
而她一个已婚人士,和其他异性有亲密的接触总是不太好。
然而真正到了接亲的时候,她却发现,五个伴郎一个比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比一个有绅士风度。
尤其是和她搭档的那个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伴郎,不仅全程都和她保持半个手臂的距离,并且从头至尾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
做游戏的时候也是各种绅士手,好像他玩游戏的目的不是求胜利,只是为了不碰到她。
江殊月实在忍不住了,从小到大,她都是最受男生欢迎的那个,可这个伴郎正眼都不瞧她,难道她是什么毒蛇猛兽吗?
“那个……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可怕?”
“啊?怎么会!”伴郎愣了一下,意识到江殊月是在和他说话,立刻靠着墙边立正站好,表情严肃地说,“大嫂你人美心善,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生。”
“既然我不可怕,那你干嘛和我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江殊月茫然地眨眨眼,“等等,你叫我什么?大嫂?”
伴郎终于抬起头,冲江殊月咧了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白哥是我们的大哥,你可不就是我们的大嫂?我不看你是因为你是大哥的女人,我得表示尊重。”
大哥的女人?这是什么社会人称呼?
江殊月的眼角不由抽搐了两下,不禁有点怀疑蔺叙白平时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什么时候还收了小弟?
好吧,不管怎么说,知道了人家不是因为讨厌她所以才避她如蛇蝎,只是因为知道她是蔺叙白的老婆,才和她保持距离,江殊月心里多少也觉得舒服了些。
等到结亲的环节结束,贺易明喜滋滋地抱着他的新娘上了婚车,其他伴郎伴娘也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坐车去酒店。
江殊月和其他伴娘一起走出别墅,刚出大门,便一眼发现了蔺叙白的身影,他正和冯家其他亲戚一起站在外面围观。
乌泱泱的人堆里,蔺叙白的身姿显得格外挺拔颀长,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吸引着人的目光。
不过和周围其他人恰恰相反,别人都是在看别墅外面坐在婚车里的新郎新娘,只有蔺叙白一个人是脸朝着别墅的方向,好像一直在等谁出来。
江殊月知道蔺叙白是在等她,便先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另一个伴娘,然后提着裙子小跑着朝蔺叙白走过去。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说公司今天有会吗?”
“来看看你。”蔺叙白伸出手,帮江殊月理了下头顶一缕翘起来的头发。
江殊月仰起头,眼波盈盈地嗔他一眼,“看我干什么啊,今天的新娘子又不是我。”
蔺叙白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别人的新娘子轮不到我关心,我只关心我的新娘子有没有被欺负。”
江殊月莞尔一笑,抬手放在蔺叙白横在胸前的手臂上拍了拍,“放心,您蔺总威名在外,谁不得给您老几分薄面,谁敢欺负我啊,他们连个手指头都没碰到我。”
“那最好不过。”蔺叙白握住江殊月的手,“走吧,我送你去酒店。”
江殊月睁大眼,“这样不太好吧,我不是应该跟着婚车车队一起去酒店吗?”
蔺叙白牵着江殊月绕过拥挤的人群,从侧门先一步离开,“我车在前面,我们先去酒店等他们。”
接下来不过也就是婚车车队把新人送去酒店,在这之前也不需要伴娘做什么,江殊月便跟着蔺叙白上了他的车。
蔺叙白今天自己开了迈巴赫过来,江殊月一打开副驾驶车门,就看到座位上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似乎装了一个盒子。
江殊月把塑料袋拎起来,坐进车里,边打开塑料袋边自言自语,“这是什么?”
“给你带了盒点心。”蔺叙白启动车子,“我听人说,结婚这天伴娘要做的事很多,可能会顾不上吃饭,你等下在车上多吃点,免得饿肚子。”
“怎么可能饿肚子,酒店什么吃的没有啊。而且饿着肚子穿衣服才好看啊,你看我这裙子,是收腰的,吃太多肚子会鼓起来的。”江殊月把装点心的食盒放在腿上,在自己的腰上摸了一圈,一脸后悔地说,“过了个年,天天大鱼大肉,害我都胖了好几斤,你看我这脸,是不是比以前都圆了?”
蔺叙白侧头扫她一眼,旋即把视线收回,“脸圆点好,更可爱。”
江殊月嘴角止不住上扬,微眯着眼装作审视蔺叙白,“这么会说甜言蜜语,刚才偷吃点心了吧?”
