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剑癫至
楼船之上。
突然冲起的柳叶舟,并未引来九曲剑派众人的注意。
唯独——
一扇半敞的小窗后,传出了王三喜的啧啧赞叹。
“老朱,你快看,天上有一条小船在飞。”
“别闹,船还能上天?”
“哎,你来晚了,那个绿点儿瞧到没?”
“哪有!我说三喜兄,你说刘七兄弟到底去了哪里?咋就说没就没了呢?”
听两人的口吻,分明是与何天同路登船的朱柄和王三喜。
那日何天驱舟遁逃,他们只顾着挤在窗前喊叫,根本没察觉到同伴去了哪里。
也怪当时太乱。
舱外到处刮风起火、水箭乱窜,还夹杂了不少怪异的木桩和藤蔓,随后又是楼船剧烈摇晃,两人都以为楼船要翻,谁有心思留意旁人。
也就危险过去,两人才想起这个谈得来的同伴。
“嘘~~~老朱,你小声点!”
王三喜连忙关上小窗。
只见他向门外望了望,才压低声音规劝同伴:“听上仙们说,有个恶徒混上了楼船,你不觉得刘七兄弟很可疑么……算了啦,这事咱俩谁也别嚷嚷,等风头过了再说。”
朱柄闻言一噎。
过了片刻,他回过神来,后怕地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你这么一讲,我也觉得刘七兄弟不像一般人……三喜兄,说不定你刚刚看到的小船,就是他坐的哩。”
“也许吧。”
随后,两人静默下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空中瞬息飞过的柳叶舟上,真有他们萍水相识的‘刘七’。
……
半个时辰后。
日上三竿。
远处的对岸遥遥在望,依稀能瞧见码头上奔忙的扛包苦力和船夫,岸边还有停靠的大小船只,一副繁忙的景象。
眺望到这些,船老大长舒一口气,当即吆喝着响亮的号子,示意底舱的船夫调转方向、放缓摇桨,准备减速泊岸。船舱里搭乘的乡民,和初次出远门的孩童,纷纷自木窗探出头来,向着对岸张望。
正在这时。
一道拖曳着翠绿烟尾的剑光,由江岸侧的天际出现,直奔北澧江而来。
剑啸,悠长急促。
剑光,愈来愈盛。
如此光景,顿时引来了道道目光。
江岸,包括大小船只上,众人纷纷仰头,诧异望向这道突至的剑光。
也包括——
盘坐于船头的两名九曲剑派弟子。
他们凝目望去,随即面色一凛,齐齐长身而起,朝未至的剑光拱手便拜。
“见过剑癫执事!”
“见过执事!”
两人的称呼有异,却无不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对待贾执事的‘敷衍’迥然不同。
翠芒剑光抵至近前,随即一敛,一道黑影降到了船板。
来人仍是一袭乌袍。
只不过在其袍袖的末端,多出两环细细的描金长线。并且,花白乱发束成的发髻上,斜穿着一根玉剑模样的发簪,平添了几分玩世不恭和嚣张。
听其称呼,这黑袍老者便是剑癫。
之前贾执事警告周雅,让她不要打叶家坳虎头的主意,就曾言语提及此人。
“免啦!”
剑癫挥着袍袖一引,他的翠竹剑疾缩了八成,化作一柄寻常大小的七尺飞剑,投入背后的竹筒剑鞘。
随后,他大喇喇地向面前两人挑起下巴。
“你们两个,去把贾正,唔,还有屈阳、周雅、褚远、李景隆、叶长野……”老者剑癫忽然挠了挠头,扳着手指含糊嘀咕一声,才懊恼地一挥手,“算啦,你们把船上的所有弟子都喊出来,快去!”
剑癫敢直呼贾执事的姓名,两名弟子毫不奇怪,赶忙转身跑向船舱。
同为内门执事,这位可是实打实的筑基强者,即便是一位筑基初期,也不是他们这些练气后期弟子可怠慢的。练气后期和筑基初期看似相差了一步,但这一步犹如天堑,其间差距不可同日而语,特别是剑修。
本来站位靠前的船老大,见一位老上仙突然降临,也赶紧伏地磕了一个响头,再跑向船尾的舱口。以他的阅历,感觉这老上仙来意不善。
不一会儿。
船头处,聚集了十四名九曲剑派弟子。
也是楼船上的全部。
他们的态度非常敬畏,亦有些疑惑。
他们想不明白,剑癫执事为何急匆匆赶来,还将他们召集起来,毕竟此地离宗门驻地不过两三百里,三五日就可带着孩童们安然返回。
“行啦,你们别瞎捉摸了,都瞅瞅少了谁?还有,你们到剑魂谷收人,有没有遇上外来修士或古怪事发生?”剑癫扫过众人,不见贾正在,心头更添了几分阴霾和愠怒,“你们谁见过贾正?两日前他在哪里?”
身为九曲剑派弟子,能修炼到练气后期,还好端端活着,哪个不是心思机敏之辈。
此刻听剑癫这般讲,各自眸子闪烁,意识到出了大事。
连剑癫剑疯子都惊动了,搞不好是人命。
众人想了想,纷纷抱拳,说出各自所知的消息,包括李景隆三人的‘不告离开’,也包括屈阳四人的‘犯上作乱’。至于贾正去了哪里,众人个个神情笃定,还声称‘在半个时辰前见过他’、‘可能还在舱内疗伤’,而不是两日前不见踪影。
尤以先前收了好处的三人,态度最为肯定。
当然,他们也从各自储物袋取出屈阳四人的尸骸,恭敬摆在了船板。
这边,剑癫面色阴沉。
越听下去,他越觉得邪火上涌,眼角直跳。
直至看到四具尸体。
忍无可忍。
“废物!”
“你们这群废物!”
“你们就没察觉,贾正有大问题?”
剑癫指着一众弟子,破口大骂,索性连真相都讲了出来。
“贾正早在两日前死了,他还哪门子勇斗宗门叛逆、擒拿外来的修士?你们三个是不是眼瞎?呃,不对,是你们所有人都眼瞎?”
“一大群人连个冒牌货都瞧不出?”
“老子就是养条狗,都比你们眼尖鼻子灵!”
“……”
此时的剑癫,状若癫狂。
甚至有好几次,他将右腕翻转,好像要反手抽出背后的翠竹剑,教训众人。
一众九曲剑派弟子被骂得狗血淋头,可谁都不敢忤逆反驳,反而噤若寒蝉,连连抱拳作赔罪状。
剑修,宁折不弯。
剑修,胸中有傲气,皮下生傲骨。
剑修,当一往无前。
可那是对境界相仿之辈。
面对这么一个行事癫狂的剑疯子,傻子才会出声顶撞。
同时,他们心中疑惑。
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胆敢在他们眼皮底下,搞出这么大的乱子。
或许,是骂够了。
剑癫总算消停了下来,袍袖愤然一挥,发号施令。
“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都给老子出去找!”
“只要是陌生面孔,全部带回来审问!”
“反抗者,就地杀!”
留下的三名九曲剑派弟子,正是此前拿了褚远和黑面青年遗物的三个。
其余人尽皆抱拳,一哄而散。