“真心话。”蔺叙白下颌微抬,语气随意地说,“你之前太瘦,抱起来有些硌手,最近长了点肉,抱着才更舒服。”
江殊月:“……”还以为狗男人开了窍会说情话了,到底还是她天真了。
算了,跟一个直男有什么好计较的,他能担心她饿肚子,特意给她送点心来已经很不错了。
江殊月把食盒打开,看到里面只放着十块精致的小点心,颜色形状各不相同,口味也应该不一样,可以闻到从食盒里散发出来一股淡淡的甜香味,江殊月本来还没感觉,这下倒真的觉得有点饿了。
江殊月选了两块颜色看起来是她喜欢的口味的点心,坐在副驾驶上边小口小口地品尝,边跟蔺叙白聊着刚才贺易明来接亲时发生的趣事。
“我们几个伴娘给贺易明出的难题是让他做一套数学卷子,成绩及格才放他进房间,就你知道嘛,从我认识贺易明的那一天起,他每次数学考试就没及格过,我们都已经放水只让他做初中的数学题,结果他还做不出来,后来还有请了外援才蒙混过关,你没看见他当时抓耳挠腮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他上学的时候肯定没想到数学在他结婚的时候还能背刺他一刀哈哈哈哈……”
蔺叙白沉默地听着,在下一个路口停车等红灯的时候,冷不丁转头看向江殊月,“你想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婚礼?”
江殊月一愣,被嘴里的点心呛了下,“咳咳……你说什么?”
“我们办婚礼吧。”蔺叙白深深看着她,“你难道不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两个的婚礼?”
“想是想……”江殊月蹙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可是,你还没求婚呢。”
这时,红灯变成了绿灯,蔺叙白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回开车上。
“那就先求婚,然后办婚礼。”
“……”江殊月顿时有种心梗的感觉,什么叫“那就先求婚”,这种事情都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啊!
她无语地朝上翻了个白眼,气闷地说:“求婚要出其不意地求才有惊喜,先怎么样然后怎么样,你当是在走工作流程呢?”
“可我们已经结婚,再求婚也不可能重新结。”蔺叙白语气轻淡,“如果不是前两年你人在国外,说不定早办完了婚礼,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江殊月听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把手里没吃完的糕点放回盒子里,用力地盖上适合的盖子。
“蔺叙白,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对浪漫过敏啊?想要孩子?呵呵,你不如跟你的枕头去生吧!”
蔺叙白不理解江殊月生气的点在哪儿,也不理解明明都已经结了婚还要再求婚的意义在哪儿。
他们已经是夫妻,如果还要他拿着一枚戒指问“你愿意嫁给我吗”,这不是太奇怪了?
但既然小作精想要一个求婚仪式,他也答应了,可结果她还是不满意。
他投资个几百亿的项目都没有像她这么难搞的。
蔺叙白开车带江殊月到了酒店不久后,婚车车队也到了。
十几辆清一色的劳斯莱斯在酒店门口停成一排,主婚车打开,一身黑色西装的贺易明先下来,然后将穿着一身描金绣凤秀禾服的冯雨薇从车上扶下来,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酒店里。
江殊月作为伴娘得跟着冯雨薇,便只能暂时先和蔺叙白分开。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繁杂的婚礼流程,江殊月一直陪在冯雨薇身旁,全程见证了她最美丽也最幸福的样子。
在宣誓仪式结束,到了新娘扔捧花的环节,虽然江殊月早已经结婚了,但冯雨薇还是故意把捧花抛给了她,希望自己最好的姐妹可以将幸福传递下去。
等到终于结束了一天从早上五点到晚上十点当伴娘的历程,江殊月深夜回到家的时候,腰酸背疼,四肢乏力,感觉整个身体都快累得不是自己的了。
回房间也是蔺叙白抱着她上去的,这时候江殊月也想不起计较蔺叙白浪不浪漫了,男人光是浪漫也不顶用,还是得会疼人才行。
两人自从在真正一起后,便一起把卧室搬进了楼的婚房。
江殊月回了房间,先舒舒服服地进浴室泡了个澡,等到热水消除了些生理疲劳,她也恢复了些体力。
擦干身体换上睡衣出去,却看到蔺叙白抱着手臂端在沙发上,眉心微拧着,目光失焦,一副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的样子。
江殊月走过去好奇地问:“在想什么呢?”
蔺叙白回过神,抬眸望她,紧锁的眉头松开,“在想你今天为什么生气。”
江殊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蔺叙白指的是什么,他要是不提,她都差点忘了他们今天在车上的那番有关求婚的对话。
江殊月坐到蔺叙白身旁,身体靠过去,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被热水氤氲过变得水润清澈的双眸脉脉望着男人,眉眼间含着笑说:“我也没有多生气,就是觉得吧,你身体里好像少了一些浪漫细胞。”
蔺叙白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低头注视着她问:“你想不想要婚礼?”
江殊月点点头,“想啊。”
“想不想要我跟你求婚?”
“也想啊。”
“那我全都答应给你了,这样还不够浪漫?”
江殊月把下巴从蔺叙白肩上收回来,瞪大眼反问:“这能一样吗?我要的是那种惊喜,惊喜你懂吗?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了,那就只有喜没有惊了!”
“懂了,”蔺叙白微微颌首,“那就当我今天的话没说过,等你什么时候忘了这件事我再提,这样就算是惊喜了。”
江殊月听完后差点无语到吐出一口老血,身体往后一倒仰躺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对蔺叙白挥了挥手,“算了,你还是去洗澡吧。”
蔺叙白进了浴室洗澡,江殊月躺在沙发上想想还是觉得心有不甘。
她还就不信了,今天她就要让蔺叙白好好明白明白,究竟什么才叫惊喜!
眼珠儿转了几转,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策。
趁着蔺叙白人在浴室,江殊月悄悄离开卧室,溜到了二楼她原来的房间。
虽然卧室搬到了楼,但她衣帽间里的东西太多,而且都在一个家里,她懒得搬上搬下,衣帽间便维持了原样。
在这个家里,除了江殊月自己,没有人知道她的衣帽间里还放着一件婚纱。
这件婚纱,本来是她下定决心要和蔺叙白离婚时,想给过去那些年自己付出的感情有个交代,所以才买了下了它。
现在她和蔺叙白已经在一起了,可这件婚纱却被赋予了一层悲伤的意义,就算以后办婚礼,也不太合适再穿。
这么美丽梦幻的一件婚纱,只能当成摆设,那样也太遗憾了。
不如物尽其用。
江殊月将婚纱从人体模台上拿下来,想给自己穿上。
但她低估了这件婚纱的难穿程度,在婚纱店的时候有店员帮她,试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好不容易将层层叠叠、设计繁琐的婚纱套在身上,光是整理裙摆就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这件婚纱的上半部又是修身的,腰部收的特别紧,婚纱后面的拉链江殊月试了几次都拉不上去。
而算算时间,蔺叙白都快洗完澡出来了,急得江殊月额头上都沁出了汗。
尝试了无数次,江殊月感觉自己的手都快扭断了,可拉链还是拉不上去。
而手机这时候也果不其然地响了,江殊月只得放弃和拉链的斗争,拿起手机接蔺叙白的电话。
“你去哪儿了?”
江殊月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气无力地说:“我在二楼的衣帽间,你快过来,我不行了。”
蔺叙白听江殊月的声音好像刚跑完一个八百米,也不知道她忽然下楼做什么,放下手机就大步下楼来找她,不过一分钟,便到了衣帽间外面。
“已经这么晚了,你还跑——”
剩下没说完的话在蔺叙白看到江殊月的瞬间被消了音。
“怎么样?看见新娘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江殊月拎起婚纱裙摆原地扭了两下,在成功看到蔺叙白眼中的惊讶之色后,满意地微笑起来。
虽然她没化妆,也没做发型,甚至还是赤脚踩在地板上。
但婚纱本来就是最神圣纯洁的东西,穿在不染脂粉的江殊月身上,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贸然闯入人间的精灵,有种返璞归真的美。
蔺叙白站在门口沉默地盯着江殊月,好一会儿才一步一步,慢慢朝她走过来,“其实我见过你穿婚纱的样子。”
江殊月茫然地眨眨眼,“啊?有吗?什么时候?”
蔺叙白嗓音低沉:“你陪冯雨薇去试婚纱那天,她把你穿婚纱的照片让贺易明发给了我。”
江殊月回忆了一下,自言自语:“还有这事?我居然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本来想去接回我的新娘,可我有事爽约了。”蔺叙白站到江殊月面前,眸光深沉地望着她,抬手抚摸江殊月的脸颊,“我差点就错过了你,但幸好最终没有。”
“那你现在知道该怎么样创造惊喜了吗?”江殊月仰起头笑颜如花,“虽然那天你没有接到你美丽的新娘,但今晚我又让你看到了穿婚纱的我,弥补了那晚我们共同的遗憾,这是不是很让人惊喜?”
“是。”蔺叙白扬唇微笑,另一只手执起江殊月的手,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缓缓下降。
最后男人单膝跪地,在江殊月手背上落下一吻,仰起头,深邃的目光中仿佛蕴含着一片浩瀚星空,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芒,凝视着面前他最爱的女人。
“所以美丽的新娘,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个答案,早就在江殊月心中酝酿过无数次。
无论蔺叙白何时何地问她,她都会回答那个字。
她红唇一弯,勾起颊边两汪浅浅梨涡。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